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完淳从前方传回的消息,指向了辽参走私的海路,他确信代善等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甚至有可能早在大清国时期,他们这些勋贵们就干着这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们逍遥法外的特权已经没有了!
他必须找到对方的蛛丝马迹,形成无可辩驳的证据闭环。
刑名的敏锐让他很快发现了异常。
在几起看似普通的商船违规案卷中,他注意到一些船只的报关货物品名模糊,载重与吃水深度明显不符,且这些船次的背后,隐约都能牵扯到几个与代善等勋贵府邸往来密切的商号。
更有趣的是,这些卷宗的最终处理结果往往都是“查无实据”或“轻微罚款了事”,明显有人从中斡旋。
“把近年来所有涉及‘德盛昌’、‘广源号’这两家商行的卷宗,全部调出来!”
马伯锐对书吏下令,目光如炬。他怀疑这两家商号就是代善等人走私辽参的白手套。
书吏抱来更厚的一摞卷宗。
马伯锐逐字逐句地审阅,不放过任何细节。
终于,在一份关于海船遇风搁浅的救援记录中,他发现了一条关键信息:救援人员从破损的船舱中打捞出的货物,除了报关的布匹瓷器外,竟有大量用油布密封的精品辽参!
而当时的事后处理记录却轻描淡写地记为“少量私人礼品”,显然是被刻意掩盖了。
“人证!”
马伯锐立刻意识到,当年参与救援的官兵、船工,就是最好的人证。
他迅速签发文书,秘密传唤这些可能还散落在各地的当事人。
同时,他开始详细列明代善等勋贵涉嫌的罪名:盗窃贡品、走私贩私、偷漏巨额国税、欺君罔上,每一条都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他知道,夏完淳正在冒险搜集更直接的证据,而魏文正则在承受着巨大的政治压力。
他这里,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证据链必须无懈可击,才能保证在最终收网时,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夜深人静,唯有他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拨弄炭火的噼啪声相伴。
这位出身蜀地、历经磨难的按察使,正用他最熟悉的律法武器,为自己的信念,也为这片土地的清明,进行着一场无声却至关重要的战斗。
他期待着,与魏文正、夏完淳并肩,将那些蛀虫绳之以法的那一刻。
布政使衙门的后堂,烛火彻夜通明。
魏文正面沉如水,指尖轻轻拂过面前摊开的几份关键文书:夏完淳冒险取得的暗账与路线图,马伯锐梳理出的卷宗证据链,还有几份按了血手印的采参人证词。
这些冰冷的纸张,此刻却重若千钧,承载着揭开辽东脓疮、重塑朗朗乾坤的希望。
他并未急于行动。
而先是签发了数道正式的布政使司公文,以“整顿辽东贡赋,厘清历年积弊”为由,要求各相关衙门——尤其是市舶司、税课司、乃至负责地方治安的巡检司——全力配合督查行署与按察使司的调查。
这道行政命令,既给了夏、马二人行动以合法的外衣和必要的支持,也巧妙地将自己置于一个看似“按章办事”的位置,静待对手反应。
果然,代善等人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变得更加焦躁不安。
他们一方面加紧串联,向朝廷施压,另一方面,也开始暗中转移财产,销毁部分证据,甚至开始武装部分家奴,其府邸戒备明显森严起来。
魏文正冷眼旁观,他要的就是对方自乱阵脚,狗急跳墙。
时机到了。
这一日,天色未明,布政使衙门大门洞开。
魏文正一身整齐的官服,端坐堂上。
按察使马伯锐手持完备的司法文书——包括由他详细拟定的涉案人员名单、罪状摘要及签发的正式拘捕令。
督查专员夏完淳则作为监督官员在场。
堂下,是由按察使司衙役、布政使司亲兵以及莫笑尘特意调拨的一队精锐军士组成的联合执法队伍,甲胄鲜明,肃杀无声。
“依《大明律》,盗窃贡品、走私贩私、欺君罔上,皆属十恶不赦之重罪!人证物证俱在,法理昭昭!”
魏文正声音朗朗,回荡在大堂,
“即刻出发,缉拿要犯代善一干人等!若有抗法者,以谋逆论处!”
队伍迅速开赴代善府邸。
果然,昔日车水马龙的府门前,此刻竟有数十名手持棍棒刀枪的家丁护院把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为首的家奴头目色厉内荏地喊道:
“此乃太祖皇帝敕造府邸,谁敢擅闯!”
马伯锐心中冷笑,“前朝的太祖皇帝你也敢拿出来说,真是嫌命长了!”
