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午后的阳光，透过叶欢颜总裁办公室那扇巨大的落地窗，被过滤成一片温暖而柔和的琥珀色，倾泻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地板上。
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雪松香薰的淡雅气息，与窗外隐约传来的都市喧嚣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上午那场关乎数十亿资金流向的高层会议结束后，任无锋便卸下了那份属于“任总”的疏离与威严，如同回到巢穴的猛兽，慵懒地陷在叶欢颜办公室那张宽大舒适的意大利真皮沙发里。
他修长的手指间，并非商业文件或机密报告，而是一本纸张泛黄、装帧古朴的《孟郊诗集》。
任无锋翻动书页的速度很慢，目光停留在某一页上，久久没有移动。
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挺直的鼻梁下，薄唇微抿，眼神深邃，仿佛透过那些千年前的文字，看到了某些更遥远、更沉重的东西。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伴着熟悉的香风靠近。
叶欢颜结束了手头的工作，悄无声息地走到沙发后。
叶欢颜俯下身，柔软的双臂从后面轻轻环住了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叶欢颜的声音带着笑意，如同春日融化的溪水，清脆而温柔。
叶大总裁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向那页诗稿，轻声念了出来：
“吾师当几祖，说法云无空。
禅心三界外，宴坐天地中。
院静鬼神去，身与草木同。
因知护王国，满钵盛毒龙。
抖擞尘埃衣，谒师见真宗。
何必千万劫，瞬息去樊笼。
盛夏火为日，一堂十月风。
不得为弟子，名姓挂儒宫。”
念罢，叶欢颜忍不住轻笑出声，下巴抵在任无锋的肩头，调侃道：“我们任大少今天怎么转了性子，突然读起孟郊这个‘诗囚’、‘倒霉蛋’的诗了？
而且这首……有什么特别的吗？
莫非你做了青城山道士还不够，现在又想去当和尚不成？”
叶欢颜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得更欢，明媚的眼眸弯成了月牙。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任无锋剃着光头、身披袈裟、却依旧眉目风流、引得无数女香客还俗的荒唐画面，那场景实在是……
太有冲击力，也太有趣了。
任无锋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反手捉住了叶欢颜环在自己颈前的手，握在掌心，送到唇边，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
一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带着无需言说的温情。
“和尚？”
任无锋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我可没那个慧根，也舍不得这万丈红尘，更舍不得……
你。”
花言巧语的男人顿了顿，语气稍稍正经了些，“我是在想佛宗和道门。”
“嗯？”
眉开眼笑的叶欢颜收起玩笑的心思，将脸颊贴在男朋友宽阔的背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安静地等待下文。
“隐山那一战，大阵被太阳王以命破开——”
任无锋的目光重新落回诗集上，但焦点显然不在文字上，道，“我当时以为，空灭大师和抱朴子，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任无锋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千年积怨，魔宗在他们眼中是邪魔外道，是心腹大患。
更何况，魔宗传承数千载，底蕴深厚，那些失传的功法、秘宝、丹药……
是足以让任何势力疯狂的‘泼天富贵’。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空灭大师和抱朴子都该出手。
趁他病，要他命，彻底踏灭并瓜分隐山。”
任无锋微微蹙起眉头，这是叶欢颜很少在他脸上看到的神情。
任无锋带着困惑与深深的思量，道：“可他们偏偏没有。
如果他们不动手，那么隐山那些传承和底蕴，他们也就没资格分一杯羹。
诸葛霸先脾气火爆，嘴还很臭，但他是个重诺如山的真性情中人。
诸葛霸先不愿违背当年昆仑盟约，选择袖手旁观，这在我预料之中。
但空灭和抱朴子……
这两个老妖怪，他们的选择，至今让我想不通。”
叶欢颜静静地听着，聪慧如她，立刻抓住了关键。
叶欢颜直起身，绕到沙发前，挨着任无锋坐下，认真地看着他，道：“其实你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的不是吗？
既然无论从千年仇怨，还是现实利益考量，他们都应该出手，却都没有出手，那原因只有一个——”
叶欢颜伸出纤细的食指，点在任无锋的胸口。
叶大总裁眼神锐利，声音柔和，道：“他们要么，知道真仙画卷的存在；
要么，虽然他们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他们确信隐山一定藏着某样足以在绝境下扭转乾坤、甚至能反杀三位大宗师的底牌。
他们不敢赌，或者说，他们知道赌输的代价，他们承受不起。”
任无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叶欢颜的分析确实与他所想不谋而合。
任无锋放下手中的《孟郊诗集》，微皱的眉头并未舒展，反而更紧了些。
“所以——”
任无锋得出结论，声音低沉，道，“他们是知道伽蓝圣主‘遇仙’之事的。”
“应是如此。”
叶欢颜点头，条理清晰地分析道，“道门传承久远，与隐山几乎同样古老，知晓一些秘辛不足为奇。
佛宗虽是后起，但也是绵延上千载的巨擘，底蕴深不可测。
伽蓝圣主主要活跃于李唐玄宗时期，那时正是佛道两家都极为鼎盛的时代。
魔宗作为佛道共敌，彼此渗透，信息交织。
他们知道伽蓝圣主这段秘而不宣的仙缘，并记载下来，也正常。
