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翊城依旧繁华如昔,人潮涌动,喧嚣鼎沸。
一架马车缓缓停在仁王府门前,叶曦辰掀开车帘,抬眸望向朱漆大门上“仁王府”三个鎏金大字,神情恍惚间透着几分怀念。
离开的这段时日里,仁王府的一砖一瓦似乎都未曾改变……
叶曦辰唇角微扬,信步踏入府门。
两侧守卫立即抱拳行礼,铠甲相击发出清脆声响:“少爷安好!”
“嗯……”叶曦辰微微颔首,温声问道:“云翎可曾回府?”
“回少爷,云小姐三日前便已归来。”守卫恭敬答道。
“如此甚好……”叶曦辰眉间忧色稍霁,径直朝云翎居住的院落行去。
穿过曲折回廊,刚踏入院门,便见云翎独坐青石凳上,怀中紧抱着那卷九华庆云图,纤纤玉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卷轴边缘,目光怔忡似在出神。
云翎如梦初醒,慌忙将画卷收入袖中,起身相迎时裙裾轻旋:“公子回来了!”
“方才见你神色恍惚,可是身子不适?”叶曦辰敏锐地察觉到她异样的情绪。
云翎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唇,羽睫低垂:“无碍……只是夜来噩梦缠身……”
她的表情虽然平静,但叶曦辰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隐藏起来的痛苦和难堪。
他眉头轻蹙,温言宽慰:“不必忧心!梦境虚妄,醒来便该抛诸脑后。”
云翎勉强扯出一抹笑容,点头道:“我知道的……多谢公子关怀!”
叶曦辰摇了摇头,旋即歉意道:“我还得跟你说声抱歉,在抚阳城时竟未察觉你先行离去,是我疏忽了。”
“不关公子的事,是……”云翎欲言又止,片刻后才低声道,“是我不慎在商队的马车上睡了过去,醒来之后已经快到煌翊城了。”
“原来如此!”叶曦辰若有所思,“是因为净化穆大哥娘亲的时候耗费太多力量,所以累坏了吧?”
“可能吧……”云翎勉强应道,转而问道:“楚姐姐和墨公子呢?怎未与公子同返?”
提及此事,叶曦辰眸色一暗:“灵汐被楚家主中途接回楚府,至于文舒……”
他眼前浮现出墨文舒神色落寞,策马远去的孤寂背影,轻叹道:“他在途中便告辞归家了!”
云翎微微一愣,但也没多说什么。
“少爷……”
突兀间,李管家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他一脸殷切地跑了过来,“您终于回来了!老奴特地让厨房准备了一桌好菜,为您接风洗尘呐!”
“不过些许时日未归,劳烦李叔挂念。”叶曦辰温润一笑,目光掠过李管家,“李叔,义父可在府中?”
李管家面色一僵,搓着手支吾道:“老爷他……有要务在身,短期内怕是赶不回来了……”
“什么要务?”叶曦辰眸光骤凝,“竟需离家这般久?!”
“这……”李管家眼神游移,额间汗珠愈发密集。
“李叔!”叶曦辰上前半步,声音沉了几分,“究竟何事不能明言?”
“唉……”李管家深深叹息一声,缓缓道,“其实老爷前些日子寻得魔族巢穴踪迹,正率众追剿,想趁机彻底铲除魔族……”
“魔族巢穴?!”此言一出,叶曦辰与云翎同时变色,指节攥得发白,胸腔里心脏剧烈撞击着肋骨。
“在何处?”叶曦辰嗓音发紧,每个字都像从齿缝挤出。
“老爷未曾明言,只道是在北境……”李管家忧心忡忡地搓着双手,“此去路途遥远,老爷特意嘱咐不得惊动少爷,就怕您为此忧心……”
叶曦辰眸色一沉,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似乎在极力压制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波澜。
北境……
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片荒芜凄凉、寸草不生的土地,那里的每一缕寒风都透着死寂之气!
他故乡的小村子……也是在这个地方……
“公子……”云翎察觉到他的异样,轻轻唤了一声。
叶曦辰回过神来,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恢复平静:“李叔,义父可有留下什么信物或口信?”
李管家摇了摇头:“老爷走得匆忙,只交代老奴照看好府中事务,让少爷不必挂念。”
“不必挂念?”叶曦辰苦笑一声,袖中拳头松了又紧,“义父以身涉险,我怎能不挂念?”
“少爷,老爷他修为高深,又有众多高手随行,想必不会有事!”李管家宽慰道,“而且老爷临行前特意嘱咐过,让您安心待在府中,切莫贸然前往!”
叶曦辰沉默片刻后,微微颔首:“李叔放心,我明白轻重!”
“那就好,老奴还真担心你会一根筋冲去北境……”李管家欣慰地笑了笑,“看来在外历练一番后,少爷的心性稳重了不少啊……”
闻言,叶曦辰似乎想到了什么,眸色闪过一抹黯然,但很快便消散殆尽,扬唇一笑。
“我已不是孩童,自有分寸……往后若是有义父的消息,麻烦李叔立即告诉我俩一声!”
“这是自然!”
