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水面波光粼粼,一只狗在水里爬得欢快,豌豆对喊声置若未闻,仰着一个狗头来回划爪子。
狗喊不回来。
“豌豆!”一身毛都滚脏了!气恼得很,周舟额上绽出青筋,“快回来——”
“粥粥,你可别去追啊!”郑大娘起身叮嘱道,河边地滑,身子重更不能跑。
“唉,不追,我不下去。”
听到动静的黑豆从菜园子轻轻巧巧走出来,站定后往河里望,没一会儿,头一低就要从蜿蜒小路跑下去,“黑豆回来,回!”
急急喊了两声,黑豆听出主人语气不对,摇尾巴往回跑了几步,又站定扭身往河里看,犹犹豫豫的,显然更想一起去玩水。
周舟一看不妙,赶紧夹起声音喊:“黑豆~快来,回来,来这里~”他一边喊一遍往菜园子里退,这语气和平日喂饭时一模一样,黑豆高兴了,疯狂摇尾巴追上来。
把狗骗进菜园子,“啪”竹门一关,周舟终于松了口气。
搭黄瓜架子的郑大娘伸头看了一眼,笑道:“豌豆没回来吗?”
“下河玩水听不懂人话了,没喊回来。”
从前他和郑则来河边搓狗,多在夏季阳光耀眼的日子,搓完狗抖抖毛,它们沿河岸跑几趟毛发就干了。
郑则不在,他一个人可搓不了狗。
孟辛放下篮子,走到大娘身边抽出一根细竹条,气势汹汹打开出门:“我去赶它回来!”
“辛哥儿,你可别蹚水,别打狗——喊两声不回来就算了,它游累了会上岸。”
拿竹条的小身影越走越远,不久,一个站在岸上一个浸在水里,人狗对峙,赶狗的骂声远远传来,周舟听得暗暗佩服,比他有气势多了……
不愧是家里赶鸭子的响当当人物!
“舟哥儿,来!拿你家篮子过来。”
周婶子也在菜地忙活,她从篱笆墙探头,“我家的蚕豆能收了,给你们装一篮子回去尝尝。”
菜地相邻的几家偶尔会相赠瓜果,郑大娘闻言走到篱笆墙,笑道:“那可好,话说先前还是一大片苗,如今都挂豆荚啦?”
蚕豆植株大,一般是种在地里,周婶子家的菜地算大,挪用两畦菜地种了蚕豆,周婶子说:“是啊,一株挂了不少,来来,我给你们摘点。”
“真是多谢了!”
周舟和黑豆蹲凑在栅栏缝隙张望,蚕豆植株叶片肥大茂密,隐约能瞧见垂挂的豆荚,他好奇问道:“周婶,蚕豆是不是只能吃一茬,摘完没有了?”
“是只有一茬,不过另外一畦我当时特意隔了半个月才种,晚些时候成熟了,还能再摘一茬!”
周婶子弯腰跨进菜畦麻利采摘,蚕豆豆荚宽大,很快装满一篮子,她伸手越过篱笆墙说:“茴香种了没有?炒的时候加点茴香,味道美着咧!”
“种了种了,今晚就吃!娥娘,豌豆蒜薹我也给你装点……”
黄瓜苗、苦瓜苗搭起架子,冬瓜架子再次加固,娘俩忙得差不多,周舟刚要朝河岸喊,前襟湿漉漉的孟辛领着湿漉漉的狗回来了,人和狗瞧着都不大高兴。
原本黄白色的狗染上泥色,毛发一缕一缕的,眼神心虚躲闪,尾巴摇得缓慢,趁人不注意悄悄后退。
“哼。”边上的孟辛皱眉不悦,用小竹条往它屁股戳了一下,狗立马挪到主人脚边老实蹲下。
滚淤泥了!周舟气不过,弯腰一把掐住它的嘴筒子,教训道:“坏小狗!看郑则回来收拾你!”
