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血战时死守南城墙,潼关之战率先登城,入蜀平乱荡寇……
一身的伤疤换来了如今的官位。魏渊主张“军转政”,他便脱了铠甲,换上这身绯袍,坐镇这掌控辽东监察神经中枢的要职。
此刻,堂下分坐三人:黑衣卫东北镇抚使、锦衣卫东北千户、散衣卫东北统制,皆屏息凝神。
“诸位,”
蒋朔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和军人特有的干脆,
“布政使遇袭,箭矢都快钉到咱们眼皮子底下了!这不是山匪流寇,这是冲着朝廷的脸面,冲着辽东的安稳来的!”
他目光如电,扫过三人,
“背后之人,其心可诛!意在搅乱人心,阻挠新政,让咱们在辽东寸步难行!”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布政使的安危固然紧要,但更要紧的是朝廷的体统!若让这等宵小之辈得逞,往后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呲牙咧嘴!神木厂受朝廷重托,总管辽东情报,此案,便是头号大案!一厂三卫,必须给我拧成一股绳!”
“十日!”
蒋朔竖起一根手指,斩钉截铁,
“我只给你们十日!十日内,必须把这只黑手连根撅了!但要记住,动手要狠,心思要细。辽东满汉杂处,形势敏感,绝不能因办案激化矛盾,给人留下口实。要办成铁案,更要办得稳妥!”
命令既下,三卫负责人凛然领命。
黑衣卫镇抚使回到他那戒备森严、看似寻常的衙门口,立刻钻进了地下密室。
墙壁上挂满了辽东乃至更北区域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
他走到一幅标注着“潜在敌对势力”的图前,手指点向一个用朱砂圈出的名字——“兴满会”。
“联系‘夜枭’。”
他对手下低声吩咐,语气冰冷,
“问问他会里最近有没有‘生面孔’聚集,特别是跟兵器沾边的。”
“夜枭”,
是黑衣卫一枚埋藏极深的棋子。
他本是汉军旗出身,家族在明清易代中遭受过迫害,对前清残余势力抱有彻骨仇恨。
凭借其满语流利和对旧俗的熟悉,他已成功打入“兴满会”中层。
接到指令后,“夜枭”像往常一样,混迹于辽阳城北一处暗桩开设的皮货栈后院,这里是“兴满会”成员时常聚会之地。
他一边跟人喝着劣质的烧刀子,一边看似随意地抱怨日子艰难,耳朵却像猎犬般捕捉着每一丝有用的信息。
几天后,他设法向黑衣卫传递出一条关键情报:
“会内近日确有一伙约十人的生面孔,由‘秃鹫’领着,行事诡秘。听闻家伙事儿都是从抚顺关外老林子里的一个‘铁匠铺’弄的。”
“秃鹫”这个名字,立刻在黑衣卫的档案中对上了号——代善府上昔日的亲兵队长,悍勇残忍,对代善死忠。
而“铁匠铺”,显然就是秘密武器作坊的代称。
黑衣卫镇抚使得到情报后,并未急于行动。
他深知,抓几个小喽啰毫无意义,必须放长线钓大鱼,摸清整个网络,找到幕后金主和组织核心。
他下令:
“严密监视‘秃鹫’一伙,查清他们的落脚点、联络方式。对那个‘铁匠铺’,远距离布控,记录所有进出人员,但暂不惊动。”
一张无形的监控大网,在黑夜中悄然撒开。
黑衣卫的探子们化身樵夫、货郎、流民,日夜不停地盯着目标,将一丝一缕的情报汇聚到镇抚司的案头。
散衣卫的触角则深深扎根于市井街巷。
盛京光复后,魏渊亲自下令恢复其旧称“沈阳”,意寓“沈水之阳,重焕生机”。
在沈阳城,一家喧闹嘈杂、鱼龙混杂的小酒馆里,一名扮作收皮货商的散衣卫小校,正看似漫不经心地呷着劣酒,耳朵却像雷达般捕捉着周围的每一句对话。
这时,角落里一个喝得面红耳赤的汉子,正对着同桌人吹嘘:
“……哼!等着瞧吧!那些关里来的官儿,趾高气扬的,蹦跶不了几天了!迟早有他们好果子吃!”
话语虽含糊,但那咬牙切齿的恨意和隐含的威胁,立刻引起了小校的警觉。
小校不动声色,挪了过去,佯装熟络地给对方斟满酒,顺着话头套近乎:
“老哥,听您这口气,像是知道些内幕?莫非有啥发财的门路,也带带小弟?”
