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月平淡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波动，她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呢？”
“你有没有想过，在一单交易里，你们收到的是什么，卖出去的又是什么？”
“收到钱，卖出去劳动力呗？”
杜未敏没有露出任何令人不快的表情或是语气，他就像是一个诲人不倦的老教师，用温和的声线说着夹带私货的事实。
“对你来说，当然是这样。不过让我们看看那些顾客。他们付出钱是为了什么？”
“寻仇吧，大部分都是寻仇。”
“那么完成单子是不是给他们心理上的快感？”
“肯定啊，报仇了的嘛。”
杜未敏笑了笑，继续说：“那我们再来看看目标人物，他莫名其妙地被杀了，他知道是谁付的钱吗？”
“怎么可能！我们对客户信息保存得不要太好哦！”
“所以他的仇恨只能落在杀手身上，对吗？”
灰月没想到会是这个意思，有点不自信地反驳道：“话不能这么说......”
一阵哐呤当啷的声音打断了她。
浑身板甲的小飞哥猛地站了起来，甩甩头说：“呃，不行了，我得下线休息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可是......”灰月看起来有一丝迷茫。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还是要交给你们的，年轻人呵，努力啊！”
不着调的小飞哥冒出来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着实唬住了这个年轻的女孩。
灰月此时想集中精力去考虑杜未敏的话，但是又一阵哗啦啦的盔甲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灰月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是杜尘晴突然站了起来。
她扬了扬手里的空托盘，说道：“这个甜卷实在是太棒了，你要来一点儿吗？”
灰月这么好的身材完全是靠规范饮食堆出来的，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却突然想到这里是游戏，甜食只能带给她享受而不会影响身材。
“好的，谢谢你。”
被这么一通打岔，她似乎有点失却了思路，索性直接问道：“那为什么我们的会员就一定要在乎深巷和他的唐门呢？”
“很简单，因为这会是你们的站队。”
“站队？”
“如果杀手一直是中立的、唯利是图的，那还好说。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们有了一个立场，接单子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灰月下意识地点点头。在一开始，杜未敏通过连续地询问简单的问题，差不多已经让她完全跟着谈话走，基本放弃了思考。
“那......所以说......等下，我还是不太理解。”
“举个例子，比方说一个人和唐门结了仇。原来他会来买情报或者索性买谁出手的对吧？”
“哦，现在他就不会了，他肯定觉得我们会沆瀣一气去坑他。”
“对啊，然后再说了，如果和唐门关系紧张的一个人，被他所不知道的仇人买了一次击杀，他会怎么想？”
“哦，所以他会怪到我们头上，来找我们麻烦！”
“好，那么我们如果把这个人的心态放大，成为一个公会的心态呢？”
“你的意思是，一旦支持唐门，很可能就要丢掉所有对立面的单子？”
杜未敏笑了笑：“所以，麻烦你转告恩佐。”
灰月一时有些失语。
这时杜尘晴回来了，带着一个苹果派，颇有些遗憾地说：“诶，甜卷吃光了，只剩苹果派了，要不要来一块？”
“哦，好的，谢谢。你呢？”
杜未敏皱了皱眉：”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还上了个厕所，补了个妆。”
杜未敏翻了个白眼：“别打岔，说事呢。”
灰月一边轻笑了一声，一边下意识地咬了一口派。
“呸呸呸，好咸啊！”
杜尘晴摊了摊手：“鬼知道哪些二逼怎么想的，配方上写的就是要放盐，结果搞得一个派不伦不类的。”
灰月随意地附和了一句“嗯呢。”她的关注点还在杜未敏身上。
“话说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我反正受不了甜粽子，但是却吃得下去咸派。”
杜未敏哭笑不得地说：“老姐，说正事呢！”
杜尘晴满不在乎地说：“好嘛好嘛，我不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嘛！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能要在一起干活了。”
