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河自古奔流不息,传说它上达天界,下通幽冥,河中藏着无数秘密。两岸百姓依河而生,年年祭祀,祈求河神保佑。然而近三年来,通天河却不再平静。
每逢月圆之夜,河水便如沸腾般翻涌,漩涡中隐约有巨影游动。数十艘渔船连同船夫,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河面上,连一片碎木都不曾留下。
一
年轻的渔夫石头蹲在河岸边,粗糙的手指抚摸着水面。他的父亲是三年前第一个失踪的渔夫,自那以后,他几乎每一天都在河边寻找线索。
“别太靠近,石头!”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是老渔夫江河,村里最年长的渔人,脸上刻着岁月与河风留下的沟壑。
“江伯,我感觉到河水今天不一样。”石头皱着眉头说。
江河望向河面,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是啊,太安静了。连水鸟都不见了。”
就在这时,一阵奇异的波纹从河心扩散开来,伴随着低沉的嗡鸣。河水突然变得透明如琉璃,两人目瞪口呆地看见,河底深处躺着数十艘完好的渔船,仿佛被什么力量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最令人震惊的是,在那船队中央,隐约盘踞着一个巨大的影子,它似乎在沉睡,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那是...什么怪物?”石头颤声问。
江河老人却突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不是怪物...是河神啊!古老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二
据江河老人讲述,那是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故事:
上古时期,水火二神相争,不周山倒,天穹破裂,洪水肆虐人间。当时尚未成神的禹奉命治水,在通天河畔遇见了一位名为“沧”的水族精灵。沧虽非人类,却心系苍生,它引导禹找到疏导洪水的河道,助他凿开龙门,救万民于水火。
天帝感念沧的功德,欲召它入天界为神。但沧见洪水虽退,河道却仍凶险,便自愿留在通天河,守护往来船只,保佑两岸生灵。天帝于是封它为通天河神,赐它一枚定水神珠,守护这片水域千年安宁。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河神会吞噬渔船呢?”石头不解。
江河老人摇头:“那不是吞噬...我猜,它是在保护。”
当晚,石头独自划着小船,向河心那片透明的区域驶去。月光下,河水再次变得清澈见底,他看见那些失踪的渔船静静地躺在河床,完好无损。而那个巨大的影子——现在他能看清了,那是一条形似巨鳌却又生有龙须的古老生物——正缓缓苏醒。
河水开始旋转,石头的小船被卷入漩涡。他本以为会葬身河底,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温柔的水流托起,缓缓送入河底。在那里,他竟能自由呼吸。
河神沧缓缓游近,它的眼中没有恶意,只有深深的哀伤。
“为...为什么不伤害我?”石头壮着胆子问。
河神开口,声音如同万千流水汇聚:“因为我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愿意倾听真相的人。”
三
在接下来的七天里,石头在河底听沧讲述了真相。
原来,三年前,一股来自幽冥的浊气悄然侵入通天河的下游。这股浊气能腐蚀生灵的心智,使水族发狂。沧发现时已晚,浊气迅速蔓延,眼看就要危及两岸百姓。
无奈之下,沧动用定水神珠的全部力量,将受污染的水域与外界隔离。但它年事已高,神力衰退,只能创造出一个个封闭的水泡,将受污染的区域连同其中的渔船一并封存。
“那些船夫...”石头急切地问。
“他们都活着,只是沉睡在时间停滞的水泡中。”沧疲惫地说,“我无力同时驱逐浊气和维持他们的生命,只能出此下策。”
每月月圆,沧的神力最强时,它会短暂现身,试图净化河水,但效果甚微。而它因神力耗损过度,已濒临消亡。
“我死后,浊气将彻底吞噬这片水域,所有生命都将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沧的眼中流下两行晶莹的泪珠,化作珍珠沉入河沙,“除非...”
“除非什么?”石头急切地问。
“除非有人愿意继承我的神珠,接过守护通天河的使命。”
四
石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在沧的指导下,他经历了一系列考验:在湍急的河水中保持内心的平静,在深水黑暗中坚守希望的微光,面对诱惑时不忘初心。
最终,沧将那枚闪烁着蓝光的定水神珠交给了石头。当石头接过神珠的刹那,他感受到了整条河流的脉动,每一滴水的喜怒哀乐。
“记住,”沧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真正的神力不在于控制,而在于理解与平衡...”
古老河神的身影开始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河水。
石头——如今的新任河神——感受到体内涌动的力量。他举起神珠,意识扩展到整条通天河。他“看见”了那些被封印的船夫,包括他的父亲,都在安然沉睡;他“看见”了浊气的源头——一处连通幽冥的裂缝。
五
随后的日子里,两岸百姓惊讶地发现河水的变化。有时河水会主动引导渔船避开暗礁;有时会在孩童落水时轻柔地将他们托起;有人在河边祈祷时,甚至能看到水中浮现出淡淡的光影。
更神奇的是,那些失踪三年的船夫们一个个安然归来,他们以为自己只是昨天才失踪,对三年的时光毫无察觉。
只有石头的父亲,老渔夫刚回归时就察觉到了什么。他在自己床头发现在一枚泛着微光的鳞片,那是他儿子小时候从河中捡来,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
老渔夫来到河边,望着平静的水面,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轻声说:“无论你变成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儿子。”
河水轻轻荡漾,仿佛在回应。
从此,通天河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繁荣。但两岸百姓都知道,河中有一位守护神,他不同于古老传说中的任何神灵,他理解凡人的喜怒哀乐,因为他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
而在每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总会有一道微光在河面游弋,引导每一艘船只安全返航。那是通天河里的“妖怪”,也是通天河的守护者——一个选择了责任与牺牲的普通渔夫。
夜深人静时,石头偶尔会浮出水面,望着岸上村庄里的灯火,望着父亲居住的小屋窗内透出的温暖光线。他已不能回归凡人的生活,但他无怨无悔。
“理解与平衡...”他喃喃自语,手中的神珠发出柔和的光芒,与万家灯火交相辉映。
通天河依旧奔流不息,承载着无数故事,流向遥远的未来。而河中的“妖怪”,将继续他的守望,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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