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役将蛇藤鞭上浸了椒盐水,冷冷地盯着刑凳上的依婉。
这一鞭打在身上,皮开肉绽之后,椒盐水渗入伤口,那种钻心的痒痛,可使人生不如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房门忽然被推开,一声高喝传来:“且慢用刑……”
周行回头望去,不禁眉头微皱,来人竟是刑部尚书王轼。
“下官见过王大人。”
周行急忙施礼,疑问道:“王大人此来,莫非是……”
王轼望了一眼刑凳上的依婉,对周行道:“周司仪,先莫要动刑,我有话说。”
周行暗自思忖:王轼此番前来,想必是为了依婉之事。然而,即便他贵为刑部尚书,亦无权干预责刑司。不过,此等情面,还是不得不给,毕竟责刑司与刑部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王大人,请移步房中一叙。”
“周司仪,请。”
两人来到周行房内,坐定之后,周行开口问道:“王大人前来,莫非是为了这个宫女?”
王轼点头道:“正是。”
周行眯眯眼睛,笑问道:“这宫女与王大人是何关系?”
王轼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与我并无关系,只是赶巧,我被九公主给撞到了……”
话说依婉被带走,九公主心急如焚,既然皇后这里求不得,她也只有将希望放在康宁帝身上。
九公主提着裙摆,在宫道上一路小跑,向着万寿殿而来。
而王轼本是应康宁帝之召前来议事,岂料半途皇太后突生变故,康宁帝又去的匆忙,王轼未得旨意亦不敢擅离,只得在殿内静候康宁帝归来。
康宁帝归来之后,怒气未消,亦无心议事,便将王轼遣了出来。
王轼刚出来万寿殿,只见一道人影袭来,将他撞了个满怀。
“哎哟……”
王轼被撞的一个趔趄,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九公主已跑进了万寿殿内。
殿外的小太监急忙上前搀扶,王轼扶正了官帽,气恼问道:“刚刚是哪个撞了我?”
小太监答道:“是九公主进殿去了。”
王轼一听是九公主,心中即便不爽也只好作罢,一甩官袖,便准备出宫回府。
此时,万寿殿内却传来康宁帝的沉喝声:“你宠溺奴才,教导不善,还有何颜面前来见朕?来人,将九公主逐出殿外。”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九公主被太监请了出来,无助的她站在殿前,伤心落泪。
王轼好生难堪,心中暗忖:为何不早些离去,此时想要佯装未见,已然是不能了。
无奈之下,王轼只好上前,劝慰道:“九公主,莫要哭泣,您这是怎么了?”
九公主此刻已无任何办法,莫说王轼,即便见到任何一人,都会被她当做救星。
“王大人,求您救救依婉……”
王轼一脸茫然,“依婉怎了?”
九公主止住哭泣,刚欲张口,王轼急忙嘘声,指了指殿内。
两人走到台阶之下,九公主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哀求道:“王大人,我实在没有办法,还请您救救依婉吧。”
王轼听后,着实为难。
“九公主,并非我不愿相助,只是此等事宜皆属后宫内务,我身为外臣,实难插手啊。”
“那该如何是好?依婉已被带去了责刑司,若是迟了,难免会有皮肉之苦,这可如何是好……”
九公主急的连连跺脚,心中那份焦急与无助,全部写在了脸上。
王轼抬手道:“公主莫急,后宫之事我虽无力相助,但这责刑司我却是可以去的,稍后我便前去过话。”
九公主连连点头:“多谢王大人。”
王轼又低头沉思片刻,蓦然道:“公主啊,我知有一人,或可救依婉。”
九公主眼眸一闪,忙问道:“是谁?”
“顾冲。”
“小顾子……”
九公主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摇头道:“可他远在秀岩,待他来到,只怕依婉早已无救……”
“公主只需想个法子,拖上几日便可。”
九公主伤心道:“我若有办法,岂能还在这里与你商议。”
“这……”
王轼翘了翘胡须,又道:“此事也不难,公主莫忘记,这后宫之主并非只有皇后一人,还有皇太后呀。”
九公主低沉道:“我已求过母后,然此事众人皆知,母后亦不会偏袒依婉。”
王轼啧啧嘴巴,轻笑出来:“公主去求不可,但顾冲未必不行。想当初,太子执政,宣王反叛,是顾冲冒死将皇太后从先皇陵寝接回宫中,这份情义皇太后必不会忘。”
“公主啊,我传你一个办法,只要皇太后允了,那依婉便有救了。”
九公主忙问道:“是何办法?”
