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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短暂而急促的低语后,只见厄德四世原本凝重如铁的表情渐渐松动,紧抿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随即,一丝久违的、带着几分如释重负和阴狠算计的笑容,终于爬上了他的脸庞。
这个主意虽然有些阴险,但在眼下,似乎确实是唯一能同时应付东西两边、将自己从泥潭中拉出来的“妙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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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一条精心炮制、细节丰富得让人不寒而栗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了周边各大公国的街头巷尾,成为了酒馆、市场和贵族圈子里最炙手可热的谈资。
一位自称来自施瓦本公国、不愿透露姓名和样貌的“宫廷秘使”,通过某些隐秘的渠道,向几个关键地区的“可靠人士”透露了一个惊天秘密。
据他所述,一切的祸根都源于贪婪的施瓦本宫廷:
在伦巴第公爵的极力怂恿和“事成后瓜分领土与财富”的巨大诱惑下,施瓦本宫廷的勋贵们精心编造了一个有如弥天大谎般的谣言。他们四处散播,声称勃艮第侯国意图在法王的全力支持下,主动进攻勃艮第公国,以报多年前的一箭之仇,并最终实现吞并整个公国领土的野心。
为了“揭露”贝桑松宫廷所谓“虚伪狡诈”的真面目,为了“阻止”勃艮第侯国的“扩张野心”,施瓦本宫廷才“不得不”“仗义出手”,决定“配合”勃艮第公国,“共同出兵”讨伐“背信弃义”的勃艮第侯国。
秘使将此番波及多方、导致生灵涂炭的战乱的罪魁祸首完全归结于施瓦本公国的阴谋挑唆,言辞极其犀利,极尽渲染之能事,将施瓦本描绘成一个包藏祸心、企图通过挑起战争火的阴谋家。
至于这位“宫廷秘使”究竟姓甚名谁,隶属于施瓦本哪个派系,没有任何人知道。
而他为何要如此“大义凛然”地揭露宫廷的“最高机密”,其动机更是一个让人猜不透、想不明的谜底,引得无数人私下揣测是否施瓦本内部出现了巨大的权力裂痕?抑或这本身就是另一层更深的阴谋?
无论如何,这则消息的流传,成功地将此次战事的矛头引向了施瓦本公国,将勃艮第公国描述成了一个受奸人挑唆的受害者。这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勃艮第公国面临的外交压力,为第戎宫廷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和操作空间。
真相在权力的棋局中往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讲述的故事更能被人相信。
当传言一步步开始发酵,在周边地区引发广泛猜测和议论时,第戎宫廷看准时机,又祭出了一招足以博得外部不明真相的旁观者同情的“妙计”。
他们发布了一系列言辞恳切的官方文书告示,在公国境内各处人流密集的市集、城门和酒馆外四处张贴,尤其针对那些来自其他地方、消息灵通的外来商人。
告示中,宫廷以一种“沉痛而坦诚”的姿态,间接但明确地“证实”了先前流传的传言“基本属实”。这种由官方出面给予的“确定性”,如同雪片般被这些往来各地的商队和旅人带到了四面八方,迅速解开了许多不明真相人们的困惑,仿佛让这些人终于得到了“权威”的答案。
为了“弥补”自己在此次事件中“因受蒙蔽而犯下的过错”,第戎宫廷在告示中郑重宣称,将即刻派遣宫廷任命的特使,分别前往巴黎和贝桑松,亲自向这两位“卷入战争威胁的邻居”们表达最诚挚的歉意,并寻求“和解之道”。
这一放低姿态、看似无比诚恳和负责任的举动,成功地在外界塑造了一个“勇于认错、追求和平”的形象,赢得了不少旁观者的好感。
更重要的是,它无形中极大地强化和坐实了此前传言的真实性——如果第戎宫廷不是真的“受了委屈和欺骗”,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地派特使去赔罪呢?