黑豆凑到豌豆身边,湿漉漉的鼻子贴着它四处闻嗅,乱七八糟一番动作后,脑袋一低,趁机拱开周舟的手。
劝架不成反拱火:“黑豆你什么意思?”
郑则尚且未知夫郎盼着他回家撑腰,送完酸汁,他没有离开响水镇,而是牵着骡车挤进叫卖声起伏的集市,直往买鸡鸭鱼的角落挤。
鸡仔鸭仔老母鸡都有,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在稀稀落落几个卖鱼水桶前停住,郑则蹲到摊前问:“鳝鱼有吗?”
卖鱼的中年汉子摆摆手:“这时候的鳝鱼,比小指还细哦,不说难抓,抓到了也没几口肉啊。”
他在水桶搅了搅,抓起一条鱼:“别的鱼您看看呗,时辰还早,都新鲜着呢!”
郑则说不用了,他起身看向集市,叹了口气。
“竹床乘凉,竹凳竹椅,瞧一瞧看一看咯!”烈日下的集市一角,不大不小的竹篾制品摊位上,几张新编的竹床叠放在老汉身后,靠近路边这侧摆了一张供客人选看的竹床。
瞧见一身整齐穿着的郑则走近,老汉立刻扬起笑脸,精神抖擞吆喝道,“这位老板,竹床买一张吗?夏日苦热,夜晚放在门廊院子纳凉舒服咧!”
那竹床约五六尺,一人躺卧仍有余,床体通身青黄,床面光滑平整,在阳光下泛出莹润的光泽,四条竹床矮腿粗壮结实,稳稳托住整个床身。
郑则不知想到什么,唇边隐隐有笑意,他蹲下问:“不扎人、不夹人吧?”
老汉用宽厚的手掌“砰砰”拍打床面,接着掌心抹了一把:“编得密实,绝对不夹!您伸手摸摸看,凉快着咧!”
整张床摸上去触手生凉,光滑无比,确实没有一丝毛刺,又听得那老汉说:“大人娃娃都能睡,宽敞着咧,小娃娃睡了不起痱子,天就要热了,老板买一张吧?”
郑则没做声,得经允许后将竹床仔细翻个遍,心中有数后擦擦手问:“多少钱?”
瞧着有戏,老汉的脸上得笑纹堆叠起来,伸出两根手指:“便宜卖,真心让,原卖价两百文,现下一百八十文!”
他指骡车说:“恰好您有车,运回去也不麻烦,就剩几张了,错过就没有这实惠价喽!”
一百八十文,做生意压货没钱的郑老板心想,得送四趟酸汁才能买一张,啧啧。
傍晚拉着一车笋干回家,篱笆竹门没开,周舟从前院大门探出脑袋,“郑则!豌豆今天下河玩水滚泥了!”
进了篱笆空地,两狗不知从哪个角落奔出来迎接,郑则站在原地低头看,豌豆整个狗都灰了。
“豌豆!一天天净会找事你,打!”
最后狗没打成,外出收猪的郑老爹回家了,牛车堵在骡车前,他探头问儿子:“嘿!干啥呢,门口有钱捡不成,整快点,你爹要饿毁了!”
厨房传来阵阵饭菜香,郑大娘给周舟手里的小碗倒了一铲子,期待问道:“吹凉尝尝,味道如何?”
茴香炒蚕豆,蚕豆鲜嫩粉糯,清甜多汁,茴香咀嚼时有明显的脆嫩感,味道独特浓郁,周舟喜欢吃,但这没啥嚼劲的清淡口感郑则和阿爹可能不喜欢。他咽下后说:“阿娘,一锅挺多的,能不能盛两盘?先铲出一盘,锅里再加一勺咸辣椒酱调味。”
“成,快快,拿盘子来,再炖要烂了。”
吃晚饭时郑老爹一落座,眼尖瞧见一道熟悉的菜:“不是,我说啥日子啊,猪拱鼻和猪耳朵一起切了?”