几杯酒下肚,那醉汉警惕性降低,话语间又漏出些“煤窑”、“硬家伙”等零碎信息。
小校心中记下,待其摇摇晃晃离开后,便悄然尾随。
穿过几条昏暗的巷子,那醉汉竟出了城,径直钻进了城南一处早已废弃多年的煤窑。
小校远远观察,确认此处地形复杂,易于藏匿,很可能是一个窝点。
他立即将情报传回。
几乎同时,另一组专门负责外勤侦查的散衣卫精锐,正以修缮道路、勘察矿脉等公开身份为掩护,对抚顺关周边区域进行拉网式秘密排查。
他们根据黑衣卫提供的“铁匠铺”这一模糊线索,结合对地形、人口流动和异常烟火的分析,很快将目标锁定在关外一处看似寻常的、为猎户和农户服务的小铁匠铺。
经过连续数日的昼夜监视,他们不仅确认了此处确有违规打造、囤积兵器的迹象,更通过辨认进出人员,发现了“秃鹫”及其几名核心党羽的身影,摸清了他们的藏匿规律。
与此同时,锦衣卫的切入点则更具针对性,直指可能存在的内部隐患。
他们分析,魏文正巡抚辽阳的行程虽非绝密,但其具体行进路线和时间并非普通百姓所能知晓。
袭击者能如此精准地设伏,极有可能存在内鬼通风报信。
锦衣卫东北千户所立即调阅了布政使衙门所有能接触到行程安排的人员档案,进行交叉比对和背景审查。
很快,一个名叫马成的经历司都事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此人为汉人,表面上看履历清白,但锦衣卫深入核查其家族背景时发现,其叔父马保早年便归顺了清国,曾在代善府中担任包衣奴才,关系密切。
马成本人虽在明廷为官,但与这位叔父暗中仍有往来。
人员锁定,即刻缉拿!
锦衣卫的行动迅如闪电,在马成毫无防备之时将其在家中拿下。
突审之下,起初马成还百般抵赖,但在锦衣卫出示其与叔父秘密通信,信中多有对朝廷新政不满之语,以及其近期异常资金往来的证据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马成的供词令人震惊。
他确实被其叔父拉拢,加入了秘密组织“兴满会”。他利用职务之便,向会中提供了魏文正的行程信息。
据他交代,“兴满会”势力盘根错节,网罗了不少对现状不满的满汉旧吏和失意文人,他们提供情报和资金,而像“秃鹫”这样的亡命之徒,则负责执行具体的破坏和暗杀行动。
他供出了一个隐藏在沈阳工部衙门下的书吏,以及几个与关内走私商人有牵连的中间人。
至此,一条由内部人员提供情报、地下组织策划资助、职业杀手负责行动的完整犯罪链条,已基本浮出水面。
散衣卫锁定了匪巢,锦衣卫挖出了内应,黑衣卫掌控着全局动态。
收网的时机,即将成熟。
神木厂都指挥使蒋朔的案头,情报越来越清晰,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将这伙企图撼动辽东秩序的阴谋分子一网打尽。
当所有线索汇聚,脉络清晰如掌中观纹时,东北神木厂指挥衙门内,都指挥使蒋朔终于下达了最终指令。
他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布下的陷阱已合围,只待擒兽。
“传令!”
蒋朔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黑衣卫,尔等继续严密监控‘兴满会’核心成员,尤其是与关内乃至蒙古有勾连的线索,暂不惊动非涉案人员,务求深挖根源,一劳永逸!”
“散衣卫,目标城南废弃煤窑,由尔部负责包围突袭,务必将‘秃鹫’及其党羽生擒活捉,我要口供!”
“锦衣卫,同步行动,按马成供述名单,立即缉拿所有涉案官吏、商贾,查封相关产业,冻结资金,切断其所有内外联系!”
子时三刻,万籁俱寂。
散衣卫的精锐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借着月色和地形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对废弃煤窑的合围。
外围的暗哨早在不知不觉中被摸掉。
队员们身着深色夜行衣,脸上涂着黑灰,仅以手势交流,如同鬼魅般占据了所有制高点和出口。
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刻,一枚信号火铳带着尖啸划破夜空!
“动手!”
一声令下,散衣卫队员如猛虎下山,从多个方向同时突入煤窑。
窑洞内顿时一片大乱,被惊醒的“秃鹫”及其死士仓促应战,挥舞刀剑负隅顽抗。
一时间,兵刃相交的铿锵声、怒吼声、惨叫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但这些死士仓促应战,如何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散衣卫对手?
战斗短暂而激烈,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抵抗便被彻底粉碎。
匪首“秃鹫”身中数刀,浑身是血,最终被特制的铁链网罩住,死死捆缚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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