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母妃眉眼含春，殷子懿心头也是一松，笑意温润。
可一旁的殷王爷却神色微凝，目光紧紧锁在那几只玉瓶之上。
他缓缓打开瓶塞，从每瓶中各取出一枚丹药。
三粒丹丸跃然掌心，颗颗圆润饱满，宛如凝脂，表面流转着淡淡的灵光。
药香徐徐溢出，初时清幽，转瞬浓郁，沁入鼻息之间，竟令人灵台为之一清，仿佛神识都被洗涤了一般。
坐在侧位的李诗韵，目光几乎黏在了那几粒丹药上，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她行走江湖多年，也见识过不少灵丹妙药，却从未见过如此神异之物——
光华内蕴，药香凝而不散，竟似传说中仙家所炼的“驻世神丹”。
若真有此药，她母亲缠绵多年的沉疴，岂非有望痊愈？
一念及此，她立刻收敛心神，屏息凝听，生怕漏掉一字一句。
“懿儿，”
殷王爷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抬眼望向儿子。
“这丹药……当真是你炼的？”
“是百宝阁售卖的极品丹药。”
殷子懿轻笑一声，眼角余光扫过李诗韵那副专注神情，早已察觉她眸中闪过的希冀与震动，却只作未见，语气轻松如常。
“懿儿，你随我来书房！”
殷王爷清晨积压的闷气早已烟消云散，此刻神情肃然，语毕便起身大步朝前院书房走去，步伐急切，毫不拖泥带水。
殷子懿向母妃略一颔首，随即跟上父王背影，步履从容地离去。
刚踏入书房，门尚未合拢，殷王爷便转身急问：“你说……这是月舞那丫头炼的？”
殷子懿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却已默认。
他早料到，自己暗中创建天下商会、开设百宝阁之事，瞒不过这位老谋深算的父亲。
索性坦然，反倒省去诸多试探。
“这丫头……炼丹之术竟已臻此境？”
殷王爷喃喃低语，难掩震惊。
他原以为那不过是个聪慧少女，却没想到竟能炼出如此品相的灵丹，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拿起其中一枚丹药细看：
“这枚是疗伤丹，本王认得。另外两枚……又是什么？”
“这一枚是‘续元丹’，可在战斗中瞬间恢复消耗的元气，适合生死搏杀之际使用。”
殷子懿语气平静。
“另一枚是‘破壁丹’，灵武巅峰者服下，可助其冲破桎梏，一举踏入武王之境。”
“什么？！”
殷王爷猛地抬头，双目圆睁，声音都微微发颤。
武王之境，何等艰难？多少天骄终其一生卡在瓶颈，不得寸进。
而此丹竟能助人破境——哪怕只有一成几率，也足以让整个武道界为之疯狂！
“此丹……炼制可难？”他强压激动，声音却仍带着一丝颤抖。
“不难。”殷子懿淡然一笑，“月舞一日可炼数十枚。只是灵药稀有，采集不易，才限制了数量。”
殷王爷眼神骤亮，仿佛窥见无尽可能——
若此丹可量产，他苦心暗中训练的殷家军，岂非能批量造就武王强者？一支由数十名武王组成的精锐之师，足以横扫三国，颠覆天下格局！
可转念一想，他神色又黯了下来：
“灵药难寻……终究是镜花水月。”
“其实，”殷子懿慢悠悠地拿起书案上的玉杆毛笔，把玩着笔尖，语气轻描淡写，“
灵药的问题，也并非无解——就看父王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臭小子，少跟老子打机锋！”
殷王爷一听这话，顿时明白儿子在吊他胃口，忍不住瞪眼呵斥。
“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殷子懿这才收起玩态，正色道：
“办法只有一个——与兖州吴国通商。”
“你是说……兖州有这些灵药？”
殷王爷呼吸微滞。
“不止有，”他点头，语气笃定，“而且储量极丰。”
“你从何处得知？”
“我那三个从兖州来的小弟，亲口告诉我的。”他随手将毛笔放回笔架，神色随意。
殷王爷对“小弟”这称呼略感新奇，却未深究。
儿子向来不拘礼法，嘴里奇词怪语层出不穷，他也早已见怪不怪。
此刻，他满心所想，唯有那尚未开启的商路与那即将掀起的风云。
“与兖州通商的事，徐丞相已谈过几轮，进展并不顺利。”
殷王爷轻叹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眉宇间透着几分凝重。
“兖州有意压制我燕国，只允以吴国皇室名义进行交易，且所售商品价格高得离谱，简直是在割我燕国之肉。”
