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初秋,波兰东南部喀尔巴阡山省,萨诺克县的一片刚刚完成丈量、界桩林立的坡地上,一场具有象征意义的土地分配仪式正在举行。尽管秋风已带凉意,但现场数百名无地农民的脸上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暖意和期盼。农业部长卡齐米日·索斯恩科夫斯基亲自到场,将一张印有国徽的地契文书,郑重地交到一位名叫扬·科瓦尔奇克(与之前训练场的年轻士兵同名,但非同一人)的中年农民粗糙的手中。这块大约五公顷的土地,原属于当地一位名叫沃伊切赫·米科瓦伊奇克的中等地主。
“科瓦尔奇克公民,”索斯恩科夫斯基部长声音洪亮,确保周围的农民和受邀前来的记者都能听到,“从今天起,你和你的家人就是这块土地的合法主人了!这是波兰共和国对辛勤耕耘者的承诺,是土地改革赋予你们的权利!希望你们用汗水浇灌它,让它成为你们新生活的基石!”
扬·科瓦尔奇克激动得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那轻飘飘却又重如千钧的地契,他哽咽着,用浓重的乡音反复说着:“感谢政府!感谢总理!我们……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地了!”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许多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泪光。不远处,原土地主人米科瓦伊奇克先生,一位穿着体面但神色复杂的中年人,正与县政府官员和一位来自华沙的“土地改革执行与调解特别委员会”的专员低声交谈着。他刚刚签署了土地转让协议,并拿到了第一笔由政府担保、部分以外汇(来自华鼎公司采购波兰亚麻原料的预付款)支付的补偿金,以及一份允许他优先入股即将在热舒夫市兴建的一家小型木材加工厂的意向书。
这一幕,通过报纸和广播,被刻意宣传为瓦迪斯瓦夫·格拉布斯基总理“分化瓦解”策略的初步胜利。在华沙总理府的会议室内,农业部长索斯恩科夫斯基正向内阁核心成员汇报阶段性成果。
“总理先生,各位同僚,”索斯恩科夫斯基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谨慎的乐观,“自特别委员会成立并开展工作两个月以来,效果是显着的,尽管……并未完全达到预期。在中小地主阶层中,我们成功打开了一个缺口。像米科瓦伊奇克这样,拥有几十到几百公顷土地、并非世袭大贵族出身、更注重实际经济利益而非传统政治特权的土地所有者,对我们的‘补偿加转型’方案接受度较高。截至目前,我们已经与全国范围内超过三百名此类地主达成了协议,累计征收土地约八万公顷,并已开始向约一万六千户无地农民家庭进行分配。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农村的紧张局势,也向更广大的农民群体展示了政府改革的决心。”
内政部长沃伊切霍夫斯基插话道,他的表情依然严肃:“卡齐米日,我承认这是进展。但是,我们必须看到,这八万公顷土地,相对于波托茨基伯爵一人在卢布林省就拥有的近四万公顷土地,以及全国亟待征收的总面积而言,只是杯水车薪。而且,这些合作的地主,大多位于改革阻力相对较小、政府控制力较强的中西部地区。在东部,情况依然极其严峻。”
财政部长扬·克雷布斯立刻跟进,他的眉头紧锁,仿佛永远在计算着不断扩大的赤字:“更现实的问题是资金!卡齐米日,你提到的那些部分外汇补偿,已经动用了我们为数不多的硬通货储备,那是准备用来支付联合帝国金龙集团粮食利息的!而更多的补偿,我们只能发行债券,这些债券的信用……市场并不看好,折扣很大。更重要的是,土地分配之后,政府还需要投入资金帮助农民购买种子、农具,甚至提供初期口粮,否则他们拿到土地也无力耕种。这笔后续投入,目前完全没有着落!我们已经快要把‘分化瓦解’变成‘财政崩溃’了!”
