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大理寺来了贵客（一）……
皇帝在朝会上的戏已经唱完了，大理寺周围的内卫自然也就立刻撤走，这位客人进入大理寺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阻拦。
堂堂的尚书右仆射，想要进入大夏的任何一处衙署都是没有人可以阻拦的，哪怕柳承宗已经称病也一样。
“柳相公？您怎么来了？下官有失远迎了……”汪直看见柳承宗的时候唬了一跳，连忙起来见礼。在位的右仆射造访大理寺可是一件稀罕事，已经称病的仆射过来就更加难得一见了。
“廷尉不必多礼，我一个不速之客，你还远迎什么？”柳承宗笑道，“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宋璟见一面。”
“柳相公要见宋璟？”汪直一愣，“这是为何？”
“早上朝会你也听见了，明天开始我跟韩相公就要在家休息了，”柳承宗叹了口气，“说实话朝廷一下子变成这个样子，韩相公和我实在是惭愧啊！君忧臣辱，何况今天这个局面？所以我就想着，今天过来好好跟宋璟聊一聊。他也是老臣了，相信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一时糊涂，我好好跟他聊一聊，说不定能让他改过自新呢？”
“柳相公真是一心为国！”汪直笑着赞叹了一声。
“这都是做臣子的本分么，”柳承宗干笑了两声，“不知道廷尉这边是不是方便？”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汪直赶紧道，“下官这就陪相公过去。”
“大理寺最近事情也多，就不劳烦廷尉了，我自己过去就好。”柳承宗笑道，“另外，我希望能跟宋璟密谈……旁边人多了，我怕宋璟心有戒备。”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大理寺的监牢与洛阳城其他几处的牢狱皆是不同，并不像御史台或者河南府的牢狱一样跟衙署不在一处而是另有一处院落，和干燥高大的刑部大牢也不一样。
大理寺的监牢位于大理寺的地下约莫一丈深的地下，阴湿幽冷，终年不见一点阳光。柳承宗一把年纪，循着地牢那陡峭狭窄的楼梯慢慢没入黑暗，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地牢下面那种昏黄的灯光。
此时此刻大理寺里恰好也没有关押其他的人犯。现在里面只剩下宋璟和柳承宗两个人。
自从在大理寺指认李禅失败之后，宋璟就因为构陷皇子、贪渎之罪被关进了大理寺的地牢之中，相比较这里的幽暗阴湿，宋璟更难忍受的是这里的安静还有寂寥。大理寺的监牢的另一个特殊之处就在于此，像御史台狱这种专门关押官员的地方，甚至每一个官员进去之后都会有一个专门的狱卒“恐其岑寂”在旁边陪同，大理寺的监牢里面除了必要的送饭之外，根本就不会有狱卒下来，陪伴犯人的就只有黑暗和寂静。
虽然只是短短半天，宋璟却已经仿佛过了整整一个世纪之久。要不是实在没有勇气赴死，只怕宋璟早就撞墙自戕了。此刻听见人声，宋璟立刻激动的凑上前去，当他看清面前的竟然是柳承宗之后，宋璟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柳……柳相公？”
“宋大人，别来无恙啊！”
宋璟惨然道：“阶下之囚，岂可谓无恙？相公今日来可是奉旨而来？是陛下要杀我？”
“宋大人何出此言？难道某长得就那么像索命的无常么？”柳承宗安慰了一句，“宋大人多心了。”
“多心？”宋璟看了柳承宗一眼，“我私卖度牒牟利，中饱私囊，获利之巨达数十万贯，单这一条已经足够让我呆在海南瘴疬之地，一辈子不能北归了。更不要说构陷皇子了，柳相想必比我清楚，夏律中诬告倍罪之，我诬告吴王反逆，陛下不夷我家三族就已经是仁慈了，难道我还有什么活路么？”
“宋大人，如果你必无活路，某也就不用专门来这里找你一趟了。”柳承宗忍着下面难闻的阴湿气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可信一些，“某好歹也是尚书右仆射，就算再闲也犯不着非得把时间花在跟一个必死之人谈天吧？”
宋璟想了想，半晌道：“不知柳相公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呢？”
“某今日过来非为别事，为的恰恰就是要救宋大人的性命！”柳承宗知道，越是在说匪夷所思的事情时，预期就越要镇定和缓慢一些。
饶是柳承宗如此作态，宋璟还是讶然道：“相公莫不是来消遣下官的么？”
柳承宗正色道：“在宋大人眼里某就这么不堪么？”
宋璟张了张嘴，良久道：“柳相公见谅，下官……下官……实在是柳相公所说的有些难以置信。”
“无妨，易地而处某怕是也难轻易信人，”柳承宗摆了摆手，离牢门更近了一些，“按刚刚宋大人所说，若换一个人犯了这些罪确然必死无疑。可是宋大人你，却还有一线生机。”
“下官不明白柳相公的意思。”
柳承宗问道：“宋大人身犯数罪，不知道在大人看来，这里面哪一条最严重呢？”
宋璟叹道：“构陷亲王，贪渎牟利皆是重罪，又有什么分别呢？”
柳承宗悄声说：“当然有分别，宋大人的出路就在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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