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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道小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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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金锁的怨灵,财富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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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是亥时开始下的,铜钱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混着泥腥味,把整条古董街泡得像口发馊的酱缸。沈万三揣着那枚刚到手的金锁,指节因为用力泛白,锁身上的缠枝莲纹硌得掌心生疼,却抵不过心底那股火烧火燎的痒——掌柜的说,这是清末王万贯的贴身之物,锁芯里藏着他富可敌国的秘密。

“它会吃了你!”

卖锁的疯老头最后那句话还在耳边打转,沈万三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老头被他推倒时后脑勺磕在石阶上,血混着雨水淌成蜿蜒的小溪,可那双翻白的眼睛还死死盯着他怀里的金锁,像要把那点金光吞进喉咙里。沈万三裹紧了黑绸衫,加快脚步往家赶,雨幕里总觉得有人跟着,回头却只有路灯在雨里晕成一团惨白的光。

他住的洋楼是三年前盘下的,原主是个留洋回来的教授,说这房子“不干净”,半卖半送地脱手了。沈万三那时正缺个摆古董的场子,嫌教授迂腐,如今站在雕花铁门前,却莫名觉得门环上的狮子眼在黑夜里亮了亮。他摸出钥匙,手指抖得厉害,插了三次才捅进锁孔。

“咔哒”一声,门开了,一股陈腐的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扑面而来。沈万三皱了皱眉,反手带上门,客厅里的落地镜突然“嗡”地颤了一下。镜面上蒙着层薄灰,他走过去想擦,却在玻璃里看见个模糊的影子——穿件月白旗袍,领口绣着暗红的牡丹,头发绾成个圆髻,正背对着他站在镜中央。

“谁?”沈万三喉咙发紧,抄起门边的黄铜镇纸。

影子没动,镜面上却慢慢渗出水珠,不是雨打上去的那种,而是从玻璃里头冒出来的,顺着花纹蜿蜒流淌,越聚越多,最后竟成了暗红色,像稀释的血。他猛地回头,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他刚买回来的那尊玉佛在供桌上泛着冷光。

“看错了……”沈万三喃喃自语,手心的金锁突然烫起来,烫得他差点脱手。他慌忙掏出来,借着窗外的闪电看清了——锁身上的缠枝莲纹里,不知何时渗进了些暗红色的东西,凑近闻,正是那股甜腥气,像熟透了的樱桃烂在泥里。

这晚沈万三没敢睡。他把金锁塞进保险柜,密码转了三遍,又在柜门上贴了张黄符——那是去年从庙会求的,据说能镇宅。可躺到床上,眼皮刚要合上,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梳头,“咔哒、咔哒”,木梳刮过发丝的声音,从镜子对面的卧室传来。

他抓起枕边的匕首,一步步挪过去,卧室门虚掩着,缝里透出昏黄的光。推开门的瞬间,沈万三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梳妆台上的铜镜亮着,一个女人正坐在镜前,背影窈窕,旗袍开叉处露出一截白得发青的小腿。她手里拿着把桃木梳,正一下下梳着长发,头发乌黑油亮,垂到腰间,发梢却在滴水。

“你是谁?”沈万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女人缓缓转过头。脸很白,嘴唇红得像刚喝了血,眼睛却是两个黑洞,深不见底。她笑了笑,举起手里的梳子,齿缝里缠着几根长发,黑得发亮。“王老爷的锁,”她的声音又软又黏,像沾了蜜的蜘蛛丝,“你配不上。”

沈万三尖叫着挥刀砍过去,却砍了个空。女人像烟一样散了,梳妆台上的铜镜“咔嚓”裂开,裂纹里渗出的血珠滴在桌面上,汇成小小的溪流。他瘫坐在地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色惨白,眼睛里布满血丝,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像被人用线牵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想起保险柜里的金锁。冲过去打开,黄符已经变成了焦黑色,锁身的甜腥气浓得化不开,上面的缠枝莲纹像是活了过来,纹路里的暗红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地毯上,晕开一朵朵形状诡异的花。

“金山……好多金子……”

迷迷糊糊中,沈万三觉得自己躺在一片冰凉的金锭上,元宝堆成的山在四周耸立,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可没等他伸手去摸,那些金锭突然变软,像融化的蜡,黏住他的手脚。无数只苍白的手从金堆里伸出来,抓住他的胳膊、腿,往深处拖。他拼命挣扎,却看见那些手的手腕上都戴着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金锁,锁孔里淌着血,滴滴答答落在他脸上。

“救……救命!”

沈万三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浑身冷汗,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亮线,线尽头是保险柜敞开的门,金锁躺在里面,表面光滑,像是昨晚的一切只是噩梦。

可当他掀开被子,却看见床单上印着个清晰的女人脚印,小巧玲珑,鞋尖沾着暗红的泥——那是只有穿旗袍的女人才会穿的绣鞋尺码。

三天后,李承道的道观迎来了这位不速之客。沈万三眼下乌青,颧骨高耸,原本油亮的头发枯得像草,说话时牙齿打颤,手里紧紧攥着个黑布包,包角渗出点点暗红的渍痕。

“李道长,您一定要救救我!”他“扑通”跪在蒲团上,道观里的檀香也盖不住他身上那股甜腥气,“那东西……它缠上我了!”

李承道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转着串紫檀佛珠,眼皮都没抬。他穿件洗得发白的道袍,领口补着块同色的布,脸上沟壑纵横,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沈老板,贫道早已不问世事。”他声音沙哑,“你该去庙里求菩萨。”

“没用的!”沈万三扯开黑布,露出那枚金锁,“它是活的!会流血,会叫人做噩梦,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李承道的目光终于落在金锁上,转佛珠的手顿了顿。阳光从道观的窗棂照进来,正好落在锁身上,缠枝莲纹在光影里扭曲,像在蠕动。他沉默片刻,朝后堂喊:“婉儿,赵阳,出来。”

门帘被掀开,先走出的是林婉儿。她穿件月白色的短褂,袖口绣着半朵墨竹,头发用根木簪绾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脸色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唯独一双眼睛漆黑,看人时带着股说不出的沉静。她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罗盘,指针在盘里微微颤动,走到沈万三面前时,指针突然剧烈旋转,最后死死指向那枚金锁。

“怨气太重。”林婉儿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它已经离体,依附在宿主周围。”

跟在她身后的赵阳“嗤”了一声。他穿件黑色夹克,牛仔裤膝盖处磨出了洞,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刀身映出他吊儿郎当的脸。“师妹,你又来这套。”他拍了拍沈万三的肩膀,力道不轻,“沈老板,八成是你做了亏心事,自己吓自己。”

