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堇白的话音刚落。
隔壁传来的近在咫尺的炮仗声震的餐桌上的三人的表情震的七零八落，仿佛把三人苦苦维持多年的和谐表面也震碎的体无完肤。
餐桌上的的暗潮涌动和窗外漫天的烟火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周昱连续快速的眨了眨眼，他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摘掉眼镜，按揉着自己的眉心。
沈蓉歌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满眼都是自己的儿子怎么突然就成了同性恋的震惊。
其实“同性恋”这个词汇对夫妻俩并不陌生。
同性婚姻已经在很多国家合法，周昱这一段时间在扩展海外市场的时候，也遇见了不少拥有同性伴侣的合作伙伴。
虽然他身为一个传统的中年人，不太理解这种性取向，但利益在前，他也只能微笑着和别人握手，夸赞别人的同性丈夫或妻子。
而沈蓉歌身为一个在时尚界工作的人，更是在很早的时候就接触到了这个群体。
别说合作伙伴了，就是她工作环境中的很多同事都是同性恋。
公司股东里也有同性取向的人。
他们在外界一直对于这种性取向持尊重并且理解的态度，然而当自己的儿子成为了其中一员的时候，他们就无法那么轻松的说出这种观点了。
在外面的炮竹声渐渐消散后，沈蓉歌才率先打破了餐桌上的沉默。
“堇堇，你不是逗爸爸妈妈的吧？”
话都已经说出来了，周堇白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郑重的回答。
“我们已经交往了半年了，我很爱他，爸、妈，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这个决定。”
周昱和沈蓉歌都是十足理性的成年人。大风大浪也见的多了。
他们知道大吵大闹或是强行阻止孩子，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而且只会得到反作用。
周堇白不会一辈子活在他们的掌控之下，他总有离巢的那天，所以现在他们很多的做法都是基于周堇白的意愿之上，再施加自己的想法。
就算他们现在能阻止周堇白谈男朋友。
十年后，二十年后呢？
当产业最终交付到他们这个唯一的儿子手里的时候呢？
他们还有阻挠的权利吗？
他们更深知性取向的问题是不可更改的，不是什么所谓可以逆转的病，是像异性恋一样正常的取向。
既然结果无法更改，他们把过程走的再曲折又有什么用呢？
周昱和沈蓉歌都是聪明人，他们一眼就望到了这件事情的结局，所以也没必要在这中间废什么力气。
沈蓉歌拿起筷子，给周堇白的碗里夹了一块肉，算是一种妥协与示好。
她没回应周堇白的话，而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其实现在科技还是很发达的，同性可以去国外结婚，还可以在国外生个试管婴儿。l
既然儿子改变不了，那周堇白身为家族的独子，血脉总是要延续的。
不然几代人的心血不都付之一炬了？
周堇白知道这是自己母亲的让步与条件。
但他还是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我不喜欢孩子，我的这场感情里也没办法拥有孩子，我也不需要用一个陌生女人的子宫构建所谓圆满的家庭，这是我的底线。”
沈蓉歌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筷子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她就是那圆满家庭里被献祭出来的子宫，家族联姻，完成一个诞生的使命，然后才被允许施展自己的才华。
她今天所有的成就都建立在她足够狠心上，如果当年她放不下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那她也就止步于一个家庭主妇。
沈蓉歌的心里有些乱，她也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
索性将目光投到了周昱身上，希望他也发表点自己的意见。
周昱重新戴上眼镜，他盯着周堇白问道：“那你现在那个男朋友是谁家的孩子？他家里同意了吗？”
周堇白悄悄深吸一口气，回答道：“他是孤儿。”
周昱闻言表情彻底有些挂不住了。
孤儿的意思就是家里完全借力不上，而且关于孩子这个问题上，也就只剩下他们这边的父母去施压了。
周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他双手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有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小堇，你听我说，爸爸妈妈不是什么古板的人，但关于你性取向的这个问题，你还是要给我们一些时间。”
“不过在你择偶这方面，我希望你能深思熟虑一些，有时候你口中所谓的爱是会被消磨掉的，尤其你选的这条路，要比普通的路更难走，我希望你能找一个和你相当的恋爱对象，你们彼此能成为对方的后盾。”
说到底，周昱也是周堇白的亲生父亲，他能理解自己的儿子，但不证明他会在自己儿子择偶这一方面让步。
不仅如此，他还会更加严格。
难打的仗，就要找实力更加强劲的盟友，不然只有失败这一个结果。
同性恋不是问题，大不了就去国外生活。
正好扩展了海外的市场，将来周堇白毕业后去国外生活，接受国外的产业，环境也相对宽松，找个什么相当的华裔，还是什么金发碧眼的老外，亦或是什么混血儿，反正什么都比现在那个无钱无势的孤儿强。
无论是男是女，谁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找一个只会拖后腿的累赘。
然而周堇白面对自己父亲的好言相劝，拒绝的十分干脆。
“我不会找其他的对象。”
周堇白看向自己的父亲，“爸，我知道他不符合你们心目中的预期，我也知道你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理解我的选择了，但我不会更改我选择他的决定的。”
周昱无奈的靠坐在椅子的靠背上，他的语气也沾染上了怒气。
“周堇白，你不是小孩子了，我希望你自己能想清楚今晚爸爸妈妈和你讲的所有利弊关系，意气用事是没有用的，如果你没有我们的支持，你觉得你还能和你的男朋友感受乌托邦的爱情吗？你觉得你们在未来相差越来越大的人生里还会有共同话题吗？你们的爱又能置换多少生活必须的物质？”
周昱起身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毕业之后我会送你出国继续读书，希望你能在那之前把不必要的关系断干净。”
他说完便转身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父子间的谈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沈蓉歌也没什么需要再讲的。
不过她对于周堇白性取向这件事接受的更加坦然。
因为自己儿子性取向这件事，不仅不会对她的事业造成影响，反而会有些正面作用。
只要不影响她苦心经营出来的事业，她都可以放任周堇白。
沈蓉歌也起身，她依旧是那轻轻柔柔的声音。
“堇堇，早点儿睡，妈妈先上楼休息了。”
周堇白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目送着自己母亲离席，直到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偌大的餐厅，窗外不停的倒映出异色散落的烟花倒影，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孩童嬉戏玩笑的声音。
餐桌上摆放着满满一桌几乎未被动过的精致饭菜。
一切的一切都将周堇白垂首坐在桌旁的身影衬托的更加颓废落寞。
一滴格格不入，缺又好似应该在此刻出现的眼泪溢出周堇白的眼眶，顺着他的面颊滑落，直至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怎么办啊...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怎么就会让大家如此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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