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外，郑芝龙与其子郑森垂手而立，哪怕已经站了半天错过午饭了也没敢抱怨。
无他，因为昨天内侍说公主已经回京了，今天可能就要见他们。
要说起来去年收到万岁八百里加急的时候，郑芝龙对那所谓的进京觐见是嗤之以鼻的。
谁不知道大明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让自己进京不就想着把自己的舰队拉到建虏，配合大明军队去骚扰建虏沿海吗？
问题是这活能接吗？不能啊！
他又不是正规军，手底下的船虽说多，但大多都是这些年收拢过来的海盗，让他们在海上打打还行，真让他们去和建虏硬碰硬的干，包管手底下的人先就跑了。
而且他从心底是看不起明廷的，就只一点，荷兰海军把明廷福建水师打的丢盔弃甲，要不是自己出马把十几路豪杰聚起来赶走了荷兰军舰，这大明沿海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所以他有拒绝皇帝的底气啊，你圣旨下来了我就托辞不接你能拿我怎么着？有本事你打我呀，我倒想看看你打不打得过。
于是他找了个地方待着把天使晾一边，那圣旨我也不说接也不说不接，我就当你不存在你能拿我怎么着？
当然他并不是没脑子的人，在躲起来之后派了好几拨探子去往京城查探，看京师局势怎么样了。
如果局势不好，他就打算逃，或者大不了降清。
如果局势好，那他或许找个合适的机会派人去京师一趟，当然他自己肯定不会去的，万一过去了把自己扣住怎么办？
于是等啊等，过了没仨月，第一拨探子回来了，他就问京师局势如何啊。
这一问不要紧差点把他吓住，短短俩月时间，肆虐大明十几年无人可挡的李自成，竟然被公主轻飘飘的拿下了。
四十万大军啊！全部诏安，李自成本人都被拉到菜市口斩首了。
说实话他第一反应是不相信，那不是四十万头猪，那是如日中天的闯王李自成手下的四十万大军，占据明廷近半壁江山的闯王军啊，俩月不到就被拿下了？
换谁谁也不信啊！
于是再探。
又过了俩月，第二拨探子回来了，这次带来的消息更劲爆，公主在将笄之礼上亲口承认，天津港口十几艘荷兰的夹板战舰，被她全给沉海里去了，倭国使节咆哮朝堂也被锦衣卫抓了，每天都被打的皮开肉绽求生不得。
是只打不问话的那种，据说足足打了一个多月了，愣是没人问是谁指使他来羞辱大明的。
而且民间已经传开了，大明公主乃是神女下凡法力无边，更是从天界带下来吃不完的肉穿不完的衣和无数的天兵天将神兵仙器。
这话说的吧，怎么玄乎怎么来，把郑芝龙唬得一愣一愣的。
本来他还只是怀疑李自成不到俩月被平定这件事有问题，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派出去的人脑子有问题了。
什么叫神女下凡？什么叫法力无边？什么叫……
他拿起探子作为证物的---早就发霉发臭的牛肉块，嫌弃的扔到一边。
什么叫吃不完的牛肉？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再探！
不过这次他留了个心眼，虽说探子的话不能尽信，但起码他知道了一点那就是大明不怕荷兰战舰了，且与倭国已经完全交恶。
于是他便赶紧派人去倭国把妻子孩子偷偷接了过来，毕竟身为朝廷命官，一旦大明与倭国真正开战，那他夹在中间会很难受的，起码先把老婆孩子接过来再说。
万一呢，万一真打起来了，倭国拿自己老婆孩子当人质让自己反大明怎么办？
再过了仨月，第三拨探子回来了，这次带来的消息更劲爆。
不但李自成，就连已经在武昌称帝的张献忠也被干掉了，同样是天兵一到望者皆降，据可靠消息说，公主殿下就在张献忠的朝堂上，一剑斩了他的脑袋干净利索。
就连叛变大明的狠将左良玉都被做成了一道风景。
至于是什么样的风景因为时间缘故探子也没搞明白。
而且，京师里出现了金龙！
就骑在万岁爷屁股底下！他骑着龙在京师满天翱翔！
再加上林林总总，什么京师旁边打算建一座好大的新城，什么拥军之家如何如何，什么不夜城怎样怎样。
简直就是去一次一个变化，回一趟扇他一次脸。
如果探子所说为真---必然是真的，总不能三拨探子联合起来一块玩儿自己吧？
那么自己托大待在福建不肯去京师，会不会已经得罪万岁爷了？
实在不行，就去一趟？就说自己带病无法动身，让副将去一趟探探万岁爷心情如何？
他于是找亲近的属下商量该如何回复天使，就这没几天功夫呢。
他派到建虏和朝鲜的探子纷纷都回来了。
万岁爷御驾亲征，皇太极望风而逃。
大明天军已散布关外攻城略地，不日就将把建虏土地全部收归大明。
而朝鲜这边呢，荷兰舰队在朝鲜被打的落花流水，据说这次甚至公主都没出手，只凭驸马爷就把荷兰海军全打趴下了。
探子回来好几次了，好几次了！
说的话一次比一次吓人！
郑芝龙顿时就坐不住了，还躲躲个屁，就公主这战果这攻城速度，他再躲俩月说不定出门就看见天上飞过来一个穿红衣的，照着他就是一记天降陨石。
于是他啥也不说了，拉着圣旨里点名要见的郑森就去找天使，等到了驿站又一个消息差点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天使在待了这么久一直见不到他后，回京了。
回京了！
那一瞬间郑芝龙一身冷汗被吓得凉了又起凉了又起就跟洗澡似的。
他依稀看见自己脑袋被挂在船帆上以儆效尤，船上的兵卒指着他道：看，这就是不敬朝廷的下场。
于是他二话不说甚至没往家回，带着郑森就往京城跑来了。
这一路奔波直到到了京师他才发现，自己派出去的探子真的没骗自己。
甚至不说骗自己了，他们一个个都往少了说的。
比如京师里牛肉的确跟不要钱似的他是知道的。
但那哐当哐当无牛无马自行的车是什么？
到了晚上一颗颗亮起夜如明昼的石头是什么？
那时不时能看到的，骑着黑色祸斗穿街而行的又是什么？
来到京师已经三天了，就这三天见闻说实话差点没把他心脏吓出来。
他已经能完全确定，探子所说全都为真，并无一点托大甚至还少报了。
就以他看到的种种情景，压根不是明廷需要他郑芝龙，而是他郑芝龙求着明廷别干掉自己。
同时他也在心里暗暗庆幸，幸好赶在公主从朝鲜回来之前来到京城了，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否则的话自己也别做他想，趁早找根绳儿挂起来算了。
...
过不多时，从宫内走过来一个公公，这人他是认识的，便是当今执笔太监王承恩公公。
他赶紧行礼，完全不敢有自己原本那‘封疆大吏’的傲慢。
王承恩看他一眼后，缓缓点头嘱咐道：“一会儿见了公主，说话可要小心着些，公主没问的不要乱说”
郑芝龙与郑森连连点头应下，这才跟着王承恩走进了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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