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不断，雷电不歇。小一默转头看向窗外，内心犯了愁：这么大的雨，一会儿我该怎么回家呀？
同桌是个戴眼镜的胖孩子，撞了撞小一默的胳膊，“嘿，你没有带伞吗？”
“没有。”小一默摇了摇头。
“那我把自己的伞借给你吧！”胖孩子从抽屉里取出儿童专用折叠伞，递给小一默。
“那你怎么办？”
“没事啦！我妈会来接我的。”
胖孩子同样扭动脑袋，看向窗外。只是，他的视线落在挤满家长的校门口，试图从人群里辨别妈妈。
真好。
羡慕。
小一默接过雨伞，心里又酸又涩。
“看到啦！我妈来了！”胖孩子兴奋得手舞足蹈，连忙背起小书包，“明天见！”
多么希望也能在校门口看到熟悉的身影。
多么希望忙得不可开交的父母，也能抽出一点时间，接自己放学。
走在回家的路上，小一默撑着小伞，小手紧紧地握着伞柄，仿佛在抓住最后一丝勇气。
如果说，小一默能找出合适的理由，为父母不来接自己而辩解。那当他回到家的一瞬间，心态完全崩裂。
“怎么这么晚？”严爸爸看了看悬挂在客厅最显眼处的吊钟，厉声问道。
“对不起。”小一默捏紧了书包带。
严家有严格的时间观，必须在五点半之前到家，否则视为迟到。
“回答我！”
“今天下雨，路上耽搁了。”小一默低头，看了看膝盖上的泥巴。
他不敢直说，是踩到了青苔后重重地摔了一跤，才误了十分钟。
膝盖有点疼。
但父亲的斥责，更令小一默心疼。
“去！抄三遍家规！”
“我知道了。”
“还有，你的伞，是从哪里来的？”意料之内，严爸爸没有注意到小一默的淤青，意料之外，他注意到了伞。
严家不会用满是卡通图案的伞。
太幼稚，不利于儿童快速成长。
“是同桌借我的。”小一默瑟瑟发抖，是吹了风之后的冷，也是面对严爸爸斥责后，本能害怕。
“不许伸手用他人的东西，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严家家规第三条：不许欠他人的情。
“我错了。”小一默努力咬住下嘴唇，不让悬在眼角的眼泪溢出眼眶。
“这是个没用的东西，这么点雨，难道不会用跑吗？”在严爸爸眼里，淋雨是小事，借伞是大事。
小一默拎不清主次，是该教训。
那天夜里，小一默挨了一顿打。
次日，小一默发烧了。严妈妈不准请假，只在他的书包里，多准备了点感冒药。
“男孩子，哪能这么娇气。”严妈妈唯一的温柔，是递来一杯温水。
不知怎的。
当严一默察觉到内心里多了一束光后，莫名的，他想到了这件往事。
“在想什么？看你不说话。”孙筱筱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别告诉我，你在想刚才的章鱼小姐姐？”
“没有。”严一默晃了晃脑袋，将刚才的回忆说了出来，反问道，“你怎么看？”
孙筱筱呆了一秒。
以她的脑回路，哪里想得到，表面光鲜亮丽的严一默，背地里会有这样一段经历。
不近人情。
不像父母。
“不知道哎。”孙筱筱拿捏不准严一默反问的用意，只好模棱两可回答道，“你还有别的故事吗？”
“我想想。”
小一默的十岁生日，是在父亲的责备声里度过的。
在严家，每逢十岁，都得大办一场，更何况是长孙的生日。
有心人早早地就开始筹备礼物，只为在这场生日宴会里，借祝贺之名，与严家拉近距离，哪怕只是半分。
偏偏，作为主角的小一默，因班主任另有交代，多在学校留了半小时。
迟到了。
当小一默回到家里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
有拿着酒杯的、不认识的陌生叔叔，前一秒还在与严爸爸有说有笑，下一秒，看到小一默出现，立刻止住了交谈。
“又迟到了。”即使有他人在场，严爸爸对小一默的教育，也未有片刻放松。
“班主任留我画黑板报。”小一默仰着小脸，试图解释。他的肩膀上，还残留着飘落的粉笔灰。
堂弟端着一块蛋糕，在一旁忍不住称赞，“哥，还是你厉害。”
严爸爸锁着眉头，拽着小一默的胳膊，将他拉到了书房。气氛之瞬变，表情之可怕，连堂弟都被吓呆了。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今天特别重要，不可以迟到。”
书房内，严爸爸“啪”的一声，用长尺狠打了小一默的掌心。
疼。
小一默顿感痛楚。
“为什么又不听话？”
“是班主任喊我的，我……”
“啪。”又一声。
“还学会顶嘴了？”严爸爸的眉头，皱得更厉害。
小一默委屈极了，憋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夺眶而出，哽咽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班主任……”
“啪。”第三声。
“难道，你不会请假了吗？难道，在你眼里，黑板报的事更重要吗？”
小一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知不知道，今天爷爷很生气。”看到小一默的眼泪，严爸爸依旧严肃，丝毫没有慈父的模样。
“爷爷他，他生气了。”小一默浑身一颤。
若说严爸爸的生气，可以用教育的方式当场发泄。
那严爷爷的生气，可就没有那么好收拾。
“你是长孙，明白吗？”严爸爸的大手重重地落在小一默的肩上，许多事，不必多说，不必明说。
小一默低头，不再顶嘴，不再落泪。
是啊，是长孙。
当堂弟正在美滋滋吃着蛋糕时，他甚至连盛有蛋糕的碗筷，都不能随意碰触。
“我错了。”
“知道错在哪里了吗？”严爸爸冰冷的态度，这才有片刻松动。
“我是长孙，得有长孙的样子。”小一默吸了吸鼻子，双手不自觉握成拳。
“以后遇到这种事，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了。”小一默拼了命地，将最后一滴眼泪逼了回去，“和班主任请假，绝对不再迟到了。”
“这才是好孩子。”严爸爸结束了交流，将身边的抽纸递给小一默。“擦一擦眼泪，一会儿去见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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