幽蓝深灰渲染苍穹，预示着夜幕来临之前的征兆。
这一天傍晚，尼古拉古董店迎来一位稀客。
他灰袍加身一袭牧羊人打扮，风尘仆仆进门，羊毛布料上落满凝结成细碎冰凌的雪花，袍摆上的雪沫随着步伐走动洒向地面。
这是个做平民打扮的人，不是那种上了年纪的大叔和青年壮士，身材高高瘦瘦。
他拉下遮寒风帽，露出雌雄莫辨的出众面容，脸部结合着男性俊俏与女性柔媚，两种杂糅一起的美丽焕发青春夺目的艳绝感。
看起来有十五、六岁大的年纪，细长眸子里点缀冰蓝瞳仁，一头帅气的冰蓝色短发衬托神采飞扬的面目。
双手停止拍落衣服上沾染雪花的动作，这个连眉宇间都带着得意轩昂的少年将目光转移方向，看到一个两手抱着货物箱的人影站在古董店深处。
人影与他对视一眼后，走开了。
“那是谁？”
少年的视线还落在回望的地方，嘴上冲迎面走来的麦格娜迦发问。
“新来的员工。”
“店里平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什么时候还招了一个打杂的？”
“关你什么事。李斯图大人带过来的。”
麦格娜迦虽然对登门拜访的少年熟悉，但是没有好脸色给他。
少年的眉宇轻挑而起，表情有了微微讶异。
“是大哥带过来的啊？”
虽然是了然于胸的话语，但他抑扬顿挫的声调，让人无论怎么听都感觉含沙射影着一种危险气息。
而他的存在本身，的确犹如危险毒蛇，是名副其实的撒旦。
转身去忙事，麦格娜迦留给他一个不予理会的背影。
“娜迦姐姐，我大哥今天在城堡吗？”
少年跟屁虫一样尾随，一声姐姐喊得有些撒娇。
“我不知道呢。李斯图大人一直都很忙。”
“也是哦。”
声音慵懒的少年伸出一只手，趁少女不注意扯住她的衣帽，稍微一用力就将盈盈一握的娇躯拥入臂弯。
“娜迦姐姐，带我去城堡找大哥吧？”
被拉得倒退两步的麦格娜迦，被一只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接住。
知道少年是故意扯自己衣帽，麦格娜迦生气得瞪他一眼，从他臂弯里站直身体走开。
“你以前不都是自己去城堡吗？我不奉陪你。”
“我想享受一次有人接待的感觉。”
看见头也不回的麦格娜迦不予理会的样子，停下步伐的少年转移目光，凝视进屋时回望的方向。
“我让打杂的给我带路了。”
“他要是愿意的话就随便你。”
麦格娜迦一说完就后悔了，移步前台的身影停下，只见少年朝屋内深处走去。
“喂，你不要欺负他啊？”
少年没有回应来自身后的劝告，径自前行。
走了一段路程遇上蜡烛通明，照彻宽敞的室内，他的所在不是收藏古董文物的地方，倒像是一间放置杂物的储存室。
他为烛光下的一个背影停留，是之前那名与他四目相对的人，近处来看很像一位修道士。
“你是我大哥的什么人，在这里工作？”
沉默者没有动静和声响，略微上仰着脸观望数米外的一副壁画，倒像是一位虔诚教徒在信仰面前默哀祈祷。
那信仰自然不是天上的神明和地上的圣人，是宽四米、高四米的巨大图画，以浓烈的红色和黑色颜料为背景涂染一整面墙壁。
“我叫亚斯，是来找李斯图大人拜师。”
冷寂道出这个几乎无人所知的名字，将与黑耶和华一样的全名抹去前面两字。
他说话的声音冷冷清清、淡漠疏离，没有转过身看一眼站在背后的少年。
“有骨气。而且还能站在这里，不赖啊。”
“怎么称呼你？”
“玛门殿下！”
少年嘴角弯起的笑意有些乖戾。
他没有近距离靠近墙壁，直观的将壁画内容一览无遗、历历在目。
那是以战争为题材的一副生动鲜明的图画，强烈的残酷气息扑面而来，六亿三千万年以前诸神和魔神的血腥厮杀跃然壁上。
而此情此景，不过是那些数之不尽的战争里的某个场面罢了。
鲜血和火焰掺混其中，极致的破坏将古老城市摧毁的体无完肤。
精妙绝伦的画壁，究竟是出自何人所绘无从得知。
玛门记得第一次造访尼古拉古董店时，它就已然出现这面墙壁上，那都是二百年以前的事了。
后来他每次来古董店一趟，总会忍不住停留残暴黑暗的画壁面前，魂飞遥远的魔神世纪。
眼前一身修道士装扮的人，何尝不是在重复他过往的瞻仰呢。
“你看得懂壁画？”
“我能在这里工作，肯定知道一些。”
他的这话还不足以完全应付玛门，要是不小心在魔界王子面前暴露真实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他大可撒谎说自己看不懂，但他的心很正直，连彻底的谎言都说不出来。
“带我去见你师父如何？”
玛门不是七嘴八舌的人，直接了当的说出这个要求。
冷寂配合的转过身，什么话也没说。
玛门看不真实他的模样，只见隐藏兜帽里的脸微低头，被阴影笼罩的身体散发神秘气息。
初见他时，只觉他无声无息仿佛站在看不见底的深渊里。
“走吧。”
在灿烂明亮的烛光中走动的身影，散发催眠般的魔力吸引着玛门目光。
“小子，你把脸抬起来。”
对方的命令没有影响冷寂前行，他迈着平缓步伐，没有犹豫地抬起头，露出沉默者的阴郁面孔。
“我给你带路吧。”
他的语气礼貌规矩，但也很淡漠，有一种遥远的疏离感。
玛门震撼，有什么东西牵动情绪，炯炯有神的锐利双眼里浮现难以抑制的惊艳神色，为这位十三、四的打工仔容貌愣神。
“额，长得不赖！”
少年毫不吝啬赞美说辞，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目光非常诚实又牢牢的黏腻在冷寂身上。
“小小年纪长这么帅，我都自愧不如啊；但其他方面实在平平无奇。我搞不懂我大哥是不是看中你这张脸，才收留你？”
藏在冷寂衣服里的波恩，忍住想哈哈大笑的冲动，蛇身因为憋笑太厉害而发抖。
冷寂把手摸上胸口位置，五指用力抓紧。
波恩老老实实安分下来，不敢再偷偷取笑圣子。
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行进。
玛门在手执蜡烛的冷寂带路下，穿过黑暗阶梯，目的地是他以前拜访过许多次的古堡。
眼前这条仿佛充斥无尽黑暗，没有尽头的阶梯他走了很多次。
这是去古堡的唯一路径，现实空间连接着不存在于世的虚拟空间，通往李斯图用魔法创造出来的奇异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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