索斯恩科夫斯基叹了口气,承认道:“扬说得对,资金压力巨大。而且,我们遇到了新的、更棘手的问题。”他打开一份厚厚的报告,“首先是土地质量。愿意合作的中小地主,往往交出的多是位于丘陵、贫瘠或者边远地区的劣等地、零散地,而将肥沃的平原谷地紧紧攥在手里。这使得分到土地的农民实际收益大打折扣,有些甚至无法维持基本生计,反而对政府产生了怨言。其次,地主们的‘对策’也在升级。除了之前的分割产权、捐赠教会,现在他们开始大规模砍伐林地、变卖固定资产,甚至故意破坏农田水利设施,然后再将‘残值’土地交给政府,极大增加了我们恢复生产的成本和难度。”
一直沉默倾听的瓦迪斯瓦夫·格拉布斯基总理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思路清晰:“先生们,我们早就预料到改革不会一帆风顺。目前的成果,至少证明了我们的方向是对的——将地主阶层区分对待,集中力量争取中间派,孤立顽固派。这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也积累了经验。”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秋意渐浓的华沙街景。“当前的关键,在于将改革深入推进,并解决新出现的问题。我决定采取以下措施:”
“第一,调整补偿策略。对于交出优质土地、且积极配合的地主,补偿金和转型优惠可以适当提高,树立更好的榜样。对于故意交出劣质地或破坏资产的行为,要建立严格的评估和监督机制,一旦发现,不仅补偿金大打折扣,还要追究其法律责任。特别委员会要拥有更大的调查和裁决权。”
“第二,拓宽资金渠道。克雷布斯部长,你立即与联合帝国黄金集团的谭杰明董事长接触,探讨发行一笔专门的‘土地改革与农村发展债券’的可能性,可以用未来部分关税收入或国有矿山收益作为担保。同时,与法国方面沟通,看看能否将部分对法军事采购贷款,转化为对波兰农业基础设施(如小型水利、乡村道路)的援助。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融资。”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将土地改革与国家的工业化战略更紧密地结合起来。”格拉布斯基的目光扫过工业部长和商业部长,“我们不能只让地主转型,更要让获得土地的农民真正稳定下来。政府要引导甚至直接投资一批面向农村的小型工业项目,比如化肥厂、农具修理厂、农产品加工厂(如糖厂、淀粉厂),这些项目既能吸收农村劳动力,又能为农业提供支持。我们可以向联合帝国的华鼎公司、永恒集团等发出邀请,鼓励他们在波兰农村地区投资劳动密集型产业,并给予税收优惠。要让农民看到,拥有土地只是第一步,更好的生活还在后头。”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沉重:“至于东部那些最顽固的大地主,如波托茨基伯爵,暂时维持高压态势,加强监视,切断他们与外国势力(特别是那些试图利用此事做文章的势力)的过于密切的联系。但同时,也要秘密接触他们家族中不那么激进的成员,或者寻找他们与当地新兴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矛盾,继续我们的分化策略。时机成熟时,或许可以提出更针对性的方案,比如用边远的森林开采权或矿产勘探权交换其部分优质农田。”
总理的策略得到了内阁的原则性同意,但执行的难度可想而知。消息传到联合帝国驻波兰大使馆,张远大使立刻与龙武集团的周毅和华鼎公司的李默开会研判。
李默首先表示:“总理的意图很明显,他想把我们的资本引入波兰农村,既解决就业,又为改革输血。这对我们华鼎公司来说是个机会,我们在中南联邦的暹罗、南洋联邦的爪哇都有成熟的农业-纺织一体化经验。我们可以考虑在波兰投资建立亚麻、大麻的初级加工厂,利用当地原料和廉价劳动力。但这需要波兰政府提供稳定的土地产权保障和优惠政策。”
周毅则更谨慎:“龙武集团对农业兴趣不大。但格拉布斯基想用资源开采权交换土地,这点值得关注。波兰东部的石油和钾盐资源,一直是我们北方党感兴趣的目标。或许我们可以通过黄金集团,在土地改革债券上提供一些支持,以此为筹码,在未来关于资源开发的谈判中占据有利位置。”
张远总结道:“波兰的土地改革已经进入深水区。格拉布斯基是在走钢丝。我们要密切观察,既要利用机会扩大我们的经济存在,也要避免过度卷入其国内矛盾。特别是要警惕英国和法国利用此事离间我们与波兰的关系。”
正如张远所料,在巴黎和伦敦,波兰土地改革的“初步成功”引起了不同的反应。法国担心波兰过度依赖联合帝国资本,而英国则看到波兰农村市场可能对印度棉花和英国轻工业品带来的新机遇。新一轮围绕波兰未来走向的大国博弈,随着秋叶飘落,正悄然展开。而瓦迪斯瓦夫·格拉布斯基总理深知,刚刚取得的微小进展,远不足以庆祝,更大的风浪还在后方。波兰的土地改革,这场艰难的社会革命,仍在泥泞中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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