通过这一系列将舆论引导、官方“证实”和外交姿态完美结合的、“洗白”自身污点的精妙操作,第戎宫廷成功地将自己从一个野心勃勃的侵略者和东西两线作战的失败者,巧妙转变成了那个“同样被施瓦本和伦巴第阴谋所愚弄、被动卷入瓜分勃艮第侯国阴谋中的受害者”。
他们将自己的错误决策和政治污点,都干净利落地甩给了远在东境的施瓦本公国,为自己争取到了弥足珍贵的战略缓冲和外交回旋空间。
两天后,这些经过精心炮制的消息,就如春末那无孔不入的微风般,悄无声息地吹进了巴黎的宫廷,吹到了法王那敏锐的耳朵里。
起初,这位高高在上、深谙权术的统治者并未过多在意这些市井之间的谣传,只将其视为战败者惯用的、试图挽回颜面的拙劣把戏。
然而,当第戎宫廷内某位与他保持着“友好”联系的权贵送来的密信,确切地证实了这些“谣言”的源头,竟真的是那位刚刚在东西两线都吃了大亏却不敢言明的勃艮第公爵厄德四世本人下令发布时,法王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讥讽与难以置信、哭笑不得的表情。
在他漫长而波澜壮阔的统治生涯里,他见识过无数阴谋阳谋,也见过各色各样的对手和附庸。但他还从没见过任何一个稍有实力的公国掌权者,能像厄德四世这样,如此“能屈能伸”,如此“坦荡”地将战败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这位公爵大人甚至不惜以近乎自污(承认自己被蒙蔽)的方式来寻求脱身。这份为了现实利益而吞声忍气的“务实”,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不过,精明的法王并没有立刻对此事明确表态,既未戳穿,也未认可。
他只是如同蛰伏在网中央的蜘蛛,安静地在自己那华丽的王座上等待着。等待第戎宫廷派来的使者,毕恭毕敬地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早已心知肚明的、“合理”的解释。
他也很乐意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敲打一下这个不听话的邻居,顺便再从厄德四世那个野心勃勃却运气糟糕的家伙身上,名正言顺地刮下点儿油水来,用以充实自己名下那支永远渴求军费的大军。
毕竟,维护法兰西的“尊严”和边境的“稳定”,总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虽然他手下的数千大军已经将勃艮第公国西境数郡的财富如同梳子篦头般洗劫一空,掠夺所得足以慰劳军心并充实国库。但对于这位坐在巴黎王宫高位上的王者来说,贪婪是永无止境的。
一旦有机会,他总是习惯于从别人那里,尤其是从那些战败或陷入困境的对手身上,再扯下一块肉来。
即使对于自己的宗属国——勃艮第侯国,也毫不例外。保护者的角色,从来都不妨碍他同时扮演分羹者的身份。
自数千法兰西大军“功成身退”,撤离勃艮第公国西境后,法王便迅速授权自己的亲叔叔,一位以老谋深算和善于斡旋着称的老牌贵族,作为他的全权特使,前往贝桑松。
此行的目的极为明确:
一来,是正式告知那位年幼的新君格伦·奥托以及他背后的摄政重臣们,在此次抗击勃艮第公国“无理侵略”行动中,法兰西王室秉持着宗主国的责任与道义,毅然出动大军进行威慑与干预,其间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消耗巨大。
这笔“为维护侯国独立与安全”而产生的巨额开支,于情于理,都应当由直接受益方——勃艮第侯国,来“主动”分担一部分。这并非索取,而是“合理的补偿”。
其次,如今伦巴第公国已然覆灭,其半数以上的富庶城池和广阔领地都已划归勃艮第侯国名下,这笔突如其来的巨额财富,足以让任何势力眼红。
作为宗主国,巴黎方面自然不会错过这场盛宴。法王的特使将“协助”贝桑松宫廷,“厘清”这些新占领土与法兰西王室之间的“历史渊源与法理关系”,并“友好地”探讨如何在这些土地上实现“共管”。或者至少,确保法兰西的商业和政治影响力能够畅通无阻地进入,并从这块巨大的蛋糕中,为自己切下最丰厚可口的一块。
特使的马车已然驶向贝桑松,车轮滚滚,承载的不是友谊,而是新一轮精于算计的利益交割。
当巴黎宫廷的重臣们正在华丽的御前会议大厅里,围绕着巨幅地图与堆积如山的报告,兴致勃勃地商讨如何切分南境战事结束后、从伦巴第公国攫取的利益蛋糕时,远在贝桑松宫廷的权贵们,却笼罩在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氛中。
宫廷大殿内,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压低声音,激烈议论着近日来流传甚广、且已被第戎宫廷“官方默认”的那件荒唐事——关于勃艮第公国如何“遭受”了施瓦本公国的“欺骗”,才“不得已”对侯国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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