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是想要告诉我，你只是假意投入离殇门吧？”
黎况又不说话。
沈烟只能问：“既然你知道我身份了，为何不拆穿我？”
黎况的声音有点无奈：“为何要拆穿你？拆穿了，我岂非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你，可曾将我身份告诉其他人？”
黎况忽然笑了：“告诉其他人做什么？让他们对你下手吗？我自己都不舍得向你下手，又岂会容许别人？”
沈烟目光垂了下来，冷冷道：“你对我，可真好啊。”
“我对你没有恶意，你不该提防我的。”
“我若不提防你，我爹的案子怎么办？你既然已知道了我身份，便该知道我肩上背负着什么吧？凡是阻拦我的，都是与我为敌之人。”
“那九王爷呢？”黎况忽问。
“什么？”
“若是没有你爹的案子，你会嫁给他吗？”
沈烟缓缓道：“我嫁给他，确实是因为查我爹的案子……”
黎况笑了起来，这笑声让沈烟莫名其妙，不知他在笑什么。可是他的笑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许久停不下来，沈烟虽看不见他的脸，但从他笑声里竟也能感觉到，他的眼角眉梢俱是神采。
黎况笑够了，终于收起了笑：“沈烟，离开赵月揽吧。”
“你在说什么？”沈烟有点恼。
“他不配。他甚至还在暗中派人打听真正的顾烟烟的下落，这样的人，是与你同一战线、共进退之人吗？”
沈烟心里惊颤，握着栏杆的手掌心没有半点暖意，但她面上犹在笑着：“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只是无所谓啊，我们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黎况叹道：“我以为我日子算苦了，想不到你这九王妃的日子，比我还苦。小烟，你嫁入九王府以来，快乐吗？”
沈烟心里头跳了跳。不是因为黎况说的话，不是因为他问的问题，而是因为，到了这会儿，他还叫自己“小烟”。
黎况对她的称呼有很多种，从最初的“夫人”，到后来的“烟烟”，直到如今两人反目相见，他竟叫她“小烟”。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沈烟的名字。
沈烟抿了抿嘴唇，淡淡道：“这都与你无关。”
“确实与我无关，只不过我挺在意的。”
这时沈烟听见，黎况所在的方向发出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镣铐的沉闷之声。竟然是黎况支撑着墙面站了起来。
沈烟最先看到的是一蓬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是一双晶亮的眸。
眸中的神采前所未有的亮，似乎将所有日月星辰都映在那里。
“小烟，回京之后，少蹲在灶前煮汤，膝盖会受伤的。过阵子就入秋了，可以去外城墙头看看红叶，我也是去了外城值守时才发现的，那里看红叶最美。还有，少吃甜的，对牙齿不好。”
沈烟呆呆看着黎况，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她伸出手，想去触碰眼前那张脸。可是黎况转过了头：“别碰，脏。”
他甚至连下半张脸都不愿让沈烟看见，唯独一双眸子露在窗头。
沈烟紧紧咬着嘴唇，就怕一时控制不住，真让眼泪掉下来了。她故意板起脸，冷冷道：“《牵星引》是你们离殇门主动送上门来的，鬼市中那个叫若离的姑娘也是离殇门的人吧。你们所作所为，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吧。”
黎况眸中的神采凝住了：“我说了，我所效忠的并不是离殇门。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沈烟心头凄哀，不想再问，亦不愿再被那样的眼眸所注视，她转过身，打算头也不回地走了。
转身的一刹那，沈烟愣住了。
赵月揽何时来的？
不远处的空旷院落中，赵月揽独自一人负手站着，剑眉微蹙，清冷中带着寒意的双眼落在沈烟脸上。旁人看不出九王爷此时的心情很正常，因为赵月揽素来是这般面容，可是沈烟心里清楚极了，这人动气了。
身后传来黎况的声音：“小烟，我还有句话想跟你说，就一句。”
沈烟的步伐停顿了一下，还是向前迈去。她软软地牵过赵月揽的手：“夫君何时来的？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刚来。”赵月揽任由沈烟拉着回去，回头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漆黑的窗。
窗内的那双眸，正亮着烛火般的微光与赵月揽对视。
看着赵月揽和沈烟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黎况的眸转了转，喃喃着：“就一句……小心若离。”
“夫君，你走慢点。”沈烟跟在赵月揽身后，脚步越来越快，直到紧巴巴进屋才喘过一口气。
赵月揽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火气翻涌不息。他冷冷道：“大晚上的，独自一人去看黎况？”
“找他问话呀，明日可就没有机会了。”沈烟乖巧地坐在赵月揽旁边，“趁着最后一晚，能问一些是一些。”
“我还以为，你心存不舍呢。”
沈烟目光垂了下来，柔声说着：“有何不舍的？凡是挡我路的，我绝不心软。”
赵月揽不由看了看沈烟：“真的只是为了问话？”
“不然呢？隔着铁栏，除了问话，还能做什么？”
赵月揽的脸色总算和缓一些：“那问出什么了吗？”
沈烟望着赵月揽的脸，脑中蓦地想起黎况的其中一句话，他说赵月揽在暗中打听顾烟烟，这让她走了会儿神。沉默片刻后，她才道：“他说，他真正所效忠的不是离殇门，但究竟效忠谁，他不肯说。”
赵月揽冷哼一声：“这人满口胡言，他还给了我一块巾帕，说有人在巾帕上写字，将消息传递给他，让他做事。他还说巾帕上的字，见光之后便会消失，所以如今上面没有半个字。顶多就是有些极为寡淡的香味，还掺杂着药味，我哪知道是不是他成心诓我？”
沈烟奇道：“让我看看吧。”
她将三块巾帕一一接过来，正反面看了看，又放在鼻端嗅了嗅，确实如赵月揽所说。她想了想，道：“这些巾帕，确实不是他自己的，而且恐有先后之分，不是同一时间落在他手里的。”
赵月揽的眉头皱了起来：“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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