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云压谷雪如沙,血雨侵衣剑卷霞。双主同仇驱墨瘴,一眸相照胜千哗。
石来天破苍生劫,魂裂心摧玉盏斜。九命甘承金刃死,三生愿护鬓丝华。
神石星散铺春泽,鹿踏飞花醒乱麻。峰孕丹砂埋故影,瓣凝赤血唤新芽。
火凰啼彻沉渊晓,尘里相逢笑带霞。天生地养玹灵子,以我亡魂祭来世。
“叮铃——”脆响穿空,叩开紧闭的心房。
水镜中的人,睫羽轻颤,缓缓睁眼。
他所处的漫漫水镜,皆以黑色做底。眼前,是空无一物。
直到,一支凤凰火羽掠过,划出一道靓丽的弧度,点亮脚下烛火。
火苗蜷在水上河灯里,次第燃起,铺成一条微光小径。
火羽飞得远,却在尽头点亮微弱的门扉。
重历前尘,明怨生轻叹出声。
他抬步踏上灯路,步履沉缓。
这一趟回溯,太沉重了。
他以局外人的视角,从头看到了尾。
幻境中,的确知晓了旁的事,可无能为力的举措,才占据大半的身心。
我明白,你身不由己。
我心疼,你别无选择。
我放手,看你自我毁灭。
我等待,来世的焰火。
玹灵剑斩碎他魂魄,不是九条命数让他活到今日。
而是玹灵子的不舍,将他从虚无中拉回。
明怨生一步步走着,苦与笑,糅杂在一块,复杂不已。
他此行所寻的凤凰,当真难等。
都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竟不如她的隐秘。
如今凤羽指引着幻境出路,怕也代表了她的认可吧。
明怨生这般想着,沉重的心拢共没跳几下,便到了门扉前。
凤羽停在跟前,同他道:“来梧桐岛、寻我。”
话音落,羽如寂灰,沉落成尘。
明怨生不予回答,只是抬脚,跨入了远离山海界的门扉。
临走时,他扭过头去。
来时,他也踏过了这方水镜。当时,有人与他相会。
他殷切期盼着,能再见见那个记得他的人。
可是回首,水镜空无一物。
明怨生无奈的摇摇头,苦笑着。
罢了,过往已去,莫在追回了。
现下,不止是玹灵子在等着他,还有姬怀、许清弦。
一场大梦,该醒了……
妖族、王宫——
妖族的所处,正是九黎曾经的旧址。
九黎因君王之心而变换四季,山海界余下的千百年,因王的悲苦不已,这里常年被厚雪埋葬。
至今,哪怕王再度出现,也没能消融这万年的冰雪。
可此时,纷纷雪落的宫廷内,却有一处暖庭开满春花,迎来新音。
“成了么?”玉簪揣着手,忐忑不已。
“应当成了。”蝶娘回话,自己也无法确定多少。
玉鸾静静候着,轻罗则不多言语。
施法前升起的水球与阵法,在众人的目光中滚滚落下。
雨疏的境地,盘腿而坐的明怨生,带着大家的期盼,显现身形。
众人围在跟前,无一不噤声,殷切等待。
片刻后,明怨生肩头一松,先舒了口气,才缓缓睁眼,目光扫过众人。
东方情尤为担心结果,毕竟躺在那死去的人,是她的师傅。
“怎么样?可曾看见了?”她率先发问。
明怨生点点头,目光落在凤凰族后裔、凤昔身上。
他开口,久未发声的嗓音有些干涩:“凤凰说……她在梧桐岛。”
凤昔闻言一怔,沉吟许久。
“梧桐岛……”
她忽而左右环顾起来。打心底里,她不忍心浇灭这唯一的希望。
玉鸾看穿她的顾虑,轻声鼓励:“放心,你只管说。”
话音落,凤昔才抿了抿唇,道出所知。
“自从山海界覆灭以来,梧桐岛已经随之一同泯灭了。吾族的先祖,都不是在梧桐岛降生的。而今,我也不知……梧桐岛在何方。”
明怨生振了振衣袖,起身时微晃,广邺忙上前扶住。
“无碍,我知道……凤凰同我说了。梧桐岛位于西南方,在不眠山脉之间。此行,或需你与我一并前往。你可、愿意?”
听这话,凤昔先是愣了愣。
梧桐岛嘛?她能踏足梧桐岛?
她眨着眼,似有些欣喜:“自然,我自然愿意!姬怀虽是你们的故人,可更是我姐姐的孩子。哪怕梧桐岛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同去!”
听到如此回答,明怨生很满意。
他扫了眼众人,发觉有人欲言又止。
仔细想过后,他不得不打消他们的念想。
“诸位,此行唯凤昔陪同即可。妖族需要大家,神族亦是。若不出所料,背后之人——该浮出水面了。”
这话如冷水浇下,压下了众人跃跃欲试的心。
余下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蝶娘道:“妖皇所言极是,三界已危在旦夕。如当年的山海界一般,我们不能失去神之子,更不能没了承载神力的姬怀。”
东方情上前,一双眼眸漾着汪洋:“拜托你了,裴侠客。”
众人的期盼,汇聚成白烛上的火苗,那来之不易,不能丢弃。
明怨生点了点头,牵出一抹笑色,“嗯,我会的。我定会……让阿怀回来。”
他望去榻中,躺着的那具尸首。
梧桐岛之行,必须成功。
从七千年的幻境中出来后,广邺便马不停蹄的的为妖皇收拾行囊,准备梧桐岛一行。
而预备的些许日子里,明怨生不是候在姬怀尸首前,便是在一处屋子内,望着窗棂后的雪树。
听众人所言,他才沉睡不过两个时辰。
可这两个时辰,何其漫长。
除却再历一遍伤痛外,山海界留下的更是疑点重重。
谁是第一位降临大陆的神之子?
祂的目的是什么,摧毁世间?
若山海界的确摧毁,祂究竟活着还是死了?
还有那道停在玹灵子身前的白沫身影,是谁?
毁灭天神……又是否存在?
无数的疑点,化为疑云密布,堵塞在明怨生心口。
他勘茶时,几次倒出了外头。
于是乎,今日被他请来的客人,多有不满。
“喂,就算你是妖皇,也该好好待客吧。”涂山忆一如往常吵闹。
随他前来的,还有微光泠。
他谦谦君子,一直未曾说些什么。不过看着他一次次空的茶盏,亦是不知说还是不说的好。
于是,他只能切入正题,将明怨生拉回来。
“所以裴兄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转告人界浩劫之事。必要时,作为枢纽,打通妖族与人界的桥梁?”
明怨生总算回神:“是。眼下危机四伏,不知会面临何等劫难。当然……我亦不知祂何时会来,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千年。”
话语落,明怨生给微光泠斟茶。
“抱歉微光兄,此话,我本想单独同涂山忆说的。”
闻言,微光泠望向自家的傻狐狸。
他倒是跟随来的不错,可涂山忆作为妖族,与人界交涉是否有些不妥?
微光泠正欲出言时,明怨生续道。
“微光兄,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你为凡人,寿数太过短暂。魔族的势力,还未举步扩大,你或许……等不到那日。”
“慢着!我不想听了。”闹脾气的涂山忆,揣起手便走了出去。
关于寿数的话题,是他和微光泠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明怨生并未计较,微光泠追随狐狸身影几眼后,无奈一笑。
他端起茶:“是,裴兄考虑的是,我的确……无法活那么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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