他语气低沉，显是为此事焦心已久。
殷子懿却神色从容，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父王何必烦恼？这事还不简单？让徐丞相将那枚极品疗伤丹，悄悄送入吴国皇帝手中便是。”
“咦？”
殷王爷眸光一闪，抬眼看向儿子，略一沉吟，忽然眼前一亮，猛地一拍大腿，脱口而出：
“妙呀！若再让月舞在兖州开设百宝阁分阁，以此为筹码，吴国皇帝与朝中重臣岂能不动心？一旦他们尝到甜头，结盟之事、民间通商，自然水到渠成！”
他越说越兴奋，语速加快，仿佛已看到两国盟约签订、商路大开的盛景。
而一旁的殷子懿，反倒愣住了。
他原本还准备了一套层层递进、循循善诱的说辞，打算一步步引导父王入局，先激起兴趣，再抛出合作构想，最后才缓缓揭开全盘布局。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刚抛出一个引子，父王竟已洞悉全局，不仅看穿了他的意图，还顺手补全了战略落点，甚至比他想得更深远、更果决。
他怔了片刻，随即摇头轻笑，心底悄然感叹：
父王果真是一只老狐狸，运筹帷幄，洞悉先机，一语便切中要害。
可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转个念头，绝不敢宣之于口——
否则以父王那翻脸如翻书的火爆性子，怕是当场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今日殷子懿前来请安，本就是有备而来，为的正是与父王商议通商兖州、开设百宝阁吴国分阁之事。
这几月，月舞的动作快得惊人。
不仅在燕国各大城池接连开设百宝阁分阁，更以“天下商会”之名，在各地创办了数座“四海学院”。
学院专收贫寒子弟，凡无家可归者，不但免费入学，还包食宿。
有武道天赋的，便悉心传授功法；资质不足的，则教授商道、匠艺、医理，务求人尽其才，各得其所。
当初殷子懿不过是在街头见到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孩童，心生恻隐，随口对月舞提了一句：
“不如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顺便也为商会培养些可用之才。”
谁知这丫头竟当了真，雷厉风行，转眼间便将此事铺展开来，声势浩大，几乎席卷全国。
结果便是——商会账面赤字飙升，财政一度濒临崩溃，他差点真要把炼丹炉熔了换钱度日。
幸而百宝阁的丹药一经推出，便供不应求，销路火爆，才勉强稳住局面，没让他当场破产。
可眼下燕国国力贫弱，税赋有限，单靠国内营收，终究难以为继。
他正愁着如何开源，便想到了兖州——若能将百宝阁开过去，再顺势推出自家秘制的灵品腊肉，财源滚滚，指日可待。
“父王，您不愧是喝燕窝汤长大的，这脑子简直比灵晶算盘还灵光，甩了孩儿十条街都不止啊！”
殷子懿睁大双眼，一脸“由衷”钦佩，毫不吝啬地给父王戴上一顶又一顶高帽。
“臭小子，跟老子耍贫嘴是吧？”
殷王爷佯怒瞪眼，嘴角却微微上扬——儿子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他心里熨帖得很。
殷子懿见状，立刻乖巧地绕到父王身后，双手搭上他肩头，又是揉又是按，嘴上还不停奉承：
“父王您这肩头沉甸甸的，定是为国事操劳所致，孩儿愿日日为您分忧，终生不倦。”
殷王爷闭目享受，一脸惬意，慢悠悠道：
“一会儿你卫子康叔叔要来议事，他点名要见你。”
“见我？”殷子懿一愣，有些诧异，“他见我作甚？”
“感谢你啊。”
殷王爷语气轻描淡写，“你送他的那批法器铠甲和神兵利器，让他的军队如虎添翼，士气大振。他感激不尽，非要当面道谢不可。”
“哎哟喂——”殷子懿一听“送”字，顿时跳脚，“父王，您可别乱安罪名！那哪是送？那是赊！赊！账！您儿子现在穷得叮当响，饭都快吃不上了，您还帮着外人来打劫我，天理何在？”
“臭小子，还敢跟老子谈钱？”殷王爷猛地睁眼，冷笑一声，“你倒说说，那几百名被你偷偷调去天下商会的死士，算谁的？嗯？一个死士，老子按五千万金币算，你要不要现在结账？算下来，你怕是得倒贴我百亿金币！”
殷子懿一听，眼前一黑，差点原地栽倒。他一拍脑门，哀嚎出声：
“父王，您这算账的本事，怎么比街头泼皮还狠！敲骨吸髓也不过如此啊！”
“你放肆！”