他上前一步,高举拘捕令,厉声道:
“本官乃东北按察使,奉命执法!此乃朝廷签发的拘捕令,上有刑部大印!尔等速速让开,否则便是对抗王法,格杀勿论!”
家丁们一阵骚动,但似乎得了死命令,仍不退让。
这时,魏文正排众而出,目光平静地看着那紧闭的朱漆大门,朗声道:
“代善,本官魏文正,依国法前来请你过府问话。你若还是大明的臣子,便该明白,对抗王法,只有死路一条!难道你要让这满门老少,为你一人的罪过陪葬吗?”
话音落下,门内一片死寂。
突然,府门猛地被撞开,代善在一群心腹家将的簇拥下冲了出来,他身着满洲旧式袍服,手持一柄腰刀,须发戟张,状若疯狂:
“魏文正!黄口小儿!安敢欺我!我代善怎么说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当年我随太祖太宗皇帝打江山的时候,你还不知在何处!想要拿我?休想!”
代善的疯狂是有理由的,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多年在辽东的影响里,如今出了事情,煽动个把下属搞搞武装斗争还是有机会的。
可当他的煽动信寄出去后,得到的都是无视或沉默。代善不明白,如今的军队已经被打散,而他那些过去的旗人也早已化整为零编入到了新军第九镇和第十镇。
再说了,谁会放着安稳日子不过,跟着他为了一己私利瞎折腾呢?
所以当代善发现自己已经调动不了原来的下属时,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挑头来闹事是多么愚蠢,但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为了爱新觉罗的颜面,他都得硬扛下去。
此刻,他挥刀指向官兵:
“给我挡住他们!”
这无疑是公然抗法!
魏文正眼中寒光一闪。
“代善!你现在已经是大明的臣子了!你口中的太祖太宗都是我大明的逆臣罢了!你还不明白吗!”
魏文正说这些时依旧保持克制,他后退一步,接着对带队军官下令:
“代善公然持械抗法,形同谋逆!按律拿下!反抗者,杀无赦!”
“得令!”
军官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官兵立刻结阵上前。
刀剑碰撞声、呵斥声、惨叫声顿时响起。
那些家丁护院虽然凶悍,但如何是正规军的对手?
不过片刻功夫,便被砍翻大半,余者皆跪地求饶。
代善本人也被几名军士死死按在地上,夺去了腰刀,官帽滚落,发辫散乱,狼狈不堪。
“魏文正!你不得好死!天顺汗不会放过你的!”
代善犹自挣扎咒骂。
魏文正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语气冰冷:
“本官依法办事,证据确凿。你的罪状,自会呈报朝廷,由陛下圣裁!带走!”
整个过程,魏文正始终站在“依法执法”的制高点上,程序合法,手段克制,即便动武也是在被攻击后的正当反击。
在场的所有官员、军士、乃至围观的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代善自己选择了对抗王法,自取灭亡。
随着代善被押入大牢,魏文正立刻下令,按名单将其党羽一一缉拿归案。
一场雷霆万钧的执法行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盘踞辽东的这颗最大毒瘤彻底剜除。
消息传出,辽东震动,旧势力人人自危,百姓则拍手称快。
魏文正用一场干净利落、有理有节的行动,向所有人宣告:在这片土地上,国法纲纪,高于一切!
而过去清国的勋贵们,已如秋风下的落叶,落入尘埃了。。。
随着大明第十四个行省的建立,情报系统自然也随之迅速覆盖了起来。
神木厂及锦衣卫、黑衣卫、散衣卫,这一厂三卫的构架,开始在东北相继成立分部,构建起严密的监控与执行体系。
时值深冬,辽东布政使魏文正赴辽阳府巡查新政推行情况。
就在其车队行经一段山林官道时,一支淬毒的弩箭破空而来,直射魏文正乘坐的马车车窗!
所幸车窗为防寒紧闭,箭矢卡在窗棂上,未能伤及车内人员,但箭簇上绑着的纸条却触目惊心:
“杀尽汉官!”
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封疆大吏,并公然威胁朝廷,此案性质极其恶劣,震动整个辽东官场。
东北神木厂都指挥衙门的正堂,炭盆里的火苗偶尔噼啪作响,反而更衬得堂内鸦雀无声。
都指挥使蒋朔端坐在主位,不到四十的年纪,眉宇间却已刻满了风霜与决断。
他是老武平卫的底子,一路跟着魏渊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身上带着洗不掉的行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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