“我没有!”沈万三激动地反驳,却被林婉儿打断。

“锁上有血祭的痕迹。”她蹲下身,指尖悬在金锁上方,没敢碰,“不是活物的血,是……怨灵的心头血。”

李承道突然开口:“婉儿,你带赵阳去沈宅看看。”他从怀里摸出张黄符,递给林婉儿,符纸边缘泛黄,上面的朱砂符文扭曲古怪,“若事不可为,用这个。记住,金锁背后,藏着血亲债,别轻易沾手。”

林婉儿接过符,指尖触到纸的瞬间,像被烫了一下,符纸背面似乎有什么硬物硌着。她不动声色地捏了捏,点头道:“是,师父。”

赵阳耸耸肩,收起折叠刀:“走呗,正好看看让沈老板吓破胆的到底是啥玩意儿。”

三人离开时,李承道站在道观门口,望着他们的背影,转佛珠的手停了下来。阳光落在他脸上,照出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像藏着什么秘密。

沈宅的洋楼在白天看来也透着股阴森。朱漆大门上的铜环蒙着层灰,门廊下的吊灯晃悠着,玻璃罩上积着蛛网。林婉儿刚踏进门,手里的罗盘就疯狂转动,指针撞得盘壁“哒哒”作响,最后指向客厅那面落地镜。

“在这里。”她抬眼望去,镜面蒙着层薄雾,雾里隐约有个女人的轮廓,正对着他们缓缓转身。

赵阳走到镜前,伸手要擦,却被林婉儿拉住。“别碰。”她声音发紧,“镜属阴,是怨灵的媒介。”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小捆红线,线头系着枚铜钱,小心翼翼地绕着镜子围了圈,“这样能暂时阻断它的气息。”

沈万三缩在沙发角落,指着书房:“金锁……我把它藏在保险柜里了。”

书房的保险柜嵌在墙里,是沈万三特意定做的,据说防火防盗。林婉儿在柜门上贴了张自己画的符,朱砂鲜红,符尾拖着道细长的线。“怨灵已经离开锁体,但还会被它吸引。”她对赵阳说,“打开看看。”

赵阳挑眉,从兜里摸出根细铁丝,三两下就捅开了保险柜的锁。柜门“咔哒”弹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甜腥气涌出来,比沈万三身上的重十倍。林婉儿探头去看,保险柜里铺着层黑丝绒,金锁躺在中央,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暗红黏液,像刚从血里捞出来。

“不对劲。”林婉儿皱眉,“它在……长大。”她清楚地记得,沈万三在道观拿出金锁时,只有拇指大小,可现在,它分明长到了婴儿拳头那么大,缠枝莲纹也变得更加繁复,纹路里的暗红液体像脉搏一样轻轻起伏。

就在这时,客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赵阳冲出去,只见那面落地镜碎了一地,红线缠绕的圈被挣断,玻璃碴里渗着暗红的血,而沈万三瘫在地上,手指着镜子,嘴里嗬嗬作响,却说不出话。

林婉儿紧随其后,目光扫过满地碎玻璃,突然定格在其中一块较大的镜片上——上面映出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对着她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细的牙齿。而女人的脖颈上,戴着一串由无数小金锁串成的项链,每枚小锁都在滴血。

“她在看你。”赵阳的声音有些发紧,他第一次觉得这师妹的冷静不太正常——林婉儿的脸色比刚才更白,瞳孔微微收缩,右手下意识地摸向领口,那里藏着半块玉佩,轮廓在衣料下若隐若现。

林婉儿没说话,只是从包里掏出张黄符,咬破指尖,将血点在符中央,猛地贴向那块镜片。符纸接触玻璃的瞬间,“滋啦”一声冒出白烟,镜片上的女人影像扭曲变形,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今晚我们守在这里。”林婉儿收回手,指尖的血珠滴在地上,与玻璃碴里的暗红液体融在一起,“它不会善罢甘休。”

赵阳看着她,突然发现这师妹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锋利,像用寒冰雕成的。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被沈万三的呻吟打断。那个男人蜷缩在地上,浑身抽搐,裤腿湿了一片,不知是尿还是别的什么。

夜幕再次降临,洋楼里的灯忽明忽暗。林婉儿在客厅中央摆了个阵,用糯米粉撒出个圈,圈内放着三枚铜钱,呈品字形排列。赵阳靠在门边,手里握着那把桃木匕首——是林婉儿下午特意让他去附近法器店买的,刀鞘上刻着简单的驱邪符。

“师妹,你说那怨灵到底想干嘛?”他打破沉默,“抢回金锁?”

林婉儿摇摇头,目光落在保险柜的方向:“它在等。”她摸出李承道给的那张符,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看,符纸背面果然有东西——用指甲刻着个模糊的符号,像个“血”字,又像个“锁”字。“等一个能让它解脱的人。”

话音刚落,二楼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很慢,像是有人穿着高跟鞋在地板上走,一步,一步,朝着楼梯口靠近。沈万三吓得缩成一团,捂住嘴不敢出声。

赵阳握紧匕首,冲林婉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留在楼下,自己则贴着墙根,一步步往楼梯挪。脚步声到了楼梯口,停住了。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

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站在楼梯转角,背对着他,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她手里拿着那枚金锁,锁身上的暗红液体顺着她的指尖往下滴,在台阶上汇成一条细细的溪流。

“你的……它很喜欢。”女人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白,唯独嘴唇的位置红得刺眼,“给我……我就让你发财。”

她举起金锁,锁身上的缠枝莲纹突然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细小纹路,像无数双眼睛在眨动。赵阳只觉一股邪火从心底窜上来,眼前浮现出堆满金锭的仓库,数不尽的元宝在月光下闪着光,只要伸出手,就能拥有一切。

“赵阳!”

