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沉，空中浮云涌动，翻搅着在天际拉开一条藏青色的薄幕。
肖裴独自一人待在思过堂，他静坐着，盯着对面位置，脑海里全是上次谢予坐在对面用左手给他抄书时的安静模样。
直到窗户响动，他才收心回神。
兆业翻进屋，躬身将手里拎着的点心递给肖裴，“主子，按您吩咐，新鲜出炉的。”
肖裴伸手接过，而后起身吩咐，“今晚趁乱，到江示院中去，这书院上下，就只有他的院子没搜过。”
“是。”兆业垂首应声。
衙役刚问完话从谢予房间出去。
屋里黑了，谢予起身点了灯，他坐在桌前发呆，瞧着隐隐跳动的烛火，心里有不祥之感，他总觉得，今夜不会太平。
正在愣神间，窗口处却传来响动。
谢予立刻回神，他忙警惕地看向窗口，手下意识去抓桌上可以防身的东西。
“是我，不用怕。”仿佛知道谢予会害怕，窗外当即传来肖裴安抚的声音。
谢予心中升腾起一丝莫名喜悦，他忙放下手中砚台朝窗口跑去。
窗户一开，肖裴立刻闪身进来，进屋后，他迅速关窗，将屋外一切隔绝。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思过堂吗？”谢予瞧着肖裴，眉眼弯弯，眸光中闪着星星。
肖裴不紧不慢道：“我看谢公子今日想同我一起去思过堂，没一起去，怕你失望，所以过来看看。”
谢予被肖裴这话逗得哭笑不得，他赶忙出声解释，“你是为了我才打得人，我自是不能让你一人受罚。”
“所以考评不管了，第一名也不要了？”肖裴垂眸瞧他，唇角牵起一丝莫名笑意，语气温柔又宠溺。
谢予抿唇很认真地想了想，而后一本正经答：“不要了。”
肖裴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他目光不曾从谢予身上挪开，突然想到什么，他说：“你今日让我大开眼界，我没想到，你会打人。”
肖裴这么一说，谢予当即僵住，他面色一窘，撇撇嘴道：“我是不是打得太狠了？”
“嗯。”肖裴颔首，“抽得挺狠，所以，你手疼不疼？”
谢予张着唇，到了嘴边的话愣生生堵在喉咙口发不出。
这个肖裴，真的是……
怎么这样啊……
“嗯？”见谢予不答，肖裴又耐着性子问：“手疼不疼？”
奇奇怪怪的感觉一股脑涌上心头，复杂难言的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谢予看着肖裴，心里悸动，又难安。
“不疼。”万语千言终也只化为两个字，他轻声应了肖裴的话。
谢予总觉得该多说些什么，但他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他心口又烫又热，所有想表达此刻心情的话全都给烫化了，他一句都没法完整的说出来。
肖裴又问：“你饿不饿？”
谢予如实答：“有点。”
几人本打算下山去吃，只是折腾到现在，别说吃饭，连口水都还没喝上。
肖裴提步走到桌前坐下，便冲谢予示意，“过来。”
谢予乖乖过去盘腿坐在肖裴对面。
肖裴从怀里摸出一包用油纸包裹的点心，而后推到谢予跟前，“吃吧。”
谢予赶忙伸手拿起，点心上面还有余温，竟是新鲜的。
“你哪来的？”谢予实在好奇，书院下山有限制，只能常休时才能光明正大下去，大家买回来的点心都是能存放时间较长的，这种新鲜出炉的，只能下山去吃。
“刚去买的。”肖裴说着，便拿起桌上倒扣的水杯，倒了杯水放在谢予面前。
谢予捏点心的手不由得紧了紧，他有些紧张，“你从思过堂跑了，还偷溜下山，若是被人发现，后果很严重的。”
“不会有人发现，放心吃吧。”肖裴面上无甚起伏变化，他并不在意。
谢予拆开油纸，一股香味四溢开来，桂花香绕在鼻尖，不禁让人食指大动，这是谢予最喜欢的味道。
他不由得勾唇笑笑，拿起一块递给肖裴。
“我吃过了。”肖裴并未伸手来接。
“那我自己吃咯。”谢予就着那块点心放到嘴边，他咬了一口，甜腻的桂花香立刻化在唇齿间，连带着心尖，都泛起丝丝甜意。
肖裴这人怎么这么好，谢予此刻已经感动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
那种心情，已经没法用言语来形容。
正沉浸在甜蜜之中，一阵荔枝的清香扑鼻而来，谢予抬眸去看对面的肖裴，发现他不知从哪变出几颗荔枝，漫不经心正在剥。
“喝口水，小心噎。”肖裴出声提醒，他发现谢予吃东西容易被噎。
“嗯。”谢予乖顺地应了，他端起一旁的水喝了一口，才放下杯子，肖裴的手就凑过来。
他指尖捻着一颗白嫩水润的荔枝，谢予下意识就张嘴，直到肖裴将荔枝送进谢予口中，突如其来的清甜之感才让谢予意识到不对劲。
他慌忙将头别开，动作间，牙齿一不小心刮蹭到肖裴指腹。
“抱歉啊。”谢予一张脸当即漫上血色，他含糊不清的开口，才发现自己嘴里还有东西。
真是失礼，他赶紧将口中东西咽下，然后支支吾吾道：“那个，我，其实……”
看着别别扭扭的谢予，肖裴很认真地解释，“我来之前洗过手的。”
“不是。”谢予又被肖裴逗笑了，他抿抿唇，强忍笑意，“我是想说，应该我伺候你的，怎么能让你伺候我。”
“嗯？”肖裴拿起一颗荔枝，没再继续剥，他修长指尖将荔枝翻来覆去旋转，他看着谢予笑问：“你想喂我啊？”
“不是，我是想说……”谢予红着一张脸看肖裴，这人，完全给自己整不会了。
“说什么？”肖裴安静地等待下文，手上动作却不停，他又开始剥手中荔枝。
“我给你剥吧。”谢予说着，就伸手去接肖裴手上的荔枝。
肖裴下意识错开手，“不用，把你手弄脏了。”
谢予的手顿在空中，抖了那么一瞬。
他慢悠悠收回手，呆呆盯着对面的肖裴，肖裴动作很轻却很仔细，他还贴心地将荔枝核也一并挖了出来。
他的双手细白修长，荔枝在他指尖转辗翻覆，很快就露出雪白果肉。
这样温柔的一个人，谢予完全没法将他跟一个时辰前轻轻松松拧断别人胳膊的人联系起来。
【作者闲话：端午安康，记得吃粽子呀，阅文愉快，祝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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