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把父母家玉米地里最后一捆秸秆扛上三轮车，日头已经西斜。汗水浸透的衬衫贴在背上，混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这是忙活了两天农活最真实的印记。
父亲站在院门口挥手，母亲塞来一布袋刚摘的黄瓜和西红柿，叮嘱我路上慢点开。发动车子时，后视镜里老两口还站在原地，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心里一阵暖，又有些发酸。
两个小时后，车子驶进我家小区。刚停稳，楼上就传来大儿子泽泽的呼喊：“妈妈回来啦！”紧接着是小儿子源源的脚步声，像小鼓一样咚咚响，隔着车门都能感受到他的雀跃。
推开门的瞬间，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原地——沙发上的靠垫扔得满地都是，抱枕套被扯了下来，露出里面的棉絮；泽泽的乐高积木堆得像座“废墟”，源源的恐龙玩具横七竖八躺在地毯上，客厅地板上还留着几道黑色马克笔的痕迹，蜿蜒得像小蛇。
“妈妈，你看我搭的玉米仓！”泽泽举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乐高模型跑过来，模型上还插着两根我从老家带回来的玉米秸秆。我刚要开口夸赞，就听见厨房传来“哗啦”一声脆响。心里咯噔一下，快步冲过去，只见源源站在灶台前，手里举着一个空了的酸奶盒，地上碎了一只青花瓷碗，酸奶顺着地板缝往下淌，还混着几颗散落的葡萄干。“我想给妈妈做酸奶碗。”五岁的小家伙低着头，小手攥着衣角，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涌上心头的烦躁。刚蹲下身准备收拾碎片，泽泽又急急忙忙跑进来：“妈妈，源源把你的多肉拔了！”我转头一看，阳台窗台上的几盆多肉遭了殃，叶片掉了一地，源源刚才手里还攥着一截肉质茎，此刻正怯生生地看着我。不用问，肯定是小儿子趁我不在家，好奇地把多肉当成了“小玩具”。
“先把碎片收拾好，不然会扎到脚！”我一边指挥泽泽拿扫帚，一边起身去扶歪倒的花盆。源源想帮忙，却不小心踩在酸奶渍上，滑倒在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泽泽拿着扫帚跑过来，慌乱中又碰倒了阳台的洗衣篮，干净的衣服散落一地，和地上的泥土、叶片混在一起。我一手扶源源，一手捡衣服，后背的汗水又冒了出来，比在地里弯腰掰玉米还黏腻。
好不容易把源源哄好，收拾完厨房的碎片和阳台的狼藉，刚想歇口气，手机响了，是母亲提醒我包里的东西赶紧拿出来怕捂坏了
我想起包还放在玄关，弯腰去拿时，却发现包被翻开了，里面的笔记本散了一地，安安正拿着我的钢笔在纸上乱涂乱画，笔记本上的工作纪要被画得乱七八糟，还画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妈妈和我”。
“谁让你动妈妈的包？”我提高了声音。泽泽吓得一哆嗦，钢笔掉在地上，笔尖摔弯了。源源也吓得躲到沙发后面，小手扒着沙发边，小声说：“哥哥说要给妈妈画奖状，奖励妈妈帮姥爷姥姥干活。”
我看着泽泽眼里的泪水，又低头看向笔记本，纸上确实画着一个简陋的奖状，用红笔涂了边框，写着“最厉害的妈妈”五个歪歪扭扭的字，旁边还画了个咧嘴笑的太阳。
心里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柔软的酸涩。我蹲下身，摸了摸泽泽的头：“下次动妈妈的东西要先问一声，知道吗？”泽泽点点头，伸手擦掉眼泪：“妈妈，我错了，我帮你擦干净笔记本。”源源也从沙发后面跑出来，抱住我的腿：“妈妈，我也错了，我不拔花了。”
正说着，厨房里传来“滋滋”的声响，我心里一惊，想起早上出门前炖在砂锅里的排骨汤。冲进厨房一看，砂锅盖子已经被掀开，汤炖得快干了，锅底结了一层焦痂，泽泽手里还拿着一把勺子，脸上沾着汤汁。“我想给妈妈热汤，让妈妈喝了有力气。”泽泽小声解释，眼里满是不安。
我哭笑不得，只好关掉煤气灶，把焦掉的排骨汤倒掉。看着两个儿子怯生生的模样，再看看满屋子的狼藉，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我脱掉沾满泥土和汗水的外套，挽起袖子：“来吧，我们一起大扫除！”泽泽立刻拿起抹布擦桌子，源源也跟着模仿，虽然越擦越脏，把桌子抹得满是水印，但那认真的小模样，让我心里暖暖的。
收拾到傍晚时，客厅终于恢复了整洁。我把从老家带来的黄瓜、西红柿洗干净，切成小块装在盘子里，两个儿子围在餐桌旁，吃得津津有味。泽泽突然说：“妈妈，姥爷家的玉米好大，下次我也要去帮姥爷他们干活。”源源跟着点头：“我也要去，我会掰玉米！”
我摸了摸他们的头，心里满是感慨。白天在田里忙活，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回来又面对这“鸡飞狗跳”的场面，确实有些疲惫，但看着两个儿子稚嫩的脸庞，听着他们贴心的话语，所有的累都烟消云散了。
晚上哄两个儿子睡着后，我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的月光，想起父母送别时的身影，又想起今天回家后的种种混乱。其实生活就是这样，有田间劳作的辛苦，也有居家带娃的琐碎，有“鸡飞狗跳”的狼狈，更有藏在细节里的温暖。那些打碎的碗、弄脏的衣服、画乱的笔记本，都是孩子们最纯粹的爱意，笨拙却真挚。
我拿起手机，给父母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们我已经安全到家，孩子们都很想他们。很快收到母亲的回复：“累了就好好休息，孩子们调皮点没事，平安就好。”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眶有些湿润。
这一天，从田间的尘土飞扬到家里的鸡飞狗跳，从身体的疲惫到心里的温暖，每一个瞬间都那么真实。或许这就是生活最本真的模样，有忙乱，有疲惫，但更多的是藏在烟火气里的幸福，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是家人的牵挂惦念，这些细碎的美好，拼凑成了最珍贵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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