林婉儿的喊声像盆冷水浇在头上,赵阳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女人面前,手正朝着那枚金锁伸去。女人没有五官的脸上,嘴角咧得更大,露出的尖牙上沾着暗红的血。

他“啊”地一声后退,手里的桃木匕首下意识地挥出去,正好划破女人的手腕。没有血溅出来,伤口处露出的是密密麻麻的发丝,缠缠绕绕,像一团活物。女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身影变得透明,手里的金锁“当啷”掉在地上,滚到林婉儿脚边。

“它在诱惑你。”林婉儿捡起金锁,用符纸裹住,“贪婪是它的养料。”她的指尖触到符纸,突然感到一阵灼热,低头看去,符纸背面李承道刻的符号正在发光,与她领口玉佩的温度遥相呼应。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沈万三保镖老王的惨叫。两人冲上去,只见老王吊在房梁上,脖子上缠着一圈乌黑的长发,头发深深勒进肉里,露出森白的骨头。他的眼睛瞪得滚圆,舌头吐出来,手里死死攥着半块金锁碎片,碎片边缘带着深深的牙印,像是被人用嘴咬下来的。

而老王脚下的地板上,用鲜血写着四个字:

下一个是你。

林婉儿的目光扫过那行血字,又看向赵阳。月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因震惊而扭曲的脸上,也照亮了她自己放在领口的手——那里的玉佩,正在发烫。

老王的尸体还吊在房梁上,长发编的绳结在穿堂风里轻轻晃悠,像个诡异的钟摆。赵阳把沈万三拖到一楼客厅,那男人已经吓破了胆,瘫在沙发上只会哼哼,裤脚的湿痕漫延到地毯,晕开片深色的渍。林婉儿没管他,踩着楼梯扶手爬上二楼,手里的罗盘指针在老王尸体下方疯狂打转,红针撞得铜壳\"哒哒\"响。

\"师妹,你小心点!\"赵阳在楼下喊,手里的桃木匕首攥得发白。他不是怕鬼,是刚才那女人没五官的脸总在眼前晃,尤其是她咧开嘴时露出的尖牙,像野狗啃剩的骨头碴子。

林婉儿没应声,从帆布包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糯米往尸体脚下撒。米粒落在血字\"下一个是你\"上,瞬间变成了紫黑色,冒起缕缕青烟。她蹲下身,盯着老王攥紧的拳头——半块金锁碎片嵌在指缝里,边缘的牙印很深,齿尖带的血渍已经发黑,像是啃过什么腐臭的东西。

\"掰开他的手。\"林婉儿头也不抬地说。赵阳刚伸手,尸体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长发绳结\"咯吱\"作响,老王垂着的脑袋猛地抬起,眼眶里淌出两行暗红的血泪,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操!\"赵阳吓得后退半步,后腰撞在梳妆台角上,疼得龇牙咧嘴。林婉儿却很镇定,从包里抽出张黄符,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符上画了道符,\"啪\"地贴在尸体额头上。符纸刚贴上,老王的眼睛就闭上了,嘴角却缓缓咧开,露出个和镜中女人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

\"他不是被勒死的。\"林婉儿终于掰开老王的手,捡起那半块碎片。碎片上的缠枝莲纹和完整的金锁能对上,只是断面处有密密麻麻的小孔,像被虫蛀过,凑近闻,甜腥气里混着股淡淡的尸臭味。\"你看这儿。\"她把碎片递给赵阳,\"牙印是他自己咬的,咬得太用力,碎渣嵌进了牙龈。\"

赵阳接过来,只觉碎片冰得刺骨,像是刚从坟里挖出来的。他突然想起昨晚沈万三说的幻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你的意思是,他自己把金锁咬碎了?\"

\"是怨灵诱导的。\"林婉儿站起身,目光扫过梳妆台。上面摆着个老式铜镜,镜面蒙着层灰,边缘却异常干净,像是经常被人擦拭。她走过去,用手指在镜面上一抹,灰层下露出个模糊的手印,五指纤细,指节处沾着暗红的泥——和床单上那个脚印是同一个人。\"它能钻进人的脑子里,把贪念变成钩子,勾着人往死路上走。\"

楼下突然传来沈万三的尖叫,两人冲下去,只见沈万三蜷缩在沙发角落,指着敞开的大门,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门廊下的灯笼不知灭了何时灭了,黑暗里站着个穿道袍的人影,手里拄着根桃木拐杖,拐杖头雕着个辟邪的兽头,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师父?\"林婉儿愣住了。李承道很少亲自出山,上次见他离开道观,还是三年前处理城西乱葬岗的尸变。

李承道走进来,道袍下摆沾着泥,显然是冒雨赶路来的。他没看沈万三,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目光落在林婉儿手里的半块碎片上。\"怨气比我想的重。\"他声音沙哑,拐杖往地上一顿,\"咚\"的一声,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晃了晃,\"柳氏的冤魂,果然没散。\"

\"柳氏?\"赵阳插嘴,\"就是那个和管家私通被活埋的三姨太?\"他小时候听道观里的老道士说过这段典故,说王万贯当年为了惩罚柳氏,把她和管家一起封进了金库,用金砖压着,直到尸体烂成了泥。

李承道没回答,却突然转向沈万三,拐杖尖抵住他的喉咙:\"说,你从王万贯坟里还挖出了什么?\"

沈万三吓得魂飞魄散,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没、没别的了!就这枚金锁!盗墓的老鬼说,棺材里只有这个,连件陪葬品都没有!\"他突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个牛皮本,\"还有这个!是、是老王偷偷记的日记,我昨天才发现的!\"

林婉儿接过日记本,封面是黑色的,边缘磨得发毛,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王记\"两个字。她翻开第一页,字迹潦草,像是在慌乱中写的:\"八月十五,沈老板带我们挖王万贯坟,坟里是空的,只有个石匣子,金锁就在里面。老陈说这锁邪门,碰了会倒霉,我看他是想独吞......\"

往后翻,记录越来越混乱。八月十七,老陈在自家床上被发现,手里攥着把金元宝,元宝其实是用黄纸糊的,嘴里塞满了坟头土;八月十九,小李在赌场输光了钱,回家路上掉进河里淹死了,捞上来时手里还攥着枚铜钱,铜钱上刻着\"万贯\"二字;九月初一,老王写:\"沈老板说要请道士,可我总觉得有人跟着我,镜子里总有个穿旗袍的女人......\"

最后一页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个扭曲的\"锁\"字,旁边用红笔画了道波浪线,像是在滴血。林婉儿的手指突然顿住——这个符号,和她祖传玉佩背面的纹路一模一样。她下意识地摸向领口,玉佩的温度比刚才更高了,像揣着块烙铁。

\"看到了?\"李承道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婉儿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师父正盯着她的领口,眼神复杂,\"这符号是王万贯家族的印记,只有血亲才能解开。\"他顿了顿,拐杖又往地上一顿,\"柳氏怨灵怨气太重,普通符咒镇不住,必须用王万贯后人的血祭,才能让她安息。\"

\"血祭?\"赵阳皱眉,\"可王万贯都死了快一百年了,哪来的后人?\"

李承道没理他,目光落在沈万三身上,眼神冷得像冰:\"你挖了他的坟,惊动了地下的东西,现在只有找到王万贯的祖坟,用后人的血化解怨气,不然你们谁也活不过今晚。\"

沈万三吓得连连摇头:\"我不知道什么祖坟!那老鬼的坟是我托人找的,我真不知道......\"

