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个月要跑三趟,麻烦了点。”若是外出赶不回来,就怕续不上趟。
周舟问:“有这么多酸汁吗?”
只一家肯定没有,郑则说:“村里一家家问,樵歌沟的黑笋酸汁卖完了,再去临泉村和圪节村问问,这三个村子买过一轮,明年春天就有新的了。”
能续上就好,周舟一起看向账本,他翻了两页,上面断断续续记录这段时间收笋干付的钱。
今年契约上应收笋干为三千五百斤,五文钱一斤,共需十七吊钱。郑则有点遗憾,他抱着夫郎说:
“清明前的短节笋鲜甜脆嫩、卖价更高,我原是预算能收一千五百斤……但村民漫山遍野寻摸刚露头的笋尖,挖得太慢,节前还断断续续下雨。”
就算是日日在村里监督,一起干活,每日收获笋量也有限,清明前的短节货笋干最后也只得了一千二百斤。
清明后,气温回升雨水充沛,竹笋爆发生长,村民进入“抢收”状态,几乎不敢停歇。
晚一天半日,竹笋真能当场老给人看。
“三千五百斤的笋干量,对他们有些吃力,”郑则轻声说,从寻笋到晾晒他有全程参与,对其中艰辛有所了解,“若不是阿勇村长想出建大草棚集中制作的法子,恐怕今年没办法产出指定的斤数。”
好在是第一年,阿勇有心把生意做好,下足了功夫操足了心,村民热情高涨,全村齐心协力干活才能顺利交货。
今年堪堪达到三千五百斤,再多没有了,明年熟练后产量会高些。
不论清明前或清明后,樵歌沟村民这几个月都十分配合,等最后一批晾晒的笋干收完,郑则打算运点酒肉送到村里让他们自个儿张罗吃顿饭。
“我打算去临泉村和圪节村走一趟,咱们有余钱,去看看是否有商贩到访,我想把两个村子剩余笋干收了。”
冬末捞鱼之后,两人共有四十六吊钱,郑则挪出六吊做平日家用,十七吊是樵歌沟笋干钱款,余下二十三吊完整躺在钱匣子里。
“要收多少斤?”
“我先看看,”郑则翻看去年春天的账本,这下显出记账的好处来了,当时三个村子收笋干的斤数写得清清楚楚,他指着一处墨迹笑道,“粥粥,你看。”
周舟疑惑探头,惊讶道:“五千八百八十斤!”
“去年咱们收了这么多吗?”他拉过账本往后翻,哇,去年光收笋干就花了三十一吊钱呢。
郑则可真大胆啊,竟敢压这么多钱。
“嗯,断断续续收,一下子没觉出多。”郑则回想更是感叹,深觉人做事必须要有敏锐直觉,但做事过程可以迟钝些……当时无畏,卯着劲儿只盯一个目标就开干,不过度考虑与担忧,才敢狮子大开口吞下这么多货物。
收货、运货、销货走了一轮,个中艰辛尝遍,再来一次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能像当初那般一往无前。
只能说生意成功,时运亨通不可少。
“有那批笋干才能修成路,才有如今钱匣的四十六两。”
郑则细细说出打算,“圪节村左右两面是竹林,出笋多,我先去他们村,两村一起能收两千斤也好。”
樵歌沟修路一事传到了周边,修路期间,郑则见过村民来围观,有没有商贩去两个村子就不得而知了。
“那就去吧,”两千斤,六文一斤,周舟算完眉头皱起,心痛道,“要十二吊……怎么我们一直存不住钱,真叫人气恼。”
四十吊钱,收完笋干可就只剩十一吊可以调用了,还要去白石滩一带沿河村落收春季虾皮鱼干呢!
倒卖这个生意啊,闹心!要么像爹爹走商路途遥远,压货一路;要么就像现在郑则错季交易,压货一年。
总之就是没法儿快进快出。
郑则听完好笑,忍不住咬牙捏捏他鼓起的脸颊,突然来了一句:“那我去杀猪?”
“……那不行。”周舟竖起手掌表示拒绝。
他心里有小算盘呢,杀猪虽然也赚钱,但养胖娃娃会很吃力,爹爹前两天还找上他说一定要送胖娃娃去学堂,不许他带孩子看闲书。莫名其妙。
郑则得做生意……家里有好多人要养的,周舟都想好了,阿爹再干个几年,等鲁康大一点就让他在家休息,和成贵叔一样放牛放骡子,没事村里逛逛。
年纪大了干活很辛苦,唉。
挣钱是一定要挣,郑则比粥粥更坚定这一点,趁他年轻能干的时候。两人将近日要做的事盘算完,他将账本收起,“你和娘亲去镇上,哪一天去?”
“说是爹爹去永安镇治病之前。”
郑则不太放心,可自己又没空,真是两难全,幸而日子没定下,他也就按耐住话头。
次日吃过早饭,郑大娘喊住就要出门的儿子:“哎哎,着急忙慌的,去哪儿捡钱呢?”
周舟抿住嘴巴,快步走到一旁去了,郑则看了夫郎一眼,对阿娘这张嘴真是无奈,“啥事您就说吧。”
“你爹昨晚劈开了两捆细竹条,你先帮我拉到河边菜园子再走,今日要搭豆棚瓜架。”
郑则任劳任怨,在草棚找到两捆竹条扛上骡车,周舟亦步亦趋,小声叮嘱:“你早点回来,今晚吃豌豆肉沫,阿娘说豌豆饱满可以摘了。”
不爱这个,郑则问有没有别的,周舟又踮脚悄声道,“那再切一盘阿爹舍不得吃的猪嘴拱和腊猪耳,辣椒爆香,到时你多吃点。”
点菜点到心坎上,郑则爽快答应,“成,送完酸汁拉一车笋,立马就回。”
五月有瓜果长成,采收后踩着春季尾巴再种一季,夏秋的菜才能续上。
今日和阿娘一起去河边菜园子。
“豌豆黑豆,走!”周舟打开篱笆空地的竹门,两狗迫不及待一蹿而出,扒拉四肢往远处颠颠冲出一段又跑回来,来回几趟才冷静。
郑大娘看不懂:“疯了这俩狗。”
“它们高兴呢。”
路过新房,周舟无视两只叫唤巡视的大鹅,隔着前院栅栏门喊:“辛哥儿——河边菜地,去吗?”