“公主这样……”
王轼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放下茶杯后继续道:“周司仪,请看在本官面上,稍加缓刑,若是皇太后应允了,岂不更好。”
周行又何尝愿意动刑呢?可职责所在,他若不查个水落石出,自己也要跟着受到牵连。
“既然王大人说了,下官便缓上一缓。但若是皇太后未来懿旨,那王大人可不要怪罪于我啊。”
王轼点头道:“好,多谢周司仪。”
九公主按王轼所说,重返永春宫。
“母后,若艳有事相求。”
九公主跪在屋门前,挺直腰身,目光坚定地望着屋内。
“若艳,依婉一事已交由皇后处置,你来又有何用?”
“母后,依婉有错,若艳不敢包庇。然此事终需查清真相。若艳欲举荐一人,定可查清依婉一事。”
皇太后轻声问道:“你举荐何人?”
“母后可还记得,小顾子在宫中之时,永春宫如意失窃一案、芷娴宫发簪破碎一案、还有萧美人含冤被害一案皆是小顾子所断,若是小顾子回宫,定会查清此事。”
“小顾子……”
九公主哀求道:“母后,依婉在责刑司必会受尽折磨,还请母后可怜于她。若艳知道,母后一向心善,还请您开恩,容小顾子回来查清此事。”
室内静寂下来,片刻之后,皇太后缓缓开口:“也好,不过你可知道,即便小顾子查明了此事,依婉也难逃责罚。”
九公主心中一揪,可此时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保住依婉才是重中之重。
“若艳明白。”
“好了,你去吧。”
“多谢母后。”
九公主跪在地上,“咚咚咚”为皇太后磕了三个响头。
走出永春宫,九公主双手合十,心中默念:依婉,你要坚持住。小顾子,你一定要快些回来……
皇太后的懿旨传到了责刑司,王轼如负释重,与周行告辞,急匆匆向家中赶去。
他心中记得九公主叮嘱:“请王大人速速唤顾冲回来!”
轿子落下,王轼正欲进府,忽听到有人唤道:“王大人,我已等你许久了。”
王轼回头来看,见一妙龄女子正站在那里,手中提着一串礼盒。
“呀,是你!怒卑少公主……”
瑞丽吉咯咯笑道:“王大人好记性。”
“少公主怎来了我这里?”
瑞丽吉答道:“我自中州而来,回去秀岩,途经京师便来看望王大人。”
王轼啧嘴道:“哎呀呀,你看看,少公主还惦记着我。”
瑞丽吉道:“当初若不是王大人相助,我父兄早已被叛贼害了,这份恩情,瑞丽吉不敢相忘。”
王轼摆手道:“哪里,我不过是帮你找到了顾冲……”
说到这儿,王轼忽然想起来,忙问道:“你适才说,要去秀岩?”
瑞丽吉点头道:“正是。”
“你可能找到顾冲?”
“能呀,我现今就住在他府上。”
王轼高兴地拍着大腿根,欣喜道:“太好了,我正有急事要寻他。少公主,事情紧急,我即刻书信一封,劳你带给顾冲。”
瑞丽吉闪闪眼眸,点头问道:“很急吗?”
王轼颔首道:“十万火急。”
瑞丽吉道:“那王大人快快写来,一个时辰之后,我便将书信交于顾冲手中。”
“好,我这就去……”王轼猛地一愣:“你说多久?”
“最迟一个时辰?”
“难道顾冲来了京师?”
瑞丽吉摇头道:“他在秀岩,远着呢。”
“那你如何一个时辰将书信送到?”