\"说谎。\"林婉儿突然开口,指着日记本最后一页,\"这里画了个地图,虽然不全,但能看出是在乱葬岗附近。\"她抬头看向沈万三,眼神锐利,\"你早就知道祖坟在哪,只是不想说。\"

沈万三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我......我只是想找财宝......\"

\"财宝?\"李承道冷笑一声,拐杖指向那枚被符纸裹着的金锁,\"王万贯当年富可敌国,却死的时候连口像样的棺材都没有,你以为他的钱去哪了?\"他走近沈万三,压低声音,\"都在祖坟的金库里,被柳氏的怨灵守着,谁要是敢碰,就会变成她的养料。\"

这话像是戳中了沈万三的痛处,他突然激动起来:\"是!我知道祖坟在哪!在乱葬岗最北边的老槐树下!可那里太邪门了,我上次派人去探路,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

\"今晚必须去。\"李承道斩钉截铁,\"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是柳氏怨灵力量最弱的时刻,错过今晚,就再也没机会了。\"他转向林婉儿,\"你带着罗盘,负责定位;赵阳,你保护沈老板,别让他跑了;我在外面布阵,接应你们。\"

赵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刚想开口,却被林婉儿拉了把。她冲他摇摇头,眼神示意他别多问。赵阳看着师妹的眼睛,突然发现她的瞳孔深处有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

出发前,林婉儿去了趟洗手间。关上门,她从领口掏出那半块玉佩,月光透过气窗照进来,玉佩上的纹路在光线下清晰起来——和日记本上的符号完全吻合,只是中间缺了一块,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

\"血亲......\"她喃喃自语,指尖抚过冰冷的玉佩,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话。那年她才六岁,家里突然来了群黑衣人,拿着和这枚金锁相似的东西,奶奶把她藏在衣柜里,塞给她这半块玉佩,说\"别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姓李的\"。后来她从衣柜里出来,家里人都死了,血流成河,墙上用血写着\"金锁债,代代偿\"。

洗手间的镜子突然\"嗡\"地响了一声,林婉儿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身后站着个穿旗袍的女人。女人的脸还是模糊的,可手里却拿着另外半块玉佩,与她手里的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块。

\"找到你了......\"镜中女人的声音又软又黏,带着股甜腥气,\"你的血,能解开一切......\"

林婉儿猛地转身,身后空荡荡的,只有水龙头在滴滴答答地淌水,水落在池子里,映出她苍白的脸。她慌忙把玉佩塞回领口,心跳得像要炸开,刚才镜中女人的脸,竟和她奶奶的老照片有几分相似。

赵阳在外面喊她,林婉儿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脸上已经恢复了镇定。赵阳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

\"没事。\"林婉儿摇摇头,目光落在李承道身上。师父正背对着她,手里拿着罗盘,罗盘的指针在疯狂转动,最后指向她的方向,又猛地转开,像是在害怕什么。

乱葬岗在城郊外,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远远望去,黑压压的坟包连绵起伏,荒草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草叶摩擦的声音像无数人在低声哭泣。沈万三被赵阳架着,腿软得像面条,嘴里不停念叨着\"菩萨保佑\"。

李承道在入口处停下,从包里拿出七根桃木钉,围着车子钉了个圈,又在每个钉子上贴了张黄符。\"这是镇魂阵,能暂时挡住邪祟。\"他递给林婉儿一把桃木剑,剑身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林婉儿接过剑,只觉剑柄冰得刺骨,像是握着块寒冰。她跟着沈万三往深处走,赵阳跟在最后,手里拿着手电筒,光柱在荒草里晃动,照出一个个歪斜的墓碑,碑上的字大多已经模糊,只有少数几个能看清,都刻着\"王\"姓。

\"就在前面。\"沈万三指着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树干粗壮,枝丫扭曲,像只伸向天空的鬼手。树下有个塌陷的土坑,周围散落着些盗墓工具,显然是之前的人留下的。

林婉儿拿出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后死死指向土坑。她蹲下身,用手拨开浮土,露出块青石板,上面刻着和金锁一样的缠枝莲纹。\"就是这里。\"她抬头看向赵阳,\"帮忙把石板撬开。\"

石板很重,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撬开条缝。一股浓烈的腥甜味从缝里涌出来,比沈万三身上的重百倍,像是有无数腐烂的尸体在下面发酵。赵阳用手电筒往里照,光柱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光点,仔细看,竟是些细小的金锁碎片,密密麻麻,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

\"下去看看。\"林婉儿抽出桃木剑,刚要跳下去,沈万三突然尖叫起来:\"别下去!里面有东西!\"他指着坑底,脸色惨白,\"我上次派来的人,就是在这里失踪的,他们的手电筒还亮着,可就是没人出来......\"

话音未落,坑底突然传来\"咔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踩碎了。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碎片堆里伸出来,指甲又尖又长,沾着暗红的泥,正朝着沈万三的方向抓来。

\"小心!\"赵阳一把推开沈万三,手里的匕首刺向那只手。匕首刚碰到皮肤,就发出\"滋啦\"一声,冒出白烟,手猛地缩了回去,坑底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女人被烫到的声音。

林婉儿的罗盘突然剧烈震动,指针转得像个陀螺,最后\"啪\"地一声断了。她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向老槐树的方向,只见树影里站着个穿道袍的人影,手里拿着的不是桃木拐杖,而是一把沾着血的匕首——是李承道!

\"师父?\"赵阳也看到了,愣住了,\"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在外面布阵吗?\"

林婉儿突然明白了什么,转身想拉赵阳跑,却见沈万三不知何时站到了坑边,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正一步步往后退。\"金元宝......好多金元宝......\"他喃喃自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坑底,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

\"别过去!\"林婉儿大喊,可已经晚了。沈万三猛地向后一仰,掉进了土坑,坑底传来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他含糊不清的惨叫,像是被无数东西撕扯。

赵阳冲过去想拉他,却被林婉儿死死拽住。\"别去!\"她声音发颤,\"那不是财宝,是陷阱!\"她指着坑底,手电筒的光柱里,无数只苍白的手从碎片堆里伸出来,手里都拿着半块玉佩,与她领口的一模一样。

这时,李承道慢慢走过来,手里的匕首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冷,\"你奶奶当年就是不肯献祭,才害了全家人,现在该轮到你了。\"

林婉儿浑身冰凉,如坠冰窟:\"是你杀了我家人?\"

\"是,也不是。\"李承道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腐烂的花,\"我是王万贯的养子,当年他临死前把金锁的秘密告诉我,说只有林家的血能解开金库的封印。你奶奶不听话,我只能帮她'听话'。\"他举起匕首,\"现在,把你的血滴进金锁,不然赵阳也得死。\"

赵阳这才明白过来,挡在林婉儿身前:\"你这个老东西!我就知道你不对劲!\"

李承道没理他,目光落在林婉儿身上,眼神贪婪:\"想想你奶奶,想想你爸妈,他们都是因为你才死的,现在只要一滴血,就能让他们安息,不好吗?\"

林婉儿的手在发抖,领口的玉佩烫得像要烧起来。她看着坑底,沈万三的惨叫声已经停了,碎片堆里露出只攥着半块金锁的手,手指上的戒指是她奶奶的嫁妆——原来沈万三也是林家的人?