再一看,坐对面的不孝大儿竟不等阿爹,已连连夹了两筷子,他看看空荡荡的手边,着急忙慌喊道:“蓉娘啊,快给我拿双筷子,我那酒还有没有?”
“瞧你这德行,”端着最后一盘菜过来的郑大娘笑骂,“自己拿去,喊来喊去的功夫够你夹起好几筷子了!”
周舟想起身,大腿一沉,波澜不惊埋头吃饭的郑则伸手按在他腿上,掐了一把,又来回摸了摸。
嗯……他红着耳朵不敢动了。
豌豆顶着一身脏兮兮的灰黑毛发过日子,郑则没空搓狗,他也不许阿娘搓,哪怕她天天说说狗瞧着实在埋汰,她都不好意思放出去了!
郑则坚持不让,“过几天有空我再搓,你按不住,它急了会朝你吠。”
狗比谁都会看眼色,家里每个人都给喂过饭,但它们很清楚应该听谁的话。黑豆豌豆平日最亲近周舟,但不怕他;对郑则看似不冷不热,但一喊就回,一骂就抖。
两只狗最怕郑则。
往返樵歌沟八九天后,郑则拉完最后一车笋干,卸货进厨房快速吃了饭,嘴巴一抹继续出门。
再回来时,骡车上多了两张宽大竹床。
牛车停在新房门口,郑则朝里头喊道:“孟辛!来赶走大鹅——”
一张竹床扛进中庭,两位阿娘惊讶起身帮忙扶住,三人稳稳将竹床放在观荷亭对面、主屋门廊下的墙根处。
郑大娘满眼惊喜地左看看右看看,压低声音问道:“这么漂亮的竹床,哪儿来的?”
“樵歌沟花钱托人做的。”郑则抱胸站在一旁,神色颇为满意。
竹床比集市的要宽,且增添不少细节。
床四角由四根粗壮竹筒作为立柱支撑,有膝盖高,床的头尾设有竹制栏杆,床一侧是横向的竹竿和短节竹筒榫卯镶嵌作为背靠,既能防护,又增添了几分雅致。躺卧面平整光滑,竹床擦得光滑油亮,自然质朴。
“真好,这么宽呢,”周娘亲拉着嫂子一起坐下感受,竹床面凉丝丝的,夏日纳凉最好,她高兴道,“将来孩子睡在上面,我用被子一挡,也不怕他翻身。”
郑大娘听后起身再次端详,一拍手,主意来了:“竹床倒个头放,有竹竿背靠那一面朝外,四面都有防护,岂不是更放心?”
“我看看……”周娘亲扭身打量。
说到胖娃娃全然忘了考虑大人,郑则有点恼,他是想和夫郎坐着纳凉的好吧!不成,他说:“阿娘,先想想你跟前的孩子成吗?”
郑大娘“哎呀”一声掩饰尴尬,床是儿子买的,确实他话语权最大,她突然想到:“那头家里有没有?”
不能只买一张吧?
郑则这才想起来,“有。”
几人说得忘我,可怜孟辛还在骡车旁尽职尽职守着。
隔壁房子同样放在门廊。
郑大娘喜新厌旧,一回家就赶紧腾位置:“椅子小板凳不许放了,这些都啥,箩筐也挪开……”
又搬东西又扫地,门廊干净清爽后她才和郑则搬来竹床,哎呀别说,这么一摆,家中气息变得闲适清雅,有滋有味了。
郑大娘越看越喜欢,都好都好,房子好竹床好,就差一个大胖孙子了!
周舟午睡醒来先往窗外看,昏昏沉沉,难道睡到了晚上?他一惊,喊道:“娘亲!”
“粥粥。”郑则快步进屋,牵住他睡得发热的指尖,笑道:“别怕,是外头下雨了。”
噢是外头下雨了,周舟点点头,不是睡过头就好,他刚想伸脚穿鞋出去看看,突然又想到,外头下雨了?!
“脏狗豌豆都还没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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