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楚云川掐算的日子，宁州终于等来援军。
来到梧县的大军人数并不多，坊间相传这是先头军，后头才是主军。病伤坊最近闲下不少，白芷有心想去凑热闹，却被姜郎中拽到她的小药房里配药去了。
朝廷的先头军和祝军一样，从梧县借道路过，直奔白虎军的营地而去。这一次也有许多百姓在围观，巧巧初七和程茂也在其列，只是巧巧看得频频瘪嘴：“这个将军一点都不英姿飒爽，不像祝将军，长头发一甩像鞭子似的，多好看啊。”
林初七不以为然：“能打胜仗就行了，干嘛非要甩头发？”
巧巧气得直跺脚：“士气！这叫士气！你懂个屁！”
程茂满头大汗：“别吵别吵，都好都好……”
先头军走大道一路直到白虎军驻地。刚到门口，众军士就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眉眼如画的人正在等候，为首的将军立刻下马跪拜：“末将马得安，携众军士拜见景王殿下！”
竟是景王殿下亲自迎接！众军士惊诧之余，齐齐放下手中长枪，俯身跪拜，山呼千岁。
楚云川忙前行几步，屈身扶起马得安：“马将军请起，诸位同袍也快快请起。诸位一路辛苦，先行入营歇息吧，待大军到了，本王亲自设宴为诸位同袍接风洗尘。”
守门的将士打开大门，将先头军迎进驻地。楚云川与马得安并行在最前，刻意和后面的军士隔了一段距离。
马得安感慨道：“上次在京城只来得及匆匆跟殿下道个别，如今再见到殿下身体康健，我老马就放心了。”
楚云川笑道：“自京城一别，马将军也是越发英武。”
“哈哈哈哈，殿下别取笑我老马了。”马得安放声大笑，而后以手挡嘴放低声音，“殿下，正如您所料，此次陛下让陆大人随军，给封了个督军主帅，连齐大将军也得听他的！”
楚云川了然地点点头，拍上马得安的肩膀：“我心里有数了，马将军，这程多亏有你。”
马得安一拍胸脯：“殿下说什么客气话，想当年狄子多猖獗啊，要不是殿下抓出宣平侯是狄子的奸细，得知他们要在年三十夜里奇袭，我那一溜人早就首当其冲让狄子宰了，到现在我坟头草都和我闺女一般高了。殿下领头带着我们兄弟奋勇杀敌的劲儿，我老马一辈子都忘不了啊。”
楚云川但笑不语。
那一回，楚云川确实想让狄子血洗大燕北境，把京城的烂人烂事连带着无辜的军士和百姓全宰了，再把通敌的罪名移花接木到宣平侯身上，让十三州的旧事重演。能帮七皇子清算太子党羽，能向百姓昭示宣平侯的过错，还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结果就在那个风雪夜里，被白芷几句话重拿轻放地劝了回来。
后来回想，他想借刀杀人，七皇子未尝不想借刀杀了他。若他当时真的没收手，现在不一定还有没有他这条命。
就算七皇子不杀他，一个挑起动乱的人，又哪来的脸面做一方父母王？
“大军的辎重多，陆大人要我们先过来向殿下复命。只不过……这次陆大人带着圣旨，殿下说有事想请陆大人帮忙，我老马多句嘴，陆大人现在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而且这一路上都冷着个脸，殿下可得多想办法。”
楚云川抬眉道：“一路都冷着个脸？我记得陆大人素来待人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马得安道：“谁说不是呢？这回也不知怎么了。”
楚云川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我记下了。马将军，我为众位同袍安排好了营帐，且去歇息吧。”
“是，殿下。”
朝廷大军的营帐并非聚集在某一处，而是四散在白虎军驻地中，先头军分成几队，各由白虎军军士引路，朝自己的营帐而去了。
其中一队的营帐离祝军不远，军士们走着走着就窃窃私语起来。
“哎，你看，那是不是女人啊？”
“怎么可能……等会，还真是！怎么军中会有女人！”
“哈哈哈哈，你们俩没见识了吧。十三州从上一代景王开始，就有女子从军的旧俗。听说有个特别厉害的女将军，叫祝道先的，上了战场神出鬼没，打一场赢一场！”
“等会等会……”第一个出声的军士看了一圈，“这好像……这好像都是女人啊？那个……这位兄弟，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引路的白虎军士道：“没走错，这一片就是你们说的那位祝将军的大军营帐，她的大军女子占八成。你们的营帐就在前面……哦哟，乔都尉，听说你要升官了，恭喜恭喜，你的伤好点没？”
乔婉婉正坐在自己的营帐门口吹风，见到援军来了，一瘸一拐地起身打招呼：“原来是老韩啊，多谢多谢，我这就是让蛮子擦了个边，谈不上伤。这是朝廷的援军？太好了，这下咱们的赢面更大了，各位同袍多多照拂啊。”
老韩顺势介绍：“这是我们祝军的行军都尉，乔婉婉。”
乔婉婉喜笑颜开地补上一句：“过几日就不是都尉是校尉了。”
后面一个军士上下打量乔婉婉一番，嬉皮笑脸道：“呃……乔妹子是吧，放心，到时候兄弟们冲在前面，你们女子军尽躲在后面就行。你看，长这么漂亮，受伤了多可惜。”
乔婉婉爽朗道：“同袍啊，多谢你好意，但是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怕受伤还来打仗干嘛？”
“这怎么行，你们都年轻，伤到了脸怎么嫁人啊？”
后面的军士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起哄，而祝军这边，正擦枪的抻胳膊的给自己上药的全都停了下来，齐齐朝先头军看过去，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乔婉婉皱起眉头，一瘸一拐地走到那个出言不逊的军士面前，面色不善道：“同袍，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在这里为国效力，你好端端的提什么嫁人？”
另一个先头军忙出来转圜：“这位妹子，我们没有恶意，你看，你们女子军这么威风，等打完了仗回老家说亲，那肯定是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踩破。”
先头军后面一人不耐烦喊道：“还磨蹭什么！妇人之仁能打个什么仗，还不是叫咱们过来当人盾挡在前面的，快去营帐吧！省得耽误老子歇息！”
祝军这边一个军士忍不住呛声：“既然都这么说了，你们谁到时候要是不当人盾先跑了谁就是王八蛋！”
“你说谁是王八蛋！”
场面霎时混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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