\"她不是柳氏......\"沈万三临死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林婉儿猛地抬头,看向老槐树的方向。月光透过枝丫照下来,树影里浮现出个穿旗袍的女人,这次她的脸清晰了——正是奶奶老照片上的样子。

\"傻孩子......\"女人的声音温柔,带着股熟悉的暖意,\"哪有什么柳氏,怨灵就是我们自己啊......\"她举起手里的玉佩,与林婉儿的拼成完整的一块,\"王万贯用我们林家的血做锁芯,每代人都要献祭,不然就会被怨灵反噬......\"

李承道突然怒吼一声,匕首朝着林婉儿刺来:\"别听她的!\"

赵阳猛地推开林婉儿,匕首刺进了他的胳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快走!\"他大喊,忍着剧痛把林婉儿往回推。

林婉儿看着赵阳流血的胳膊,又看向树影里奶奶的身影,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从领口掏出玉佩,朝着李承道扔过去。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落在他脚边,瞬间裂开,涌出无数道金光。

李承道发出一声惨叫,被金光笼罩,身体在慢慢融化,最后变成一滩黑泥,里面混着无数细小的金锁碎片。

坑底的手都缩了回去,碎片堆里露出一具具白骨,手里的玉佩都在发光,最后化为灰烬。老槐树下,奶奶的身影也渐渐消失,消失前冲她笑了笑,像是在说\"解脱了\"。

赵阳捂着流血的胳膊,疼得龇牙咧嘴:\"现在怎么办?\"

林婉儿看着手里的金锁,它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像块普通的铜锁。她把它扔进坑底,用石板盖住:\"结束了。\"

可她没看到,石板的缝隙里,一缕暗红的血慢慢渗出来,顺着泥土蜿蜒流淌,最后钻进赵阳的伤口里,消失不见。赵阳只觉胳膊一阵发痒,没太在意,却不知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钻进了他的身体。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片沉默。林婉儿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赵阳靠在椅背上睡着了,眉头紧锁,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嘴里喃喃着\"金子......好多金子......\"

林婉儿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伤口已经结痂,可痂下却隐隐透着暗红的光,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她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想起李承道临死前的眼神,那不是贪婪,是恐惧——他好像在害怕某个比他更可怕的东西。

赵阳是被疼醒的。

胳膊上的伤口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痂皮下面隐隐透出暗红的光,像条蠕动的血虫。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道观的客房里,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林婉儿坐在桌前,正用朱砂在黄符上勾勒符文,符纸摊开的样子,和李承道给的那张一模一样。

“醒了?”她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朱砂晕开个小小的红点,“昨晚你晕过去了。”

赵阳摸了摸胳膊,伤口已经被包扎好,缠着厚厚的白布,可那股钻心的痒却越来越烈,像是有东西要从肉里钻出来。“师父呢?”他哑着嗓子问,脑子里乱糟糟的,李承道化作黑泥的画面和奶奶的虚影在眼前反复闪现。

林婉儿的笔尖顿了一下,朱砂滴落在符纸上,晕成朵诡异的花。“他走了。”她声音很轻,“说还有别的事要处理,让我们先回来。”

这话显然不对劲。赵阳认识李承道十几年,那老头最看重规矩,就算要走,也定会留下几句嘱咐。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桌前,才发现林婉儿画的不是普通的镇邪符,符中央画着个扭曲的符号——和日记本上、玉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他指着符号,胳膊上的痒突然变成了刺痛,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林婉儿把符纸晾在一边,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黑色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是‘锁魂符’。”她拧开盖子,用指尖挑出一点药膏,“专门对付附在活人身上的怨灵。”

赵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说什么?我身上有怨灵?”“不然你以为昨晚为什么会晕过去?”林婉儿的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白布已经被血渍浸透,暗红的颜色透着股不祥,“沈万三掉进坑底时,你离得最近,那些从碎片堆里伸出来的手,有一只抓伤了你。”她走近一步,语气不容置疑,“把胳膊伸出来。”

赵阳犹豫着伸出胳膊,林婉儿解开白布,伤口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原本结痂的地方裂开了道口子,里面的肉翻卷着,呈现出种诡异的暗红色,像被水泡发的腐肉,而伤口中央,赫然有个小小的印记,正是那枚金锁上的缠枝莲纹。

“这是……”他声音发颤,突然想起昨晚梦里的场景。他站在堆满金锭的仓库里,无数只手从金子里伸出来抓他,其中一只手的手腕上戴着枚金锁,锁身硌在他的胳膊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是柳氏的怨气附在了你的伤口里。”林婉儿用沾了药膏的指尖轻轻按在印记上,赵阳疼得龇牙咧嘴,却看见那暗红色的印记像活物一样缩了缩,冒出缕缕黑烟,“她需要一个宿主,而你,正好成了她的目标。”

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赵阳觉得胳膊像是被扔进了滚水里,疼得他差点跳起来。林婉儿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拿着张画好的锁魂符,“啪”地贴在伤口上。符纸刚贴上,就发出“滋啦”一声,冒出刺鼻的白烟,赵阳闻到一股焦糊味,像是自己的肉被烤熟了。

“忍着点。”林婉儿的声音很稳,指尖却微微发抖,“这药膏里掺了糯米和黑狗血,能暂时压制住怨气,但杀不死它。”

白烟散去,符纸变成了焦黑色,伤口上的缠枝莲纹淡了些,可赵阳还是觉得有东西在皮肤下游动,顺着血管往心脏的方向钻。“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贴着符吧?”

