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萧然。
子夜在面对眼前之景时莫名想起了这个词汇。
枯树烂草，干裂的土地，甚至有墓碑立于远处。这里虽称不上寸草不生，但这山间草木也几乎失斤生命力，颓唐而荒凉。
“看来已经涉及到周边了。”林玄道，“山神真也下了狠心，这样的话，他只会比那个人死的更早。”
他环顾四周而后面无表情的将其陈述，语气淡的很难从中听出几分怜悯来，然而他却有此意。
也不知是在怜悯山神还是在怜悯……自己。
他眸色暗了暗，又抽出一道黄符甩向远处，动作极其迅速。
“别躲着了，出来吧。”他轻声道。
话音刚落，便见被黄符打上的枯树竟显出人形，青衣墨发，清瘦似竹，显然是他们之前所见的青竹。
“我该称呼你为什么好呢？青竹或是……”
“吾名青竹。”
那张温和的面容在此刻变得极为锐利，眼神中恨意极明显，目光死死锁定着林玄，恨不得将当场他剥皮抽筋。但还奇怪的是，哪怕如此，青竹也未动手，连手指头都没抬一下，他仍旧站在原地不肯上前。
“所有的孽债都由吾来承担，你莫要动她。”
这句话青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此刻恨得深沉，却不知在忌惮何物始终不动手，甚至有了向死之意。
近乎轻不可闻的叹息声后，林玄说道，“已经晚了，哪怕你此刻赶回去也只能为她收尸。太迟了，你本不该来此。”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一般，青竹抬头望去，遥远天际上紫光密布，一团雷云正悬浮于其上，，丝丝电光往下倾泻着，蠢蠢欲动。
那是家的位置。
“若你一刻钟前赶了回去，或许还有救。”林玄手指微动，不远处青竹身侧的黄符瞬间炸裂，红黄交错，绽放出灿烂的花火。
花火越绽越盛大，顺着衣袖染上了青竹身体的每一处，将他围了起来。青竹在灼烧中也不言不发，只是闷哼一声，待到终于撑不住时才砰的倒在地上。
“他这是怎么了？”子夜看戏正看得精彩，她万万没想到落于下风的居然会是青竹，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不能行动而已。”
林玄踱步上前，半蹲在青竹身侧，惋惜地叹了口气。待到他再抬手时，已经赫然多了条绳子。这正是他之前用的束灵索，或许是沾染鲜血过多的缘故，还透着几分暗红。
“抱歉，即使是现在，我也不能让你离开此处。”他口头虽是对不起，但下手却颇为迅速，没有看出半分愧疚的意思来。在驱除花火后将人绑了个结结实实，保证青竹没法逃走。
“滚！”
青竹的昏阙不过短短几分钟，察觉到自己身侧的人是林玄后，他脸上表情完全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
“不过是个假的而已，你根本无需愤怒。”林玄道，“况且你拘着她的魂，她下辈子也不会好过，早些放手吧。”
“滚……你滚啊！”难以想象的是那张温润的脸一瞬间变得扭曲，眼睛通红却流不出一滴泪。
“她本无错，若非与你相遇，可能早已平凡幸福地渡过一生。你不会受到天道的惩罚，你是被天道偏袒的一方，但她不是，千百条生灵的命啊……全部都算到她的头上。”
林玄的话语方若剜心的刀子，每一刀都刺在青竹心头，即使他是在阐述事实。这几句话堪比人世间最狠毒的毒药，或许难以伤到别人，但却能叫青竹生不如死。
“雷罚会有多重呢？”
“住嘴！”
神的尊严使无法对人类低头，他只能低吼怒骂，却怎么都拦不住林玄扎心的话语。
“死状惨烈不说，来世也会受其影响凄惨一世，我若是她，大概会恨你十辈子都不能消气。”林玄轻笑道，“你以为自己的爱很高贵吗？不，你的爱意只会带来不幸。”
此刻青竹已经哽咽到无法言语，他的愤怒与自责被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子夜冷眼站在林玄身后，心想也不知他是哪种情绪更为强烈些。
倒也不怪她幸灾乐祸，青竹这些事情做的确实反人伦天理，又扔了那么多条性命进去。要是按照人间律法算，他就是有一百条命都不够赔的。可偏偏这些全部算到了颜杉头上，何其无辜？颜杉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上这么个主，被迷得七荤八素最后还要为他还债。
“醒醒吧，那个女孩被你害的太惨了。”
此地算的上晴空万里，而远处却是乌云密布，雷云电光躲入其中，与雨水夹杂在一起向下砸去。起初百姓还当是普通下雨天气，直到丝丝雷光直冲着村子边上那家去之后，才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
有好心者顶着雨天跑了出去，慌忙赶往雷光所劈之处时，却发现横纵在村子与颜杉家之间的是一道地裂，极深。
而颜杉的家房屋也被雷光劈成焦炭，烧焦的味道弥漫在空气当中，久久不得散去。在这种情况下，屋里面的人显然不可能还活着。
所幸周遭没有其他民居，被劈毁的也只有这一家。
那些人带着失望返回自己家中，等着雷雨停了想要为这小姑娘收个尸。而多嘴八卦的群众则在忙不迭地为她按上罪名，说她是什么作恶多端的邪魔，此次恐怕又是犯下罪孽才被老天爷狠狠劈死。
而颜杉呢？
她没死。
即使被半身被雷电击中，晕倒在地，她也依然能够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她的双眼无法闭上，身体无法动弹，只能看着一道道雷光向自己袭来。
……七十八、七十九、八十。
她在心中默念着这雷电能劈到第几道，知觉仍在，痛苦不断。道道雷光加身，噬心刺骨，每一刻都在消磨着她的意志，但她仍旧无法死去。
八十……一。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恍惚，瞳孔开始涣散，心脏也停了下来。最终，手臂无力地垂下。死亡对于颜杉而言并不可怕，这种感觉她似曾相识，可是……
“青竹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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