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初春，万物复苏，院中花团锦簇，阵阵花香随夜风涌动。
谢芙脚步踉跄，借着朦胧月色，她在花园小径中穿行，踏着满地落红朝白离房间去。
屋里还亮着光，谢芙微眯了眸，便加快脚步朝前走。
近了，她没有犹豫，直接抬手敲门。
正打算就寝的白离听到声音，便起身过来开门。
门才打开，一股浓烈酒气扑鼻而来，白离下意识拧眉，待看清眼前人后眉头蹙得更深，“谢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谢芙抬首望她，面上满是泪痕。
白离心脏瑟缩一瞬，谢芙这样，一看就是哭了。
“你欺骗我的感情。”谢芙双目一红，委屈地又要哭出来。
白离叹了口气，“抱歉，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我不管，你得对我负责。”谢芙瞪着白离，直接耍无赖。
白离无奈一叹，“谢小姐，抱歉，我是女子，不能对你负责。”
“女子又怎么了！”谢芙激动的直接跨进屋中，只是脚步虚浮，被门槛绊了一下。
她狼狈的朝前跌去，白离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接她一把。
谢芙顺势将人抱住，任对方怎么推她也不撒手。
“谁规定男的就必须喜欢女的，女的就只能喜欢男的。”她紧紧搂着白离脖子，将头埋在她颈窝继续说：“反正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就是喜欢你，你是女的我也喜欢，我也不管你愿不愿意反不反感，只要你不嫁人，我就要一直跟着你。”
白离一怔，推她的手僵在半空，她立在原地任谢芙抱着，人显得有些无措。
愣半晌，她才说：“你是谢府五小姐，你如果喜欢女人，你爹娘和姐姐们不会同意的。”
谢芙没听出白离的言外妥协之意，她按照字面意思理解，立刻回答：“才不会，她们连谢予喜欢男的都能接受，怎么会管我到底喜欢谁。”
说到这，她眼眶一热，眼泪又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顺着眼角滑落。
“从小到大，她们最喜欢谢予，她们一点也不喜欢我，她们不会管我的。”谢芙声音哽咽，含了颤意，她将头埋得更深了些，“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可讨厌谢予了。”
白离没接话，她将手轻轻揽在谢芙腰上，静静听她说。
“她们从来只看得到谢予，根本看不到我，所以我拼了命的找存在感，我刁蛮任性我蛮不讲理，我就是想让她们多关注我一些。”谢芙声音闷闷的，带了浓重鼻音，她抽噎着，整个人都哭抽了。
“可后来我发现，我好像天生就是这样，所以才得不到别人的喜欢。”
“你知道吗，谢予他小时候可讨厌了，我骂他，针对他，捉弄他，他都不生气。”谢芙声音含糊不清，却还在喋喋不休，“其实如果他骂我两句，我心里会舒服很多，可谢予就是个傻的，他都没脾气，他还说我是女孩子，他会让着我。”
“所以跟他一比，我就真的很差劲，我真的很差劲……”谢芙紧紧搂着白离，哭得声嘶力竭，“他让我娘和姐姐们看不到我，可我又没法恨他没法怨他，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他好讨厌，真的好讨厌啊！”
“是啊。”白离抱着谢芙，在她耳边轻声哄道：“他让你这么难过，那确实挺讨厌的。”
“所以，所以他们不会管我的。”谢芙哭声小了些，她扶着白离的肩膀撑起身，她一张脸哭成花猫，两只眼睛肿得厉害。
她看白离的眼神越发迷离，最后，她还是鼓足勇气开口，“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也试着喜欢我？”
视线越发模糊，谢芙脑袋越发昏沉，她耳边嗡嗡作响，等不到白离回答，最终她撑不住，就直接栽倒下去。
谢芙第二日醒时，头疼得厉害。
她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但环顾房间一圈，刺眼阳光入户，想来已经不早。
她强撑着疲惫的身子起身，这才发现这不是自己房间，仔细一看，是客房。
所以，这里是白离的房间？
视线在房间各个角落飞速扫过，屋里除了自己，没有别人。
宕机的脑子飞快运转，昨夜醉酒的事慢慢浮现脑海。
谢芙赶紧下床，穿好鞋便要出门。
当她路过桌子时，却在上面看见一封信。
谢芙当即顿住脚步，她直觉这信是白离留给自己的，于是她赶忙拿起信纸拆开。
才看见第一句话，她眉头便不自觉拧起，不过接着往下看，紧蹙的眉目却慢慢舒展开。
看完信上内容，她飞快跑出房间。
京城郊外，一青衫少年骑马等在林中，马背上，只有一个包袱和一把佩剑。
太阳升至高空，阳光透过枝叶稀稀疏疏洒了一地斑驳。
马儿踩着前蹄，来回在原地踱步，似是等得许久，它鼻腔中发出阵阵嘶鸣，颇为急躁不耐。
白离俯下身摸了摸马脖子，小心安抚着，“再等等，她应该会来。”
她声音很轻，这话，她自己也没底。
又等了半个时辰，仰头看了眼被树木遮挡的天空，白离口中溢出一声轻叹。
她紧了紧手中缰绳，心往下沉了沉，人有些局促。
急躁间，身后却传来驾车的声音。
车夫抽着马鞭，马车行得飞快。
谢芙掀开车帘，在看到林中等在马背上的白离时一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白离！”谢芙生怕人跑了，隔着老远距离，便出声喊她。
白离闻言调转马头回身，在看到从车窗探出脑袋的谢芙时终于安了心。
她看着飞驰而来的马车，唇边不自觉牵起一抹笑意。
马车停下，谢芙提着包袱便跳下车朝白离跑去。
白离扯着缰绳稍稍调转马头，而后看着急匆匆的谢芙问：“你怎么这副打扮？”
谢芙待气喘匀后便在原地转了个圈，很臭屁地问：“怎么样，是不是很俊？”
白离失笑出声，“嗯，很俊，所以，你这么穿就是为了问我是不是很俊？”
谢芙除了钗环，将秀发高高束起，她卸了脸上脂粉，换上男装，一身青衫和白离的装扮极为相似。
“当然不是了，我第一次见你时，也是这般打扮。”谢芙难得腼腆，她垂眸笑了笑，而后扬起脑袋看着白离笑盈盈道：“日后你想穿男装我便陪你穿男装，你想穿女装，我便陪你穿女装。”
谢芙眼里闪着光，白离瞧着她，心里升腾起丝丝暖意，她朝谢芙伸手，“上来。”
谢芙一脸兴奋，她赶紧将手递给白离，白离稍一用力，便将她拉上马背。
“我们这是去哪？”谢芙稍稍侧身，询问身后白离。
白离看着她答：“你上次说想去江南，如今春日风光正好，我带你去看。”
“好啊好啊，那江南到底是什么样的呀？”
白离调转马头，驱马慢慢朝前，“我记忆中的江南，美得似幅丹青水墨，花艳蝶舞，烟雨蒙蒙，我们此时去，看到的应是春来江水绿如蓝。”
谢芙眼中满是期待，她笑得一脸甜蜜，催促着，“那我们快些吧，这么美的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你一起去看了。”
“好，坐稳了。”白离说完，便快马扬鞭向前，蹄声踏踏，两个青衣身影，飞快消失在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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