林婉儿没回答,转身走到窗边,望着道观外的竹林。风穿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她从领口掏出那半块玉佩,阳光透过玉佩照进来,折射出的光斑落在地上,正好与桌前符纸上的符号重合。

“师父说,柳氏的怨灵需要王万贯后人的血才能平息。”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种赵阳从未听过的疲惫,“可他没说,王万贯的后人,到底是谁。”

赵阳心里一动:“你怀疑……”

“我奶奶姓王。”林婉儿打断他,指尖抚过玉佩上的裂痕,“小时候听她讲过,她的祖父是清末的大官,后来因为一桩贪腐案被抄了家,全家人都死了,只有她逃了出来,改姓林,隐姓埋名过了一辈子。”她顿了顿,声音发紧,“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哪是什么贪腐案,根本就是因为这枚金锁。”

赵阳想起乱葬岗那一幕,李承道拿着匕首刺向林婉儿的决绝,还有沈万三掉进坑底前说的话。“那李承道呢?他不是王万贯的养子吗?为什么他的血不行?”

“因为他不是真正的血亲。”林婉儿转过头,眼睛在阳光下亮得惊人,“王万贯当年为了保证金锁的秘密不被外人知道,只认直系血脉,养子根本不算数。”她拿起桌上的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个地图,“你看这里,老槐树的位置,正好对着我们林家老宅的方向,说明王万贯的祖坟,根本就是我们林家的祖坟。”

这话像道惊雷,在赵阳脑子里炸开。他想起林婉儿奶奶的老照片,想起坑底那些拿着半块玉佩的白骨,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柳氏不是三姨太?”

“我怀疑,柳氏根本就是王万贯的正妻,也就是我的太祖母。”林婉儿的声音有些发颤,“当年王万贯为了吞并林家的家产,杀了太祖父,娶了太祖母,后来又怕她报仇,就编造了她和管家私通的谎言,把她活埋在金库里,用她的血做了锁芯。”她举起玉佩,“这半块玉佩,是太祖母留给奶奶的,另外半块,应该在柳氏手里。”

赵阳听得毛骨悚然,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这次不是痒,是钻心的疼,像是有把小刀在里面搅动。“那现在怎么办?去找另外半块玉佩?”

“不用找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赵阳和林婉儿同时转头,只见李承道站在门口,道袍上沾着泥和血,脸色惨白,像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他手里拄着的不是桃木拐杖,而是一根沾着暗红色污渍的铁棍,棍头上还挂着点碎肉。

“师父?你不是走了吗?”林婉儿愣住了,手里的玉佩差点掉在地上。

李承道走进来,每走一步都踉跄一下,像是受了重伤。他没看林婉儿,目光死死盯着赵阳的胳膊,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贪婪。“柳氏的怨气已经和他的血融在一起了。”他声音发颤,“只有用你的血,才能把她逼出来,到时候,我们就能拿到另外半块玉佩,打开金库,得到王万贯的财富。”

“你疯了!”林婉儿挡在赵阳身前,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块玉佩,“赵阳是我师弟,我不可能用他的血去喂那个怨灵!”

“师弟?”李承道冷笑一声,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扔在桌上,“你自己看!他根本不是什么赵阳,他是王万贯的直系后代,是当年负责看守金库的管家的孙子!”

林婉儿拿起纸,是一张泛黄的族谱,上面清晰地写着“赵”姓的由来,第一代祖先是“王忠”,括号里标注着“原名王忠,为王万贯管家,后改姓赵”。族谱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照片,是个年轻男人的黑白照,眉眼间竟和赵阳有几分相似。

“这不可能……”赵阳喃喃自语,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李承道收养,从来没人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世,“你骗我!”

“我没骗你。”李承道喘着气,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金锁,和林婉儿手里的那枚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缠枝莲纹少了一半,“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说等你长大,就用它来打开王万贯的金库。”他举起金锁,“你以为我为什么收养你?就是因为你身上流着王万贯的血!”

赵阳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看着李承道手里的金锁,又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伤口,突然想起小时候做过的梦。梦里他总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周围堆满了金元宝,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背对着他,说“等你长大了,我们就能见面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们?”林婉儿的声音很冷,手里的玉佩被攥得发白,“让我找到金锁,让赵阳被怨灵附身,都是你的计划?”

“是又怎么样?”李承道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铁棍往地上一顿,“王万贯欠我们李家的!当年他杀了我爷爷,夺走了我们李家的家产,现在,该是我们拿回来的时候了!”他指着林婉儿,“还有你!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身上流着王万贯的血,和他一样贪婪!”

林婉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玉佩烫得像块烙铁。“我和他不一样。”

“不一样?”李承道冷笑,“那你为什么一直留着这半块玉佩?为什么明知道金锁邪门,还要查下去?还不是为了王万贯的财富!”他突然冲向林婉儿,手里的铁棍朝着她的胸口砸去,“把玉佩交出来!”

赵阳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林婉儿,自己却被铁棍砸中了胳膊。“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他疼得眼前一黑,却看见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裂开了,暗红色的血喷涌而出,溅在李承道的道袍上。

诡异的是,那些血落在李承道身上,竟像硫酸一样腐蚀着他的衣服,冒出缕缕黑烟。李承道发出一声惨叫,踉跄着后退,看着自己被血溅到的地方,皮肤正在溃烂,露出森白的骨头。

“你的血……怎么会……”他惊恐地看着赵阳,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赵阳也懵了,他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血还在往外涌,可颜色已经从暗红变成了鲜红,伤口里的缠枝莲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晰的印记,和李承道手里的那枚小金锁一模一样。

“是柳氏。”林婉儿突然开口,声音发颤,“她在保护你,用她的怨气净化了你的血。”

李承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保护他?她是在利用他!用他的血来解开最后的封印!”他指着门口,“你们看!她已经来了!”

林婉儿和赵阳同时转头,只见门口站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是柳氏。她的脸不再是模糊的一片,而是清晰地露出了五官——眉毛细长,眼睛很大,嘴唇红得像血,竟和林婉儿有几分相似。她手里拿着另外半块玉佩,正对着他们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细的牙齿。

“找到你们了……”柳氏的声音又软又黏,带着股甜腥气,“我的血,他的血,还有你的血,终于聚齐了……”

她举起手里的玉佩,和林婉儿手里的那半块在空中合二为一,发出耀眼的金光。金光中,无数影像在他们眼前闪过:王万贯活埋柳氏的场景,柳氏的血渗入金锁的画面,林婉儿的奶奶逃出家们的背影,赵阳的爷爷偷偷藏起小金锁的样子……

“王万贯的金库,根本不在祖坟里。”柳氏的声音在金光中回荡,“就在你们脚下,在这座道观里!”

李承道眼睛一亮,不顾身上的溃烂,朝着金光的方向扑去。“财富!我的财富!”

