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晴紧握着那份报告,纸张的边缘几乎要被她攥得变形。
王璇玑那坚定不移的声音,仿佛一股暖流,注入她因背负重压而冰冷的心房。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混杂着雨水和泥土气息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你说得对。”
拓跋晴缓缓吐出浊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轻轻点头说道:
“战场之上,容不得半点侥幸。钱将军……还有易州的兄弟们,他们的血,不能白流。这笔账,我要王承宗用他最精锐的前锋来偿还!”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不再是单纯为了袍泽复仇的怒火,而是经过冰冷计算后,对胜利的绝对渴望。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天眼’。”
拓跋晴将报告仔细叠好,塞入怀中,转身向驿站后的另一片营地走去,“看看它能为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王璇玑跟上她的脚步,两人一言不发,在亲兵的护卫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的道路,走向那片被严密守卫的特殊营地。
……
定州东南,一处三面环山、地势隐蔽的谷地内,此刻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气氛紧张而有序。
这里是西北军中最为神秘的单位——技术侦察营的临时驻地。
与主营地里那些充满阳刚煞气的军帐不同,这里的氛围更像是一座繁忙的工坊。
数十名身穿特制防水油布衣的士兵,正围绕着一个瘫软在地上的庞然大物忙碌着。
那是一个用无数块巨大丝绸拼接而成的“布球”,表面涂抹着一层在火光下泛着油光的特殊涂料。
此刻,几个巨大的风箱正被十几名士兵合力推动,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将灼热的空气源源不断地灌入球体之内。
随着热气的充入,那巨大的“布球”开始像有生命般缓缓蠕动、膨胀,一点点挣脱地面的束缚,显露出它那不可思议的雄伟轮廓。
在“布球”下方,悬挂着一个用藤条和木材编织的巨大篮筐,篮筐旁,几名气质与寻常士兵迥异的年轻人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他们有的在检查固定在篮筐边缘的单筒望远镜,有的在调试一叠叠颜色各异的信号旗,还有的则在一块固定在支架上的绘图板上,用炭笔仔细地勾勒着什么。
这便是西北王李唐亲手为这支大唐朝廷新军缔造的秘密武器之一——热气球侦察部队。
营地外围,一队负责警戒的骑兵斥候正远远地观望着这番奇景。
“头儿,你说这玩意儿真能飞上天?”
一个年轻的斥候看着那越发鼓胀的巨球,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被称作“头儿”的,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斥候,他曾在郭钊麾下效力多年,以一双锐眼和两匹快马闻名军中。
他撇了撇嘴,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屑和怀疑。
“哼,弄这妇人风筝一样的玩意儿,花里胡哨的。真要探查敌情,还得靠咱们的腿和马。给我两匹快马,一个时辰,我能把前方三十里的动静摸得一清二楚。这东西飞上天,风一吹,谁知道会飘到哪里去?简直是胡闹!”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传统兵种对于“技术兵种”的轻视与不解。
在他们看来,这些摆弄着稀奇古怪玩意儿的“学生兵”和“工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在西北王的麾下混了个编制,论起真刀真枪的本事,根本不值一提。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之时,拓跋晴与王璇玑已经抵达了场地中央。
技术侦察营的营正,正是那位在学院中对热武器知识极为痴迷的吐谷浑少年,慕容秋。
如今的慕容秋,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一身笔挺的深色作训服,让他显得沉稳而干练。
他看到两位主帅到来,快步上前,一个标准的军礼。
“报告主帅,参谋长!‘天眼一号’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升空!”
拓跋晴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个已经膨胀到足有三四层楼高的巨大球体,即便是她,心中也不免生出几分震撼。
这种超越时代认知的东西,正是西北王李唐手中最令人敬畏的力量。
“天气和风向如何?”
王璇玑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报告参谋长!”
慕容秋对答如流,显然早已做足了功课,“雨已经停了,此刻到明日清晨,谷地内气流平稳,高空风向为微弱西北风,风速低于二级。
完全符合升空作业的安全标准!我们的观测手将能够清晰地俯瞰以易州为中心,方圆百里内的大地!”
“好!”
拓跋晴眼中精光一闪,“按计划执行!”
“是!”
慕容秋转身,对着早已准备就绪的升空小组,用力挥下了手臂。
“升空!”
随着他一声令下,负责压住篮筐的士兵们同时松手。
失去了束缚的巨大热气球,在浮力的作用下,猛地向上一跃,带着巨大的藤筐,平稳而坚定地向着黎明前最深沉的夜空升去。
篮筐内,一名观测手和一名绘图员紧紧抓着篮筐边缘,尽管身上系着厚实的安全绳,但脚下大地迅速远去带来的失重感,还是让他们脸色一阵苍白。
营地外围的斥候们全都惊得长大了嘴巴,那名刚才还出言讥讽的老斥候,更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那巨大的“风筝”,竟然真的载着人,笔直地飞上了天空!
晨曦微露,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热气球已经升至数百米的高空,成为一个悬浮在天际的巨大黑点。
对于篮筐内的两人来说,最初的恐惧和眩晕,已经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所取代。
大地在他们脚下,如同一幅无边无际的宏伟画卷,缓缓展开。
山川、河流、道路、村庄……所有的一切,都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视角,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那些曾经需要斥候用生命去一点点摸索的复杂地形,此刻却一览无余。
“看到了!我看到了!”
观测手举着单筒望远镜,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在易州东北方向,约三十里处!有一条长蛇!是敌人的前锋!”
在他的视野里,一条由无数细小黑点组成的“长蛇”,正沿着官道蜿蜒南下。
这条“蛇”的队形拉得极长,并且不断有小股的“黑点”从主队中分离出去,扑向道路两旁的村镇,很快,那些方向便有袅袅的黑烟升起。
“他们在劫掠!队形散乱,首尾不能相顾!”
观测手大声地报告着。
旁边的绘图员,一名来自西北学院测绘专业的优秀毕业生,立刻在一张印有网格的特制图纸上,用炭笔飞快地勾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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