灰月有点惊讶：“什么意思？”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位看起来沉迷食物的女圣骑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会长说了，她不会和任何人谈任何事，全权交给我们了。”
实际上，小飞哥临走前没头没脑的那一句话是说给杜未敏听的。
杜尘晴也不是真的要出去拿吃的，当时她和一干公会的实际拥有者，还有小飞哥一起开了个奇短无比的会。
会议指出，鉴于海棠依旧同志在药品售贩和市场开拓上的杰出才能，加上她对公会的忠心有目共睹。
在小飞哥意外坠入爱河，决定减少游戏时间的前提下，兹决定由海棠依旧同志出任新的活动负责人。
随便怎么叫也好，反正意思就是换届了，洗牌了，杜尘晴坐上一把手了。
灰月点了点头，说道：“嗯呢。黑茶其实分析的很透彻了，我这次来也是这个目的。”
“等下，我真得找点甜卷去。你就跟黑茶聊吧，反正他是我弟弟，自家人。”
杜尘晴说完这番话，立马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其实早在龙血饮剂被一手微商传销救活以后，杜尘晴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暗示自己有决心和热情接手这个庞大的公会。
现在，交权的一刻正式到来了，她一方面是真的想去啃个甜卷庆祝一下，一方面也是留空间给自己的弟弟和陌生小美女。
灰月看到杜尘晴走了，似乎也泄了一口气。她原来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现在稍稍把双脚分开，显得放松了不少。
“啊对的，其实恩佐也是这么觉得的。他这次让我来，其实就是他自己不方便出面，然后让我转告你们说，最好会长别出面。”
杜未敏此时极度尴尬，一套分析下来，才发觉做了无用功。他完全是靠摸了摸鼻子，才勉强能说出话来。
“好啊，那说明大家都是聪明人嘛。那我们可以先试着谈起来？”
灰月的眼眸很是灵动：”诶呀，别那么严肃嘛。反正现在就剩咱俩了！“
”行吧，先说唐门目前面临的困境吧！据我所知，一旦独立，唐顿绝对不会乐意看到的。“
”就是就是，他们那个卡特好凶哦，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卡特？他们会长不是博内威利吗？”
“卡特就是那个团员里的指挥嘛！我跟你说，上次公会战的时候，他还在那里骂团员！”
杜未敏心想，精英团的指挥跟唐门的计划可以说是毫不相干，他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么你看，唐门会怎么应对呢？”
“怎么应对啊？”
“这得先看他们产生冲突的情况。如果是两家有仇的公会，最多的情况就是见面开干，互相叫人，最后演变成团战。”
“对对对，我们会里就出现过一次。当时他们还惊动了元老出来叫停呢！”
虽然杜未敏不是很关心这个故事，但是灰月既然说开了，他也不太好意思打断她。
“好像先是一个单子的事情，后来一口气去了很多人。听他们说，是在一个叫枫华谷的地方打的决战，我们大获全胜喵！”
杜未敏叹了一口气，说：”好的吧。那么我们来商量一下唐门的事情。你看，唐门要说武力上肯定比起唐顿是要差一截的，所以他会来请求我们的帮助，对吧？“
”额，哦。所以呢？“
”所以我们可以先讨论一下，野外群架什么战术什么配置，后面要是还要帮他们打领地的话......“
”野外？战术？本小姐一套就是一个小朋友，防战来都没用。“
灰月一脸的”快问我怎么做到的“，杜未敏也就笑了笑，说道：”这么厉害？怎么做到的？“
”闷棍锁喉偷袭，标记割裂宿敌，抽血弑君，毁伤毁伤六星毒刃，飘逸地转身离去，帅的人从来不回头看尸体。“
“666不明觉厉，所以你会跟着来打野外的团战吗？”
“那是自然，会长说缺人随我喊，不过我觉得有我一个就够了。”
好吧，跟一个盗贼谈PVP团战是没什么意义的，他只好换了个话题：“那么，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合团冲进度呢？”
“随便啦，我，敏锐爸爸，秒伤三个亿不跟你吹比，奇迹贼都打不过我。”
看起来并不能打听到对方的扶持力度。杜未敏不在乎她是真的还是装的，他决定等唐门的人到了再摆到明面上谈。
“好吧，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那就等明天开完会一起谈吧。”
门外，杜尘晴心不在焉地啃完了一个甜卷，然后望着厨房的天花板出神。
你老说我智商不够不能做局，但是你根本没有察觉。现在这样，有个舞台给你玩国士无双的游戏，有个敌人让你牵肠挂肚，有个公会几千人请你来管。
我好歹算是做成了一个局，把你从居委会的鸡毛堆里扒出来了
拿爱做局，比智商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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