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价钱可不便宜，一般人家绝对是吃不起的，就是那能吃起的人家，家里若是没个几百两家底，也不敢这么吃。
因此，等这数目一算出来，屠户面上迟疑起来：“您看……这数目我算的对不对？”
顾棠明白这话的意思，这是在试探他们还要不要买。
她笑着说道：“你是算账的老手，这数目一点不差。”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
看到银子，屠户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面上再次挂起笑脸，一面接过银子，一面殷勤的开口：“我先给您称银子，等会儿再给您拆解这羊。”
肉铺备的有戥子，屠户让小伙计将戥子翻出来给银子称重，他自个儿则拿起案板上的剔骨刀，走到一旁开始磨刀。
小伙计动作麻利，当着顾棠的面将银子的重量称出来——三两半重。
顾棠点头：“是这个数。”
数目双方都能对的上，小伙计便将银子收了起来。
拿出一根细麻绳，从钱箱里数出一百四十个铜子串好，最后再将绳子的两头系在一起，双手捧着递给顾棠。
“三两半银子，换成铜子便是三千五百个铜子，扣去羊肉钱三千三百六十个铜子，现找回您一百四十个铜子。”
顾棠接了过来，没顾得上细数，转手交给三叔公，让老爷子数一遍，看看数目对不对。
她这会子一直盯着屠户磨刀，等会儿要指挥屠户按着她的想法拆解这只羊。
没多会儿，屠户拎着刀起身，显然是磨刀磨好了。
来到案板前，油腻腻的大手拍了两下羊腿，问顾棠要如何拆解。
“四只羊腿卸掉，要完整的，羊肋骨要一根根的分开剁成两半，还有羊脊骨，这个也要剁成块。”
“成！就按您说的来。”
这些要求对于屠户来说，都是常做的事，他一手按着羊，一手拿着刀，三两下便卸掉了一只羊腿，非常的利索干净。
顾棠看得津津有味，这刀法厉害！
三叔公已经数好了铜子，分文不差。
他瞥了一眼顾棠，眼皮跳了跳。
人家的姑娘都是爱一些衣裳首饰，或是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唯独他家的姑娘，不是跟人对打，就是跟人对骂。
如今更是盯着人家屠户拆解羊肉，看得神色兴奋，颇有些欲欲跃试的意味。
三叔公没忍住暗中扯了扯顾棠的衣角，低声劝了一句：“离远些，仔细有血水溅到你身上来。”
哪有血水？
顾棠一脸莫名的瞅了老爷子一眼，这羊身上的血早流干净了，羊血也是能卖钱的，人家肉铺可不会让羊血留在羊肉里浪费掉。
三叔公见劝不动，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长叹一声，有些发愁，日后这丫头怕是不好说亲。
屠户的动作很快，没多会儿，一整只羊便被拆解干净。
按照顾棠说的，四只完整的羊腿，羊肋骨根根分开剁成两半，羊脊骨则剁成块。
除了这些，案板上还剩下一只羊头没动。
“羊头不剁吗？”顾棠不懂这些，见屠户找麻布袋子开始装肉，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句。
这一问直接把屠户问懵了：“剁羊头？没见过剁羊头的。”
顾棠也懵了：“不剁咋煮？”
听到这话的三叔公忙上前接过话头，笑着跟屠户解释：“这丫头没见过整只的羊头，平日里家里吃的那些都是煮熟切好了再端都她面前。”
原是这样。
屠户拿起羊头，耐心的跟顾棠介绍它的吃法：“羊头不用剁，拿回去清洗干净，直接放到锅里加水煮就成了。”
差点闹出笑话的顾棠，这会子一脸认真的记下屠户的话：“等下晌就按你说做法煮羊头，若是好吃，过两日我还来买你家的矮腿羊。”
“指定好吃！您只要吃了这羊肉，日后旁的羊肉再入不了您的口！”
屠户说的信誓旦旦，一面又唤来小伙计，让他背上这一袋子羊肉，帮顾棠送回家。
小伙计岁数不大，约摸十五六左右，估摸是跟着屠户做学徒的。
身板瞧着瘦弱，但背起四十来斤的肉，却是一脸轻松。
顾棠怕累着人，不再跟屠户闲扯，搀扶着三叔公，领着人抄近路回了小院。
纵使抄了近路，可这一路走来也不近。
进到院里时，小伙计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大冬日的，额头发根处，竟是冒了一层细汗。
