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以前。
施雅一直都觉得……那个突兀出现的人族很是奇怪。
施城中央，高耸的独楼筑层之上，她坐在阳台前沿的封风口，看着下方宛若蚂蚁般不断奔走的人群，不禁失神。
只见驼兽成行，载着麦草稻种逐一回归，亦有草果商贩接连叫喊，杀兽的屠夫、散发着蒸汽的铁具，依稀可以从远处听到一声声带着火药的轰鸣。
什么时候……这座城市变得如此喧闹起来了呢？
施雅靠在阳台上，望着遮掩的阳光，不自觉的眯着眼睛，有些失神，直到几声奔涌的呼喊声回响而起，她才低下头，看着远处身着黑衣的人影被众人簇拥着前进。
“郑师！关于蒸汽铁具的构造，我这里有个东西不明白，请务必教教我！”
“郑先生，您说平等制度划分的要义最终会带来不公平，是为什么？”
各种问询不断唤来，人群中被围堵的人影无奈扶额，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叹气一声：“各位，私底下再谈好吗？施雅殿下找……”
“……”
混乱的思绪记忆，在一个坚实的拥抱下，接连生出。
施雅望着将自己抱起来的人影，双眼微眯，低笑道：“我也总算……让你抱一次了。”
“施雅殿下，您若是想让我抱你，多少次都可以。”
郑彬强忍着低下头去看施雅的心绪，不断往前行走。
剑徒在后，施雅腹部的剑痕……毫无疑问，是那个虚拟身影的手笔，郑彬虽然此前与其简单交手，但在看见那个身影的瞬间，一种心悸感，便是彻底环绕住他的脑海。
那个虚拟身影若是真的对他出手，他绝对……会在一合之间，彻底死在其手下！
施雅眸子微微合起，缓道：“你还记得……东区上的边墙吧？”
“记得。”
“那里的上面，有个高塔，能带我上去那里看一下吗？”
“好。”
施雅低笑：“那……我先睡一会儿啊……”
她沉沉的闭上眼，整个虚拟的金色躯体不断闪现，像是一道影子般逐渐变得黯淡，模糊，仅仅瞬息，郑彬就看到其腹部的剑痕，已经顺着周身延伸到整个胸膛。
郑彬望着施雅的睡颜，依稀可以看到那与原身毫无二致的容貌，带着一丝俏皮与娇气，然而此刻，那张秀灵的面孔下，像是细碎的裂痕不断出现，就像是一张白纸划上密密麻麻的笔色纹路，无比可怖。
“……”
他内心忽的有些发痛，接连抱着施雅的双手，也不禁有些颤抖了起来。
“呵……”施雅感知着郑彬颤抖的双手，忽的转醒，强颜欢笑道：“你这人……我最后想好好睡一会，都不行的吗？”
“施雅……”郑彬低声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了啊，”施雅叹息一声：“你是不知道，我利用身体对抗的那个家伙，在神庭上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角色。”
“虽然来的只是他的一具化身，最多他的三成力量，但是……能拖延一下他，我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更别说此刻……”施雅看着胸膛上密密麻麻的碎裂纹路，苦笑道：“这是针对神魂的攻势，我用来拖延他的身体，反过来被他利用着锁定到我身上，对我施展出源技……只能说……能拖延到现在，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了吧？”
“……”
郑彬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听着施雅强颜欢笑的数声言语，他才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了。
脚下飞快，就在施雅言语之际，他已经顺着东边区域之上，跳上墙口，抵达塔楼的位置。
“呼……”施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我下来吧。”
“……”
一声轻动，施雅脚下飘忽的落地，被郑彬一把扶住，她看着远处已然化作废墟的施城，双眸无助。
“施城啊……”
“三十余年岁月……终究是一场沦陷空梦……”
她闭上双眸瞬息，缓缓睁开。
“郑彬……到塔楼里面，我有事想跟你说。”
数息后。
‘咔拉……’
木质的门扉被换换关上，郑彬看着周遭稍显阴暗的环境，微微发怔。
只见塔楼石墙，长宽不足十余部，略显狭窄，顶层之上微有风洞，昏黄的光辉顺着透风的洞絮缓缓探落，而施雅转过身来，看着身前的郑彬：“现在的情况……你也大致猜到了吧？”
“……”
“我啊……应该快死了，那个神庭剑徒施展的源技……已经遍布我的神魂内躯……我应该只能坚持数分钟……然后……”
“我可以死，但是界城不能给神庭的任何人。”
施雅看向手中的界城，正色道：“界城，你可以理解成一个拥有四季节气，以及常规能令种族生存的地域，不论是往里容纳人口，还是放出人……都会消耗自己体内的源气。”
她说到这，有些莫名的抑郁：“要不是来到东边区域前，我往里放了太多人，消耗太大……那个藤狱我绝对要揍死他！”
“哈哈哈……”
她说着说着，看着郑彬的表情，却是忽的神色麻木了起来。
因为……郑彬一直在哭。
那是无声的哭泣，一种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彻底笼罩了他，使得他觉得自己无能至极。
如果……他能回来的再早点，情况是否会不一样？
“你哭什么？”
施雅抿紧嘴唇，不自觉的带了点怒气，重复道：“你哭什么？！”
“施雅，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没有……”施雅带着哭腔，怒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你真以为我想死啊！？你这个大木头！”
她怒气冲冲的走到郑彬跟前，却是死死的抱住前人，在怀里嚎啕大哭。
“我根本就不想死……呜呜呜……那个该死的喻杨，死了都还要找事！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你现在知道哭了……呜呜呜……既然舍不得我，那么几天前为什么要拒绝我！？”
“我好舍不得你们啊……但是……但是我现在快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该死的……为什么……为什么……”
她撕扯着郑彬褴褛的衣角，哭嚎不断，郑彬无言的将其抱住，在内心同样的质问自己。
如果……几天前，不拒绝施雅，情况……
又是否会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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