“王大人若是再耽搁,那可真就送不到了。”
“哦,我这就去写书信……”
王轼将写好的书信交给瑞丽吉,瑞丽吉来到马车旁,将一个铁笼子拉出来。
“小花,快些回家,将书信送到。”
瑞丽吉猛一抬臂,海东青振翅而起,在空中来回盘旋。
“你们快看,好大一只鸟儿。”
“哪里来的大鸟,居然飞的这样低。”
街上百姓纷纷驻足观看,就连王轼都看呆了,抬起手臂遮住阳光,目光随着海东青忽上忽下。
小花盘旋几圈后,忽然转向了北方。
瑞丽吉急忙取出响哨,一阵声鸣过后,只见她伸手指向南方,那小花竟然听懂了,调转方向,转眼间便消失在云层中。
“王大人请安心,一个时辰之后,公子必会收到书信。”
王轼还在惊愣中没有缓过神来,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瑞丽吉拱手道:“王大人,我便告辞了。”
这会儿,王轼才想起还未请瑞丽吉进府一坐,惭愧道:“是本官糊涂,只忙于此事,竟忘记请少公主进府。”
“王大人不必客气,日后我再来拜访。”
王轼拱手道:“少公主慢走……”
顾府中,勾小倩先一步回来,正与顾冲细说着事情。
“这两个月内,我先后走了幽州,陵州,最后去了益州。各地商贾对浮云灯皆表现出浓厚兴趣。”
顾冲激动地听着,追问道:“他们可愿意购置浮云灯?”
勾小倩沉凝道:“岂止愿意,更有益州赵员外寻我,欲使浮云灯在益州独家售卖。”
顾冲摸索着下巴,这浮云灯是他的赚钱之道,他是如何也不会卖的。而且他也不怕别人仿制,有灯无石,又有何用?只要自己牢牢掌控住浮云石,那这条财路就会源源不断。
“如今城内楼阁即将建成,这次你最辛苦,准你先去选一座自己喜欢的。”
勾小倩笑滋滋道:“甚好,稍后我便去。”
正说着,屋外忽然一只大鸟从天而降,落在院中晃悠悠向这面走来。
顾冲一眼看到,呵笑着说:“小花回来了,看来吉儿也快回来了。”
说罢,顾冲走出屋去,见到小花腿上绑着一封书信,急忙过去将信取了下来。
打开书信,见到竟是王轼所书,颇感惊讶。
信上写道:依婉有孕,皇后震怒,欲彻查此事。九公主求情无果,心急如焚,急盼君归。
顾冲的手微微颤抖,未曾料到自己一次犯错,竟然使得依婉有了身孕。
勾小倩走了过来,好奇问道:“吉儿说了什么?”
顾冲将信攥进手中,讪笑道:“无事,你不是要去选楼阁嘛,快些去吧。”
勾小倩媚眼一笑,回身唤道:“静言,快过来见过公子。”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怯生生走了过来,站在勾小倩身旁,喏喏地看着顾冲。
顾冲呵笑出来:“这便是你找来的丫鬟?”
勾小倩笑道:“是呀,她名唤静言。”
顾冲点头道:“嗯,还真是一言不发。”
勾小倩嗔怪道:“她尚且年幼,未曾见过世面,待到明日,我便让小蝶等人去教导于她。”
顾冲笑了笑,望着勾小倩带静言离去,自己转身去到庄樱房内。
“相公来了。”
庄樱手中捧着绣架刚欲起身,顾冲向她摆摆手,随后道:“小蝶,你先出去一下,我与娘子有话要说。”
小蝶应声离开,庄樱笑道:“相公有何事,这般神秘。”
顾冲凝着眉,开口道:“我要去一趟京师。”
庄樱惊讶问道:“相公去京师作何?”
顾冲不知该如何说与庄樱,便将王轼的书信取出,递了过去。
庄樱看过书信,微微蹙眉,问道:“相公是要去救依婉?”
顾冲点头:“她腹中的孩子,是我的。”
庄樱心中一震,绣架竟从手中滑落,直直地掉在了地上。
“我已无暇向你解释,娘子,此番前往京师,若是我不能归来……”
庄樱微微摇头,紧紧握住顾冲的手,笃定说道:“相公,休要胡言,你定会平安无事。”
顾冲笑了笑,叮嘱道:“莫要让娘知晓,免得她担心。”
庄樱的手微微颤着,强忍着内心的波澜,说道:“相公放心前去,家中有我照料。只是这一路,你定要多加小心。”
顾冲望着庄樱,缓缓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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