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钧殿内,金碧辉煌,巨大的蟠龙金柱上,龙目威严地俯瞰着殿下鸦雀无声的文武百官。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与权力的混合气息,庄重而压抑。
龙椅之上,皇帝皓承宇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
百官之首,三位王子身姿挺立,神情各异。
六王子皓思澜沉稳如山,九王子皓思离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傲气,唯有十一王子皓思洁,仿佛置身于这肃杀的朝堂之外。
他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那小兽此刻精神焕发,正用两只前爪捧着一根鲜嫩的胡萝卜,啃得“咔嚓”作响。
皓思洁垂着眼,神情专注而温柔,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一只兔子,而是整个世界的安宁。
山呼万岁,三拜九叩之礼毕。
就在殿内气氛重新归于凝重时,皓思洁空出一只手,随意地往腰间一拂。
一枚雕刻着猛虎的青铜兵符,便顺着他的衣袖滑落,被他稳稳接在掌心。
他向前一步,清朗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父王,这御林军兵符,儿臣玩腻了,今日完璧归赵。”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百官们面面相觑,无人能看透这位素来不问世事的十一王子,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龙椅上的皓承宇也是一怔,随即目光温和下来:
“月儿,父王将御林军交予你,是为护你周全,岂是让你当玩具的?”
皓思洁抬起头,目光清澈如洗:
“父王,儿臣已随师尊修行仙术,寻常刀剑已近不得我身。”
“况且,月牙居有天佑,这御林军精锐,留在儿臣处,不过是明珠暗投。”
“还请父王收回,用在刀刃之上。”
皓承宇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儿子。
老十一这手以退为进,主动交出兵权,既表了忠心,又抽身事外,倒真是……深得帝王心术的精髓。
“放肆!”
一声厉喝响起。
九王子皓思离脸上满是讥讽:
“十一弟,你竟将国之重器视为玩物?”
“玩腻了便随手丢弃,这是藐视国法,视父王如无物!”
“此等大罪,你可知当如何?”
殿内气氛瞬间绷紧。
皓思洁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转向他:
“九哥,你不是很想拿回这兵符么?”
“如今我还给父王,你与六哥不都有机会了?”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
“只是……你掌管御林军时,刺客能长驱直入。”
“想来,这担子,你担不起。”
他的目光越过皓思离,落在了六王子皓思澜身上,语气变得诚恳:
“六哥为人持重,忠心耿耿。”
“父王,儿臣以为,将御林军交予六哥,您与儿臣,便都能高枕无忧了。”
皓思澜心头猛地一震!
这枚他梦寐以求的兵符,辗转数人之手,父王却从未正眼看过他。
如今,竟是从老十一口中,轻飘飘地递了过来。
他强压下内心的狂喜,看向皓思洁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
皓承宇眼中那丝凌厉早已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他沉声道:
“好!既然月儿力保,老六又素来稳重,那御林军,便交由你了!”
“儿臣……谢父王隆恩!”
皓思澜激动得声音微颤,双膝跪地,重重叩首。
皓思洁上前,将那枚尚有余温的兵符递了过去,轻声道:
“六哥,往后,皇城安危,便拜托你了。”
“多谢十一弟!”
皓思澜双手接过,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一阵战栗,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权力实感。
皓思洁只回以一个淡然的眼神,便转身退回原位,再次躬身:
“父王,儿臣告退。”
“去吧。”
皓承宇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众人目送着那道白衣身影抱着兔子,从容地消失在殿门之外,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权力交接,与他毫无干系。
“退朝——”
太监总管广平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在空旷的大殿中久久回荡。
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青石板铺就的长径上。
皓思洁怀中抱着那只雪团似的小兔,步履安然,正往清冷的月牙居行去。
周遭的晚风,带着草木的清芬,拂动他素白的衣袂,让他整个人仿佛要融入这夜色之中。
“十一弟,请留步。”
一声沉唤自身后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
皓思洁脚步一顿,缓缓回身。
只见皓思澜大步流星而来,眉宇间带着一丝急切与审视,与这静谧的夜格格不入。
皓思洁微微颔首,姿态谦和:
“六哥。”
皓思澜的目光如炬,牢牢锁住他清澈的眼底,仿佛要从中探出半分虚假:
“十一弟,你我兄弟,今日便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那九五之尊,你当真……半点也无动于衷?”
皓思洁的眸光未起半分波澜,语气却比夜色更沉静:
“六哥,我的志向,不在那方寸龙椅,而在九天云海。”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怀中小兔的绒毛,补充道:
“红尘俗事,于我皆是浮云。”
“故而,你的敌人,从来不是我。”
皓思澜紧绷的肩膀倏然一松,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被一种郑重所取代。
“好!”
他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对着皓思洁,竟深深一揖,礼数周全:
“今日,你助我取得御林军兵符。”
“他日我若登临大宝,你便是我皓氏王朝,第一位逍遥王爷!”
皓思洁坦然受了这一礼,只淡然颔首:
“六哥言重了。”
言罢,他不再多言,抱着小白兔,转身步入更深的月色里。
那背影孤直而淡泊,仿佛刚才那场关乎天下归属的对话,不过是拂过衣角的一阵风。
远处的树影浓得化不开,像一道沉默的帷幕。
皓思离就立在这帷幕之后,整个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目睹了那场兄弟间心照不宣的结盟,目睹了皓思澜那郑重的一拜,更目睹了十一弟那云淡风轻的颔首。
那一刻,周遭的虫鸣鸟叫仿佛都死寂了。
一股灼热的腥气自他喉间涌上,双眼被血色侵占,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两簇燃烧的鬼火,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将不远处那两个身影烧成灰烬。
“砰!”
一声闷响,他一掌狠狠拍在身旁的古树树干上。
粗砺的树皮瞬间嵌入他的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楚远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他五指猛然收拢,指甲如铁钩般深陷进木质纤维中,划出五道淋漓的、仿佛在控诉着什么的深痕。
他没有再看一眼,只是像一头受伤后悄然退回巢穴的孤狼,转身,无声地、决绝地没入了更深的黑暗里,只留下那道伤痕,在夜色中无声地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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