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是否经历过父母不停地告诉你，家里不富裕的日子？
你是否经历过无论发生什么事，父母永远不谴责别人，只会一遍又一遍地教育你，要反省自己？
你是否经历过明明一大家子人都呆在一个空间里，明明亲戚说说笑笑、和你同龄的小孩都坐在柔软沙发上看动画片吃零食，却只有你，和妈妈一起缩在厨房里洗碗做饭，不见天日？
你经历过吗？
王怡馨都经历过。
贫穷、自责、讨好，这就是王怡馨童年的主旋律。
王怡馨多想去恨谁，以此发泄自己的情绪。
最好的对象是父母。
可是，偏偏她知道父母不是不爱她。
那么，所有不幸的忧愁，只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没有让这个家变得更好，仅此而已。
淡淡潮湿的阴影始终笼罩在王怡馨的回忆之上，以至于她始终怯生生地，背着阴暗的壳，都不敢抬起眼做自己。
所以这样的人，在遇见陈遂意时，不可抗拒地被吸引。
明媚又骄傲的少女有一双干净的眼睛。
王怡馨在第一次与陈遂意对视的时候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她只敢看陈遂意一秒。
只看一秒，王怡馨就知道，这是和她一辈子向往，却永远无法成为的人。
于是，在陈遂意成为她同桌的第一天，王怡馨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日记本上落笔。
【丑陋的飞蛾总是想扑火，就像我很想靠近陈遂意。】
2.
能和陈遂意成为朋友，王怡馨觉得是自己这辈子遇到过最幸运的事。
所以她非常用力地珍惜，用力地在陈遂意面前表现自己，用力地希望陈遂意不要离开自己。
可是，王怡馨的本质是一只披着假装乐观外壳的阴沟老鼠，越和陈遂意相处，她越害怕自己抓不住。
这种不安与惶恐在尤盼向陈遂意靠近时达到顶峰。
她不过是送妈妈出校门的短短十来分钟，尤盼便递给陈遂意一杯奶茶。
陈遂意接下了，笑意吟吟的。
站在教室门口的王怡馨逆着光，难以置信地看着尤盼伸手摸了摸陈遂意的头。
光影落在两个人身上，场景和谐又温馨，像一幅精心勾勒的画，任谁看到都不得不承认，明艳的两个女生，生来就该是朋友。
从教室走到座位的那段路上，王怡馨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割得血淋淋的。
她以为闭着眼就可以逃避事实，可是事实是，陈遂意美好得连尤盼也想触碰，而尤盼，比王怡馨更有资格成为陈遂意的朋友。
王怡馨是多么害怕又无助呐。
在诋毁尤盼的话说出口那一刻，连王怡馨自己也愣住了。
可是有些话说第一句的时候最困难，等她真的说出口了，后面的话脱口而出。
王怡馨在陈遂意面前卑鄙地诋毁尤盼，想要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留住自己唯一的朋友。
她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可是她别无他法。
王怡馨真的太害怕陈遂意会抛下她走。
陈遂意皱着眉挣脱她手时，王怡馨明白，自己做错了。
卑劣换不来友谊。
拙劣的谎言留不住陈遂意。
当晚的自习上，王怡馨偷偷看了陈遂意无数眼。
在那无数次偷瞄里，她无声地向两个人道歉。
陈遂意，尤盼。
请原谅王怡馨的懦弱与可笑吧。
她只是真的，真的太害怕了。
3.
幸福像一场虚假的梦，苦痛才是生活的底色。
苏温琪发了疯一样折磨自己，可是王怡馨咬着牙什么也不说。
王怡馨不想给刚来鹿南的陈遂意带来任何负面的影响。
她怕自己连累陈遂意，可又忍不住贪恋神明的光。
和陈遂意在一起的时候，太过快乐，甚至能让她短暂地忘却生活里遍地的鸡毛与不幸。
再多一秒吧。
她贪心地许愿着。
结束的预兆，在陈遂意说要和尤盼吃饭的时候显露。
果然王怡馨留不住任何人。
苏温琪可以随时把她揉搓拿捏，英语老师可以不听她的辩解擅自定论，而陈遂意，一定会觉得真心喂了狗，帮她出头，她却缩在自己的壳里唯唯诺诺。
陈遂意要走了。
是王怡馨搞砸了这一切。
可是她真的不想这样的。
王怡馨快要哭了，却犟着一股劲挽留：“意意，和我，还是和她？”
意料之中的，陈遂意没有选择她，而是说大家可以一起。
一起？
王怡馨盈着泪摇头。
她不是陈遂意，没有办法淡定自如地和这些人坐在一桌，小丑和明星们共处一室，只会愈发灰头土脸罢了。
尤盼什么也不懂。
抢走陈遂意的尤盼什么也不懂，还在开口劝她：“王怡馨，都是你认识的人。周栖野，江慎，我。沈聿白和宋今安你可能不太熟悉，但应该也听说过吧？他们人都挺好，你不用担心……”
沈聿白。
是啊。
王怡馨真的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崩溃了。
是啊，她那么喜欢的沈聿白，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是啊，她那么喜欢的沈聿白，和尤盼是朋友。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尤盼还要来夺走她仅有的陈遂意呢？
站起来对峙的那个时刻，王怡馨有些恍惚。
恍惚之间，她想起了三年级的时候，她求了妈妈很久才买给她的那支很漂亮的笔。当时她欣喜若狂，所以当堂妹来她家做客时，她美滋滋地用那支笔写作业，偷偷摸摸地炫耀着。正因为她的炫耀，堂妹看到了那支好看的笔，然后眼前一亮，脆生生地开口：“妈妈，那支笔好漂亮，我想要。”
最后呢？
陈遂意皱着眉向尤盼的方向靠了一步时，王怡馨想起了她刻意遗忘的结局。
最后，那支笔被妈妈从她的手中狠狠夺走，然后笑着送到了堂妹手中。
年幼的王怡馨不明白，为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她就必须放手。
王怡馨哭啊闹啊，惹得午睡的爸爸都心烦了，气冲冲地走到她面前，踢了她一脚，恶狠狠地说别哭了。
别哭了，王怡馨。
她从地上爬起来，用脏兮兮的袖口捂住自己的嘴巴，只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和满脸鼻涕的脸，眼睁睁地望着堂妹带着她的笔远走。
王怡馨不明白。
明明这一次，她从来没有炫耀过，都是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为什么还是会因为一句话，而失去呢？
王怡馨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命运非得对她这么不公。
想要歇斯底里留住陈遂意的心，在沈聿白探头进来招呼陈遂意和尤盼快走的时候，被无情地刺痛且戳破。
昂扬的少年眼里从来没有她。
沈聿白亮晶晶的视线只落在站在她对面的两个女生身上。
光落在她与他们之间，王怡馨终于在这一刻妥协。
是啊。
陈遂意、沈聿白、尤盼，他们才是美好的人，他们才该是一路的人。
王怡馨算什么？
她明白答案，所以眼泪快要控制不住。
颓然抱住头，任由泪水浸湿外套的时候，王怡馨选择了放手。
走吧。
没关系。
9岁的王怡馨失去了她最喜欢的一支笔。
15岁的王怡馨失去了她最喜欢的陈遂意。
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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