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他自己都说了，他们是有所图谋的，我就说怎么好端端的来我们嘉山建码头，果然是图谋不轨。”耳背大爷刚听大福说一半话，就打断了她的话。
大福也不争辩，等大爷说完后，才又接着刚刚的话头说下去：“我们所图的不过就是政绩而已。花点钱，把嘉山镇的经济水平提高，政绩上面好看一些，仕途走得也更平顺一些。本来是双赢的事情，为何到您这里就这么难以理解呢？”
“您以为我们图什么？你们嘉山镇有什么？您为何就非得出来捣乱呢？”大福语气沉重。
耳背大爷没有解释，良久后才缓声说道：“我不是捣乱，我是真的想要钱。”
大福顿时气笑了，觉得大爷油盐不进，语调立刻冷了下来：“我们为了你们的嘉山镇出钱又出力，就连小孩子都出来帮忙跑腿，你这么大年纪了，竟然不懂吗？白活这么多年了。”
大福气的有些口不择言，说出的话也非常不好听。
“对，我就是不懂，我就是白活了这么些年。你们修建码头，带领镇上的人致富，受益的就是那些年轻人，我们这些老人能得到什么好处？”耳背大爷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
“我现在什么都干不了，若是能干活挣钱，我怎么会拦着你们？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来帮助镇上的吗？我知道，但是建码头，受益的是年轻人，我们这些年过半百的老人，还是会和以前一样，不，会比以前过的更惨！”
听了老人的话，大福眉头紧锁，她觉得老人就是在胡搅蛮缠。沉声道：“我不明白您为何会过的更惨。”
老人嘲讽着笑出声：“当地经济越好，赋税就越高。元坤国男子十岁开始缴税，一直要缴税到六十五岁。修了码头，能干活挣钱的年轻人自然能挣到更多的钱，而我们这些本来就没有能力挣钱的老人，哪来的钱缴税？我拦着那些外地的工人，就是想要钱，不是为了捣乱。”
耳背老人说完这些话，整个人瞬间像老了十岁。
大福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只是为了要钱，她一直以为是受镇长的指使，故意来捣乱的。而且，关于赋税之事，她并不了解。
大福脑子有点乱，沉默了一会儿后，对着老人郑重的行了一礼：“我先为今日的口无遮拦给老先生道歉，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以为你们是受指使…赋税这件事情晚辈现在知道了，晚些会把这件事情告知我们通判，他既是嘉山镇的父母官，定会为嘉山镇的百姓做实事，今日打扰老先生了，晚辈先行告辞。”
大福没再等老人说话，率先离开了。
回到客栈，大福翻出上一次整理的嘉山镇百姓的资料，又仔仔细细的筛选一遍。
江琢回来时夜幕已经降临。烛光中的大福，还俯在桌前写写画画。
“吃饭了没？”江琢在大福身边坐下，温声开口。
“不饿，你忙完了吗？忙完了我有事和你说。”大福一脸正经。
江琢拉过大福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一下，低声道：“不着急，边吃饭边说。”
“我不想吃。”大福沉声拒绝。
看着心事重重的大福，江琢认真起来，低声询问：“今日去老人家里拜访不顺利？”
大福苦笑：“顺利。”
“既然顺利，为何愁眉苦脸的？”江琢不解。
大福看着眼前的江琢，沉声道：“我一直以为，今日那些老人是被镇长找来，故意找事的，今日去了才知道，他们就是单纯的为了要钱。”
听到大福这么说，江琢更加不明所以。
“江琢，你知道元坤国男子满十岁就要缴税吗？”
江琢点头。
“我以为我们来嘉山镇建码头，是个人都会欢迎，感激。因为我们是要改变他们的现状，带领他们走向富裕的。”
江琢伸手替大福整理鬓边的碎发，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是要带领他们致富的，你说的没错。”
大福叹息，语气低迷：“那你知道，有些人不但不会走向富裕，还会因为我们的到来，生活上更加的雪上加霜吗？”
听了大福的话，江琢也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这是我整理出来嘉山镇五十五周岁以上的孤寡老人，他们没有亲人，没有劳动能力，但每年还需要缴税，一直要缴到六十五岁。现在嘉山镇经济落后，他们每年为了缴税都需要东拼西筹，待码头建好，经济提高以后，他们所需要缴的税会更高，但他们依然没有劳动能力。”大福一边说着，把誊写的名单交给江琢。
“眼下，你需要解决的问题又多了一个，怎么提高没有劳动力的老人基本收入。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嘉山没有田地，只有一座大山，年轻的时候还能上山狩猎换点钱。上了年纪的老人，没有了打猎的能力，也没有人愿意雇佣他们干活，确实是没有来钱的渠道，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过的…”大福越说越小声，她在这之前，都一直觉得她和江琢像是嘉山镇百姓的救世主，但现在……
他们就像是面对一群饿的奄奄一息的人，告诉他们，你们以后会很有钱。没有解决眼前的饥饿，反而让他们幻想以后。
江琢将大福拉进怀中，出声安慰她：“没事，我来解决这个事情。就因为这个事，饭都不吃了？”
大福少气无力的回道：“根本吃不下，想想我今日的嘴脸，我根本不配吃饭，我把自己当救世主了，我觉得别人都要对我感恩戴德，我甚至都想好…想好让连照趁着晚上，把镇长打晕，扔到山上吓吓他…”
江琢听着大福的忏悔，低声笑了出来：“你觉得连照会按你说的办吗？还把人扔进山里？你还挺厉害的。”
大福气恼的锤了江琢一下：“你还笑我？我一直把镇长想的特别坏，以为是他指使那些老人故意来找事的…”
“确实是他指使的，他也确实不是好人。元坤国男子缴税是要到六十五岁，但若是孤寡一人，五十八岁就可以申请停止缴税。明日我去随州看看嘉山镇的缴税记录，就能明白其中内情。”江琢打断了大福的话，嘴角带着一抹怪异的微笑。
大福听完整个人都凌乱了，她觉得自己像个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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