……
月光如水,倾泻在青石铺就的练武场上,为每一块石板都镀上一层银辉。
白玥馨手中的玉帘勾心在月色下流转着莹润的光华,扇骨上精雕细琢的纹路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随着她的动作流淌着银色的光晕。
“第三百四十一次,重来!”司徒梦负手立于场边,声音冷峻如霜。
白玥馨光洁的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执扇的皓腕因长时间重复动作而微微发颤。
她轻咬樱唇,扇面倏然翻转,月光在扇面上凝聚成细碎的光点,随着她手腕轻抖,光点如骤雨般激射而出,在十丈外的青石板上留下星罗棋布的针孔。
“劲力涣散!”司徒梦剑眉紧蹙,“月华散而不凝,这般绵软无力的招式,连对手的衣袂都难以触及!”
白玥馨深吸一口气,将折扇收至胸前,再次展开时,扇面上的月光已凝成一道纤细的光束。
她眸中闪过一丝倦意,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玉腕一翻,那道月光如离弦之箭破空而出,这次只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个寸许深的孔洞。
“师父,这般可好?”她转首望向司徒梦,眼中含着期待。
司徒梦近前检视那个孔洞,面色稍霁,却仍摇头:“较方才略有进益,但相去甚远,继续练!”
白玥馨唇边的笑意顿时凝住,手中的玉扇不自觉地垂下,心中涌起一阵委屈。
不知为何,司徒梦对她的要求愈发严苛,再不见往日的宽厚宠溺......
但凡得空便督促她勤修苦练,连半点出门的机会都不给。
“师父……”她拖长声调,带着几分撒娇意味,“徒儿已连续修习三个时辰了,手腕都酸软了!您瞧,这条胳膊现在还抖着呢!”
司徒梦冷冷扫她一眼:“修真之道,如逆水行舟!你以为自己已臻化境?三界能人异士辈出,以你如今的修为,遇着真正的强敌连自保都难!”
白玥馨轻撅朱唇,玉扇在指间挽了个漂亮的扇花:“可上次在青丘擒拿玖瑜时,徒儿不是处置得宜么?”
“处置得宜?险些全军覆没也叫处置得宜?!”司徒梦冷哼一声,“若非恰巧遇上那群人族修士,你怕是早已命丧黄泉!沉湎旧绩,一得自矜,这般心性如何精进?”
白玥馨垂首抿唇,纤纤玉指紧握成拳:“徒儿知错……”
“既知错,便当勤修不辍!莫要辜负为师传授的功法!”司徒梦语气稍缓。
“好的师父……”她低眉顺目,重新摆开架势。
玉帘勾心在她手中翩然展开,扇面上绣着的纹饰在月华映照下栩栩如生。
白玥馨阖上双眸,细细体味月华在扇面上流淌的微妙韵律。
“心与意合,意与扇通!”司徒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莫要仅凭腕力,须令月华成为你肢体的延伸!”
白玥馨调整吐纳,体内真气顺着经脉注入玉扇,扇面上的月光渐渐凝聚,不再是散乱的光点,而是一道凝实的银练。
她手腕轻抖,那道银练如灵蛇出洞般激射而出,悄无声息地洞穿了十丈外的青石板,留下一个边缘光洁的圆孔。
“不错!”司徒梦难得赞许,旋即又肃容道,“牢记此般感觉,继续练,直至收发由心为止!”
白玥馨刚涌起的欣喜瞬间消散,她偷眼瞥见师父肃穆的侧颜,不禁怀疑他是否存心刁难。
“师父……”她小声咕哝,“您是不是对徒儿有所不满?”
司徒梦闻言一怔,转首看她:“此话怎讲?”
白玥馨鼓起勇气:“自您云游归来后,对徒儿的要求愈发严苛,且总是苛责徒儿的不足之处……”
“胡言乱语!”司徒梦突然厉声打断,“你以为为师严格要求是出于不满?恰恰相反!”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带着白玥馨从未听过的复杂心绪,“为师只是不愿见你步我后尘啊……”
此言一出,白玥馨顿时怔住。
师父从未用这般语气同她说话,那声音里似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似忧虑,又似……悔恨、愧疚、痛楚等诸多心绪交织在一起。
她檀口微张,终究未敢追问,只是轻轻颔首,重新握紧玉扇。
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师徒二人之间。
白玥馨能感受到师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太多难以言说的重量。
“继续练吧……”司徒梦最终只道出这一句,转身走向练武场边缘的石凳。
白玥馨凝望着师父的背影,忽然发觉他向来挺拔的身姿竟显出几分佝偻,鬓角的白发在月色中泛着银光。
月光将他的孤影拉得很长,寂寥地投在青石板上,显得萧瑟而苍凉。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开架势。
这一次,她不再抱怨,而是全神贯注地将心神融入玉扇之中。
良久,她蓦然睁眼,眸中异彩涟涟。
只见玉扇周围隐约有银辉流转,如清波荡漾般漾开一圈淡淡的光晕。
她抬臂挥出,一道新月状的银芒破空斩出,竟将青石板劈开一道裂痕!
她惊喜交加,忍不住雀跃欢呼:“师父!师父!徒儿做到了!徒儿真的做到了!!”
司徒梦瞥她一眼,眼底掠过一丝欣慰的笑意,旋即恢复如常。
“今日到此为止,明日寅时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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