孟辛很快打开中庭大门,接着跑回大院,又跑出来:“走吧粥粥哥。”
菜园子离家不算近,周舟走到岔路口有点喘了,郑大娘心疼道:“咱在这儿歇一阵,哎呦,腰累吧。”
“阿娘,当初你也这么累吗?”
“是啊,养身子就没有不累的。幸好那会儿你阿爹没惹人恼,身体累,心情好。”
三人坐在村路树荫下,郑大娘回忆往事,笑道,“当时不比现在,家里杀猪舍不得吃,要卖钱,我养身子那大半年家里吃食才好起来……”
河边菜地一块连一块,从河岸高处到低处紧密靠在一起,用竹片围成的栅栏隔开,竹门用藤条绑住。
自家菜园子绿意交错,春尽夏初,畦垄间,豌豆藤缠着竹架攀爬,粉紫带白的小花星星点点,稍低处的油菜花金灿灿,尚未移栽的菜苗挤挤挨挨向外舒展,耳边尽是蜜蜂“嗡嗡”声响。
看着就高兴,每次来菜园周舟心情都十分愉悦。
尾随进园子的黑豆紧紧跟在主人身后,大狗通身漆黑油亮,毛发在阳光下异常好看,它听见蜜蜂的动静,竖起耳朵扭头去寻,没多久又被翩飞的白蝶吸引。
“来来,摘豌豆,老的嫩的都在摘,小的留一留,咱能再吃一茬。”郑大娘将篮子递给辛哥儿,自己去搬靠在门边的竹条。
“哇,阿娘,结出冬瓜了!”周舟高兴道。
前不久搭起的斜斜三角架子上,绿叶爬满,叶子下面的细细藤蔓上挂着白毛小冬瓜,周舟顺着数,“阿娘,一根藤上竟有好几个!”
郑大娘抓着一把竹条过来,笑道:“那得掐掉一两个,剩下的才能长大长好。”
孟辛生出一点点担忧:“会不会有人偷瓜啊……”菜园子离家好远呢。
这时竹门外有村民喊:“蓉娘啊!舟哥儿,那是不是你家的狗啊?”
三人往外走了几步往外看,周舟大惊失色,气恼喊道:“豌豆!回来——不准下河!!!”
狗有时是真的狗,有人养着,有人计划要养,尤其是住在偏僻山脚的人家。
“素娘,今天吃什么?”猎户一身打猎装束没换,站门口就遮去大半光线。
问这句话时李力笑容尽显,今日回家很早,走到树林尽头一眼瞧见自家厨房冒出青烟,小孩在院子敲敲打打,顿时心情飞扬。
好日子,想象中的好日子,好日子就是要吃热饭,他进院摸了一把小孩脑袋,直奔厨房。
“回来了?”
“杂面馒头还有,英红嫂子送来的茄条切丁和香菇辣椒熬酱,夹馒头吃,熬了稀米汤配着喝,咳咳,”方素挥散锅中散发的呛鼻辣椒味,扭头问贴在身侧的汉子,“…吃完还去山上吗?”
“不去,明早再去看陷阱。”
“那再炒盘油菜,晚上再吃肉吧?”
“都成。”
呼噜呼噜一碗米汤喝完,碗还没放下,素娘就伸手接过起身再给他舀了一碗,嘿,瞧这日子过得,哎呀。
李力努力克制笑意,又呼噜了一口米汤,说:“好喝,馒头暄软结实,酱菜好吃,小油菜清爽。”
小树觉得馒头酱有点辣,皱巴着脸也没人问一句,他仰头喝完最后一点米粥,自己滑下椅子去盛。
“家里食材你可劲儿用,别舍不得,没了咱再买。”
“嗯。”方素抬眼看向大口咬馒头的汉子,这小半个月的饭菜没做出什么新花样,可他是吃什么都香……方素略微忐忑的心渐渐安定,认真吃起饭来。
李力没再上山,吃完饭一身臭汗衣裳也没换,直接找出柴刀在院子将竹子劈开,这个鸡圈得尽快围紧实。
小树跟在他身旁一起忙活。
竹子砍断、劈开、再将竹条细细编入围栏里,这些活干起来不算费力,他乐意让小孩一起动手。
爷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你怕花生?”李力放下锤子惊讶道,小树之前来山脚这么多次了,就没提过,“它会跑来附近撒尿。”
别说,在五只鸡搬来前家中虽没养家畜,但受益于花生探访,李力甚少见到黄鼠狼、狐狸等物在附近活动。所以他偶尔会给花生投喂,只是这小狗崽嘴巴挑,非骨肉不吃,丢块馒头,人家直接甩尾就走。
小树怕狗,那有点难搞。
“你怕花生,那你养不养狗?”
李力想寻一只狗崽回家养,山脚好在偏远寂静,但也因为偏远寂静,挨着后山远离村子,遇事也难喊人。
打猎季节他可能会在山上住,家里只有女娘和孩子,有一只狗看家护院最好不过。
“真的?”从小到大只拥有过五只鸡的小树立马表示,“我养,我养的!但可不可以选一只不那么凶的狗?”
他怕花生,又不是怕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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