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都是血气方刚的军士，吵吵嚷嚷地还没骂上几句，眼看着就想动手了。老韩急得一脑门子汗——祝军连打了十几场大仗，现在在驻地的这些军士不光筋疲力尽，还各有各的伤，真打起来捞不到半点好处不说，还得挨军法处置。他赶忙拦在乔婉婉前面，搬出军法扯着嗓子劝了半天，这才逐渐消停下来。
没想到下一刻先头军的一个军士大声地嘟囔了一句：“女人多的地方就是麻烦。”
老韩：“……”
这下神仙来了都调停不了了。
乔婉婉脸色黑得能滴水，她带着瘸腿往前走了两步，中气十足地喊道：“我乃汖州守城军行军都尉乔婉婉！有谁瞧不起我们女子军的，来跟我一对一单挑！”
老韩忙道：“乔都尉！驻地内私斗触犯军法！最轻也要打军棍！”
乔婉婉面无表情地把老韩推开：“我今天就算是挨棍子，也要争这口气。”
继乔婉婉这一声后，又有几个祝军的军士站出来：“还有我！”“我也是！”“加我一个！”
先头军这头，一边是几个军士不遑多让地自荐，一边是几个军士手忙脚乱地向祝军解释，没有看不起她们，出言若有怠慢还望宽宏大量。
最终那个说祝军妇人之仁的剽悍军士三两步站到最前，甩甩精悍的膀子，粗声粗气道：“让老子来！”
乔婉婉吩咐身后的同袍：“飞兰，拿我的长枪来。”
飞兰从头到尾都没跟着掺和起哄，此刻只是淡淡地看了乔婉婉一眼，说了句“好”便离去了。
两军军士各向后退了几步，空出中间一个圆形的场地。乔婉婉和剽悍军士各站一边，角落里老韩哭丧着一张脸嘱咐：“两位……咱们都是友军，记得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剽悍军士哼了一声，对乔婉婉道：“老子不跟女人动手，一会拿来了长枪，我赤手空拳，只防不攻，你能在老子身上戳三个眼，就算你赢。”
还没等乔婉婉发话，她身边的另一个同袍抢前一步道：“我们乔都尉腿上有刀伤！我来跟你打！不要你让，就堂堂正正地打！”
剽悍军士不置可否：“换谁来老子都一样赢。”
乔婉婉却摇摇头，大大咧咧地对同袍道：“他不是说能在他身上戳三个眼就算赢吗？瘸了正好。”
两军注视下，乔婉婉脱下洗得发白的外袍，硬扯下一只袖子，蹲下身绑在自己的瘸腿上固定伤口，而后缓步走到剽悍军士面前，扬声道：“既然你不用武器，那我也不用武器，咱们就赤手空拳地打，你只防不攻，我一腿有伤——”她看向两军军士，“同袍们说，这不算我占他的便宜吧！”
“不算！”
“好！”
旁边的老韩长叹一口气，心里祈祷一会别有官大的将军过来，祝大将军和乔大将军更是千万别来。
两人商定过后，这个小比武场旁立起一柱香。一柱香内，乔婉婉若是能打中剽悍军士的头三次，就算乔婉婉赢。
线香刚刚燃起，乔婉婉就以迅雷之势点地冲向剽悍军士，手刀直取头顶，剽悍军士没想到她出手这么快，慌乱应付，没成想攻势只是个假动作，剽悍军士抬手格挡间，乔婉婉看准时机，高扬出另一只手，给剽悍军士脸上来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全军哗然。
祝军这边笑得前仰后合，而先头军则是吵嚷起来，说出手这么快跟偷袭有什么区别。
“怎么，说好了燃香就开始，香没燃吗？”祝军军士轻蔑道，“这都觉得是偷袭，那还打什么仗，赶紧回家种地吧。”
先头军士怒道：“真是最毒妇人心！”
这边还吵着嘴，中间的战局丝毫未停。乔婉婉招招急促狠辣，每一击都冲着剽悍军士的头而去，毫不拖泥带水。而剽悍军士勉强挡了十来下后，也跟上了乔婉婉的速度，挡拳的动作大开大合起来，看样子这也是一员沙场老将。
而乔婉婉看到他已经适应，下一刻就又是一个攻头顶的假动作，骗到格挡的同时脚下使劲，身形遽转到剽悍军士背后，照着后脑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祝军一片喝彩声。
乔婉婉第二攻得手后，立刻拉开三个身形的距离，隐隐喘起粗气。她腿上草草包裹的碎布已经洇出黑红，渗开丝丝黏糊的血锈味。
燃香尚余三成，还差一击。
乔婉婉心里已做好打算。正当她准备出手时，不远处遽然传来破空之声，霎时一枝长箭钉在乔婉婉与剽悍军士中间，尾羽微微颤动。
白虎军驻地之内，谁敢行刺！
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箭来之处——哒哒马声不急不促缓步行来，上坐一位面色柔和但眼神锋利的将军，甲胄上满是血污，一手握缰绳，另一手拿着一把一人高的长弓，刚才的不速箭羽就是由此而来。
老韩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单跪行礼：“拜……拜见祝将军！”
汖州守城军主帅——祝道先。
祝军和白虎军的众将士纷纷单跪行礼，而先头军虽对祝军有成见，但他们说到底是将士，三军主帅在前，断没有张扬的道理，于是也紧跟着见礼。
祝道先微微颔首，她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试图用行礼的双手把自己藏起来的乔婉婉身上。
她驾马到乔婉婉身前，面色如常，声音却是又沉又冷：“乔都尉，行军驻地内私斗，该当何罪？”
乔婉婉瞄了一眼旁边的先头军，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窘迫，于是硬着头皮梗起脖子，头一抬扬声道：“回将军，该打三十军棍，末将甘愿领罪！”
祝道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一扯缰绳又去了剽悍军士面前，缓缓道：“乔都尉嗓门不小，白虎军驻地内的规矩，想必诸位听到了。”
剽悍军士对女子军有偏见，但这个三军主帅祝道先他属实有些好奇，想看看此人长什么样，因而还未答话便先仰头直视过去——这一眼，他与祝道先恰好对视。
剽悍军士活生生打了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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