可他刚靠近金光,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重重地摔在地上。金光中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抓住他的四肢,往金光里拖。李承道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金光中一点点融化,最后变成一滩黑泥,和乱葬岗里的那滩一模一样。

柳氏看着李承道消失的地方,脸上的笑容变得诡异起来。她转向赵阳,眼神里充满了贪婪。“你的血,能打开最后的封印,让我得到真正的自由……”

赵阳觉得胳膊上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这次不是疼,是麻,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他。他看着柳氏,突然想起林婉儿说的话,“柳氏根本就是王万贯的正妻”,心里冒出个可怕的念头。

“你不是想自由。”赵阳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是想让王万贯的后人都变成你的养料,永远陪着你!”

柳氏的笑容僵住了,脸上的五官开始扭曲,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又变成了一片空白。“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就是太祖母。”林婉儿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恨王万贯,恨他杀了你全家,夺了你的家产,所以你想让他的后人世世代代都活在诅咒里,永远得不到安宁。”她举起合二为一的玉佩,“可你忘了,我们也是你的后人,是你的血脉。”

玉佩在她手里发出更耀眼的光芒,柳氏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在金光中剧烈晃动,像是要被撕碎。无数只苍白的手从她身体里伸出来,抓向林婉儿和赵阳,可刚靠近玉佩,就化作了黑烟。

“不!我不甘心!”柳氏尖叫着,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我被埋在地下那么多年,凭什么你们能好好活着?凭什么你们能得到财富?”

“财富早就不在了。”林婉儿的声音很平静,“王万贯当年为了赎罪,把所有的金银都散给了穷人,金库里藏着的,只有他的忏悔书和你的尸骨。”她看着柳氏,“你守着的不是财富,是你自己的执念。”

柳氏愣住了,身体的透明度越来越高,最后变成了一道淡淡的影子。她看着林婉儿手里的玉佩,又看了看赵阳胳膊上的伤口,突然笑了,笑得很释然。“原来……是这样……”

她的身影在金光中慢慢消散,最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了玉佩里。玉佩上的光芒渐渐褪去,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只是上面的裂痕消失了,变得完整无缺。

赵阳看着自己的胳膊,伤口已经愈合了,只留下一个淡淡的印记,像个小小的金锁。他摸了摸印记,不疼也不痒,像是从来没有过。

“结束了?”他问林婉儿。

林婉儿点点头,把玉佩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结束了。”

可她没看到,玉佩放进口袋的瞬间,上面的缠枝莲纹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苏醒了。道观外的竹林里,一阵风吹过,竹叶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语,说的是那句萦绕在他们耳边的话:

“金锁债,代代偿……”

赵阳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阳光,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想起李承道的话,想起自己的身世,想起那个穿旗袍的女人,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问林婉儿。

林婉儿转过头,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把道观收拾一下,继续我们的生活。”她顿了顿,“只是以后,不要再碰任何和王万贯有关的东西了。”

赵阳点点头,可心里总觉得不安,像是有什么事还没结束。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里的印记突然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就在这时,道观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很轻,却很执着,像是有人在试探着什么。林婉儿和赵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警惕。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道观?

林婉儿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戴着顶宽檐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金锁,和林婉儿手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请问,”男人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你们见过这个吗?”

林婉儿和赵阳同时愣住了,看着男人手里的金锁,又看了看彼此,心里都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一切,可能还没结束。

乱葬岗的老槐树在月下像只扭曲的鬼爪,枝桠间缠着圈发黑的锁链,\"哗啦\"作响,像是无数冤魂在扯拽。林婉儿的桃木剑在掌心发烫,剑身上的血迹未干,那是她划破指尖引来的阳气——自从掌心浮现与赵阳相似的印记后,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柳氏的气息,像条冰冷的蛇,盘踞在老槐树底。

\"赵阳!\"她对着黑洞洞的土坑喊,声音被风撕成碎片。坑底没有回应,只有断续的呜咽,像沈万三临死前的惨嚎,又像赵阳被附身时的呻吟。她摸出火折子点亮,火光摇曳中,坑壁上布满抓痕,指甲抠出的深沟里嵌着碎肉和布片——是赵阳那件黑色夹克的料子。

土坑边缘的荒草倒伏一片,草叶上沾着暗红的血渍,蜿蜒着指向老槐树的树洞里。林婉儿握紧桃木剑,一步步挪过去,树洞深处隐约有金光闪烁,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咔哒\"声,像有人在里面摆弄金锁。

\"太祖母,收手吧。\"她对着树洞轻声说,掌心的印记烫得钻心,\"百年的怨恨,该了了。\"

树洞里的金光突然暴涨,刺得人睁不开眼。林婉儿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桃木剑脱手飞出,插在离树洞不远的坟头上。她挣扎着抬头,看见个穿月白旗袍的身影从树洞里飘出来,不是柳氏,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手里攥着两半拼合的玉佩,玉佩中央的裂缝正渗出缕缕黑烟。

\"姐姐,他在里面。\"小姑娘的声音又甜又软,像含着颗糖,可眼睛里没有瞳仁,只有黑洞洞的窟窿,\"他说要帮我找妈妈。\"

林婉儿的心脏像被攥住了。这是她六岁时的样子——那年家里遭难,她躲在衣柜里,就是这样对着空气说话,坚信妈妈会来接她。原来柳氏的幻境不是凭空捏造,是她深埋心底的恐惧。

\"你妈妈不在了。\"林婉儿的声音发颤,掌心的印记突然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肤而出,\"王万贯杀了她,也杀了太祖母,我们都被他骗了。\"

\"不!\"小姑娘突然尖叫,声音瞬间变得尖利,旗袍下摆渗出暗红的血,\"妈妈在金库等我!有好多金子,她不会走的!\"她猛地转身,树洞深处传来赵阳痛苦的闷哼,\"你不帮我,我就让他永远陪着我!\"

林婉儿顾不上掌心的剧痛,连滚带爬冲进树洞。洞里比想象中宽敞,竟是间砌着青砖的密室,墙壁上嵌着无数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枚金锁,锁身刻着不同的名字:\"王万贯柳氏王忠林秀(林婉儿奶奶的名字)\"......最深处的格子空着,只留个\"赵阳\"的刻痕。

赵阳被铁链锁在密室中央的石台上,双目紧闭,胸口剧烈起伏,胳膊上的印记与林婉儿掌心的印记遥相呼应,都泛着妖异的红光。他的嘴角挂着丝黑血,显然被强行灌了什么东西,石台下的凹槽里积着半池暗红的液体,散发着浓烈的甜腥气——是用无数血亲的血兑成的。

\"柳氏,你要的到底是什么?\"林婉儿挥剑斩断铁链,铁链落地时化作缕缕黑烟,\"财富?偿命?还是想让我们都变成你的锁奴?\"