殷王爷虎目一瞪，声如雷霆，吓得殷子懿立刻缩脖子闭嘴，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高亢的通禀声：
“禀王爷，大司马卫子康已在殿外候见！”
“请大司马来书房。”
殷王爷缓缓睁开眼，瞥了瞥眼前这张苦瓜脸的儿子，心底暗笑。
——老子坑儿子，天经地义，理直气壮。
他神色如常，语气平静，仿佛刚才那场“百亿债务”从未发生过。
“小王爷也在？那可太好了，今日非得当面好好谢你不可！”
大司马卫子康一踏入书房，先向殷王爷恭敬行礼，随即目光落在殷子懿身上，满脸笑容，语气真挚：
“那批法器铠甲与神兵利器，简直是雪中送炭！全军换装之后，战力翻倍，士气更是空前高涨。你这番支援，卫叔叔心里有数，记一辈子！”
殷子懿一听“谢”字，心头猛地一抽，脸上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苦涩几乎从眼底泛了出来。
几亿金币的军备投入，本是“赊账”，结果被父王一句轻飘飘的“赠送”定性，反倒把他从债主生生变成了欠债人——
这身份逆转来得太快，让他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憋屈。
他只得强压心痛，硬生生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干巴巴道：
“卫叔叔……您太抬举我了，这都是侄儿应该做的。”
“咦？”卫子康见他面色发青、神情僵硬，不禁一愣，转头关切地望向殷王爷，“小王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身体不适？脸色怎的这般难看？”
殷王爷闻言，却仰头哈哈大笑，眉飞色舞，心中暗爽：
——跟老子玩心眼？你还嫩得很！
他摆了摆手，一脸轻松道：“没事没事，这孩子方才喝了一杯苦茶，呛着了，正顺气呢。”
殷子懿一听，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脸色瞬间扭曲，仿佛真吞了只苍蝇。
——苦茶？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这分明是苦债！还外加一碗精神毒药！
可他敢怒不敢言，只能咬牙切齿地憋着，整张脸活像一只被蒸透的苦瓜。
殷王爷越看他这副模样，心里越痛快，又是一阵朗声大笑。
能让这个抠门到骨子里的儿子吃这么大个闷亏，他简直比打赢一场国战还舒坦。
卫子康却被这对父子之间你来我往、话中有话的互动搞得一头雾水，只能讪讪地坐下，默默捧起茶盏，心想：
这父子俩打的什么机锋？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
心情大好的殷王爷不再理会儿子的郁闷，转而正色问向卫子康：
“子康，你家那小子卫淳硕，最近可回府了？”
“那臭小子，自打去了乾元学院，就再没踏进家门一步。”卫子康笑着摇头，眼珠一转，立刻抓住机会，顺势道，“不过嘛……王爷突然问起，是惦记我家那小子呢？还是——其实是在挂念咱们王府那位小郡主？”
这话看似玩笑，实则用心良苦。
他自家儿子早被殷若兰迷得神魂颠倒，整日念叨“若兰妹妹如何如何”，连吃饭都能走神。
他做父亲的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若兰那丫头聪慧灵秀，身份尊贵，若能结成良缘，岂非天作之合？眼下正是良机，自然要借机推一把。
“父王，”殷子懿也忍不住插话，眉心微蹙，“我大婚那日，小妹都没回来。她最近在忙什么？”
“你妹妹前些日子倒是回来过一趟，”殷王爷语气缓和下来，“还带了个叫白如汐的姑娘，两人在府里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就回乾元学院了。”
他顿了顿，略带困惑道：
“临走前，她托我帮她们找一个叫‘子慕’的体修，说是极为重要之人。我已让人查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此人踪迹……也不知她们找这人，究竟所为何事。”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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