比起这个来——”
叶欢颜顿了顿，神情变得有些复杂，眼神依然带着某种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
她轻轻靠回任无锋肩头，低声道：
“阿飞，我真的……直到现在都有些难以相信。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仙’吗？”
任无锋闻言，不由得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看透世情的淡然，也有一丝属于修行者的傲然。
他揽住叶欢颜的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光滑的臂膀。
“仙？”
任无锋语气平和，道，“明道境的修行者，肉身强横，真元澎湃，面对寻常军队，以一敌千并非难事，在凡人眼中，已与神仙无异。
逍遥境的大宗师，或如太阳王西比阿那般站在巅峰的神圣存在，掌控规则，举手投足引动天地之力，捏死非神圣的其他修行者，当真如同踩死蝼蚁般轻松。
凡人想要诛杀他们这般存在，唯一可能就是动用核弹覆盖性攻击。
在我辈修行者看来，他们与传说中呼风唤雨、移山倒海的仙神，又有何区别？”
任无锋的声音平稳而笃定，道：“伽蓝圣主所遇之‘仙’，无非是超越了逍遥境，踏入了另一个我们尚未认知、更为恐怖的层面的强者而已。”
任无锋的表情变得平静而深邃，推理道：“仙这种存在，是不可能存于世间的。
至少，以我们脚下这颗星球当下的资源、能量层级和发展维度而言，不足以供养所谓的‘仙’。
浅水，是养不出真龙的。”
任无锋抬眼，目光穿透了落地玻璃窗，望向了无垠的长空。
经历过隐山大战的年轻辈修行第一人，此时面容沉凝，声音淡静，道：“我们这里，于苍茫浩瀚的宇宙之中，终究……
只是个小小的池塘而已。
你试想，若真有符合神话传说中那般无所不能、与天地同寿的‘仙’，
祂需要何等磅礴的能量来维系存在？
将此星球上所有的生命，包括人类在内，都拿去‘喂养’祂，恐怕……
也满足不了其万一。”
叶欢颜依偎在他怀里，仔细咀嚼着他的话。
叶欢颜不是修行者，但身处这个圈子，见识远超常人。
任无锋的逻辑清晰而冷酷，叶欢颜细思之下，确实觉得很有道理。
她心中那份因“真仙”二字而起的震撼与迷茫，渐渐平复下来。
叶欢颜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她犹豫了一下，抬起眼眸，轻声问男朋友道：
“那……
真仙画卷，还能激发几次？”
闻言，任无锋沉默。
这个问题触及了隐山最核心的秘密。
叶大总裁问的时候其实也没指望男人会回答。
她也知道她不该问的。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理性克制、精于人心算计的叶大总裁还是问了。
任无锋沉默着，办公室内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阳光在任无锋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其实——”
就在心里五味杂陈的叶欢颜打算主动转换话题时，任无锋缓缓开口了。
任无锋看向目光突然发亮的叶欢颜，如将性命交付般，将自己的推断说了出来。
他说道：“我也不知道还能激发几次。
但我知道，扶摇圣主为了激发它，一定付出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巨大的代价。”
任无锋的眼神变得愈发幽深，像是两口不见底的深潭，道：“可能是损耗了本源精血，
可能是动摇了修行根基，会让她晋入逍遥境的时间拖延得更久，
也可能是——”
他顿了顿，声音淡淡地，却带着某种沉重的情绪，补充了那个最坏的可能：
“也可能是寿元，是透支生命力。”
他称呼青扶摇为“扶摇圣主”，而非“母亲”。
这个细微的差别，叶欢颜敏锐地捕捉到了。
获得了绝对信任的女人心中微叹，知道男朋友与他母亲之间的关系，远比她原先以为的还要疏离、复杂。
叶欢颜犹豫再犹豫，最终还是抵不过内心的关切，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她这样……
阿飞，你不担心吗？”
任无锋嘴角泛起一丝清晰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担心她？”
任无锋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道，“她是谁？
是算无遗策、运筹帷幄、如今威势无敌、手掌生杀的隐山圣主大人！
我凭什么担心她？！
寒家现在指不定有多怕被她灭门呢！
百里世家现在不知道多少人恨她恨得要死，又不知道多少人怕她怕得要死！
我需要担心她？！”
任无锋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情绪，道：“你相不相信？
但凡我此刻流露出一丝一毫对圣主大人的所谓‘担心’，立刻就会换来她的嘲笑和训斥，斥责我不自量力、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任氏当代嫡长子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也带着几分看透的凉薄。
任无锋转头看向叶欢颜，继续道：
“何况，如今大战方休，隐山虽重振威名，却群狼环伺，天下瞩目。
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等着她露出疲态，等着隐山露出破绽。
你觉得，在这种时候，我适合表现出对她的‘担心’吗？”
任无锋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道：“扶摇圣主此刻，哪怕真的已经外强中干，甚至……
无法再次动手了。
她也必须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势，
都要冷酷，
都要不可战胜。
任何的软弱，
在当下，
都是取死之道。”
（pS：第四卷渊默雷声竟也写到了100章了呢，标记一下。天将明，差不多该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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