石台突然震动起来,墙壁上的金锁同时弹开,里面涌出的不是金子,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都是林家、王家、赵家的先祖,他们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朝着林婉儿和赵阳围拢过来。

\"我要他记起来!\"一个尖利的声音从赵阳嘴里滚出来,他猛地睁开眼,瞳孔里映着无数金锁的影子,\"记起来他是谁!记起来当年答应我的事!\"

林婉儿的心脏骤然缩紧。赵阳的左眼——那只眼睛亮得不正常,像极了王万贯画像里的眼!她突然想起男人临死前的话:\"王万贯怕你化作厉鬼,才用金锁镇着你的魂......\"

\"你不是柳氏!\"林婉儿后退半步,桃木剑直指赵阳,\"你是王万贯!你用柳氏的怨气做幌子,根本是想借血亲的血重聚魂魄!\"

赵阳(或者说王万贯)笑了,笑声里混着无数人的嘶吼,墙壁上的人脸都跟着狞笑。\"好聪明的丫头。\"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枚完整的金锁,锁身刻着\"万贯\"二字,\"柳氏?她早被我炼成锁芯了。我要的从来不是财富,是永生——用血亲的魂魄做养料,永远活在金锁里。\"

真相像把淬毒的匕首,刺穿了林婉儿最后的防线。奶奶的死,赵阳的身世,男人的出现,甚至柳氏的怨恨,都是王万贯布下的局——他知道自己会遭报应,早在死前就将魂魄拆分,一半藏在金锁,一半附在管家后人身上(也就是赵阳),只等血亲齐聚,用他们的血和魂重铸肉身。

\"你骗了所有人。\"林婉儿的声音发颤,掌心的印记突然剧痛,与赵阳胸口的印记同时炸开,两道红光在空中交汇,凝成枚巨大的金锁虚影,\"包括你自己的良知。\"

\"良知?\"王万贯附身的赵阳狂笑,石台下的血池开始沸腾,\"我当年杀林家满门,埋柳氏,镇王忠,靠的就是没有良知!\"他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赵阳的身体剧烈挣扎,嘴角溢出的黑血里混着碎肉,\"你看,这具身体快不行了,该换你的了,婉儿——我的好外曾孙女。\"

林婉儿突然想起奶奶藏在衣柜里的那半块玉佩,背面刻着行极小的字:\"锁开时,尘归处\"。她看向墙壁上奶奶的名字,那个格子里的金锁微微颤动,锁身刻着道极浅的划痕,像用指甲抠的——是奶奶当年试图毁掉金锁的痕迹。

\"尘归处......\"林婉儿喃喃自语,突然抓起石台上的半池血,狠狠泼向墙壁上的金锁。血珠溅在锁身,发出\"滋啦\"的声响,无数人脸发出凄厉的惨叫,在血雾中扭曲、消散。

\"你在干什么?!\"王万贯怒吼,扑过来想阻止,却被赵阳残存的意识绊了一下——赵阳的手指艰难地指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印记正泛着最后的红光。

林婉儿瞬间明白过来。赵阳不是王万贯的容器,他是奶奶留下的后手——奶奶早就知道王万贯的阴谋,特意让赵阳的爷爷(王忠后人)收养他,就是为了让他体内的王忠血脉,克制王万贯的魂魄。

她扑过去,将掌心的印记按在赵阳胸口的印记上,两枚印记相触的瞬间,发出刺目的金光,像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烫在一起。

\"不——!\"王万贯的魂魄被金光从赵阳体内拽出来,化作团黑雾,在密室里疯狂冲撞,\"我不甘心!我等了百年!\"

黑雾撞上墙壁上的金锁,所有金锁同时炸开,碎片四溅,刺破了那些虚幻的人脸。林婉儿听见无数声叹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被囚禁的魂魄得到了解脱。最后一枚炸开的是刻着\"柳氏\"的金锁,碎片里飘出缕白影,依稀是个穿旗袍的温婉女子,她看了林婉儿一眼,又看了眼昏迷的赵阳,轻轻说了句\"谢谢\",便化作光点消散了。

密室开始坍塌,青砖簌簌往下掉。林婉儿背起昏迷的赵阳,拼尽全力往外冲,身后传来王万贯不甘的嘶吼,那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被砖石掩埋,变成声沉闷的\"咔嚓\",像是什么东西彻底碎裂。

当他们爬出树洞时,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枝桠间的锁链寸寸断裂,化作黑烟消散。树身裂开道巨大的缝,里面露出无数白骨,层层叠叠,都是被王万贯残害的冤魂。随着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白骨渐渐化作灰烬,被风吹散在乱葬岗的荒草里。

赵阳在日出时醒了过来,胳膊上的印记淡得几乎看不见,像块褪色的胎记。他看着身边的林婉儿,她掌心的印记也消失了,只剩下道浅浅的疤痕。

\"结束了?\"他声音沙哑,喉咙里还残留着黑血的腥气。

林婉儿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是男人死前掉落的那半,与她手里的半块严丝合缝。晨光透过玉佩,折射出的光斑落在地上,组成个完整的\"尘\"字。

\"结束了。\"她把玉佩分成两半,递给赵阳一半,\"以后它只是块普通的玉了。\"

赵阳接过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突然想起昏迷前的画面:王万贯的魂魄在他体内嘶吼,而他看见的最后一幕,是柳氏的白影挡在他身前,替他承受了金光的灼烧。

\"柳氏......\"他喃喃道。

\"她是真的想解脱。\"林婉儿望着日出的方向,乱葬岗的薄雾渐渐散去,露出远处的村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只是被王万贯困了太久。\"

他们没回那座藏着密室的道观,而是绕路去了趟林家老宅。老宅早已成了片废墟,只有院中的老井还在,井壁上刻着的\"锁\"字被岁月磨得模糊。林婉儿往井里扔了块石头,听着\"扑通\"的水声,像是百年的恩怨终于落了底。

离开时,赵阳回头望了眼废墟,突然笑道:\"以后咱们做点什么?总不能一直当道士吧。\"

林婉儿看着他胳膊上的疤痕,又摸了摸自己掌心的疤,也笑了:\"去开个药铺吧,就叫'锁尘堂',专治些解不开的心结。\"

赵阳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像是从未有过阴云。

只是他们没看见,老宅废墟的瓦砾堆里,枚碎裂的金锁片正泛着微弱的红光,随着风轻轻颤动,像颗不肯熄灭的火星。而远处的古董街,个穿黑袍的老者正收起幅王万贯的画像,画像背面写着行小字:

\"血未干,锁未开,轮回路上,等你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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