顾棠引着人来到灶房，让他将肉放到灶房内，随后回屋抓了一把铜子递给他。
“辛苦你背着肉走一遭，这些铜子算是给你跑腿费。”
小伙计以往也收到过跑腿费，熟练的伸手接过铜子，对着顾棠连连作揖行礼感谢。
“谢姑娘好心！”
“快别多礼了，回去吧。”顾棠冲他摆手，让他快些回去。
做学徒的日子不好过，若是回去晚了，定是要挨骂的。
小伙计应了一声，一脸感激的出了小院。
顾平安跟在他身后，送走人后，将院门关好，迫不及待的去找顾棠。
顾棠跟在三叔公身后，祖孙俩都在灶房里整理羊肉。
羊腿和羊头全都绑上绳子，拎出去挂在廊下，半日的功夫便能冻硬。
余下的羊脖子、羊肋骨和羊脊骨，全都用水清洗一遍，放到大铁锅里开炖。
这活计顾棠交给了顾平安，让他一定要好生的干，等会儿吃肉喝汤的时候，先让他吃。
顾平安一听这话便知道，他二姐又开始忽悠他了。
他也不拆穿，让做什么便什么。
只是，这羊肉未免太多了些。
“一口气炖这么些出来，会不会太多了？要不取出来一半冻着，等下回再炖？”
“哪里多了？这羊拢共就四十来斤重，去掉羊腿羊头，这剩下的也就十几斤重。
咱们祖孙三个确实是吃不完，可你忘了，还有爹呢！下晌爹就该回来了，等爹回来，他能吃一半！”
顾棠早算好了，这肉到最后不会剩的。
“瞧我这脑子！竟是把爹忘了！”顾平安一拍脑门，把他爹今儿要回来的事忘了个干净。
提起顾连山，三叔公算了算时辰，觉得快了：“要是顺利，申时左右应当就能回来。”
“顺利应当是顺利的，就是不知我大伯娘是不是真的在山腰村。都这么久了，若是人真在那边，怕是受了不少的罪。”
顾棠面上叹了一声气，心里则不断盘算着，经过这次劫难，不知魏氏是扭转一下脾性重新做人，还是继续以往作风，来个变本加厉。
“受罪不怕，怕的是……”三叔公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他又给咽回去了。
这后面的话，不适合说给孩子们听，还是咽回去的好。
顾棠又不是真的孩子，三叔公能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
事实上，这会子她心里好奇的不行，盼望着她爹快些回来，好从她爹嘴里套出一些关于魏氏的话来。
她非常想知道，魏氏在山腰村的境遇如何。
境遇如何？
若是魏氏知道顾棠的想法，怕是能气疯！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流落到一户没媳妇的男人家里，会遭受到何等的境遇，个个都能预料的到。
就像顾连山一行，来之前大致听了一耳魏氏的遭遇，众人心里一沉，神色都不太好看。
魏氏怕是要不好了……
虽说来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等他们偷摸的溜到山腰村附近，看着山腰村破败的景象，众人还是齐齐打了个冷颤。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村子越是穷苦，这里面住的村民越是难缠。
为了生存，穷疯的人，什么都能干的出来。
他们到达山腰村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趁着夜色，顾连山独自一人去村里溜达了一圈，发现村里没多少人，这跟村里搭建的窝棚和茅草屋对不上。
众人合计了一下，认为村里指定有不少人都去北安城了。
只是路途遥远，八成是没回来，随意在城外找地儿住一晚，等大集日结束后再回来。
晚上太黑，加上他们又不熟识村里的路，顾连山领着众人在村外草垛里睡了一夜。
次日一早，顾连山拿糖引出一个小丫头，让她指认一下王二家在哪里。
小丫头约摸七八岁，蓬头垢面，穿着破烂，长这么大今儿是头回吃到糖。
她将糖塞到嘴里，非常听话的领着顾连山抄小路去王二家。
顾连山跟在小丫头身后，慢慢出了村子。
“等会儿！”顾连山察觉到不对，忙喊停小丫头，“怎么出村了？王二一家不住在村里？”
小丫头点了点头：“王二家是半个猎户，为了方便进山打猎，他家安在村外进山的高坡上。”
说着，小丫头指向东北方向，示意顾连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
“看到那个高坡没？王二家就在那高坡上。”
高坡是看到了，但没看见上面有屋子，顾连山故作一脸叹服状：“王二家胆子真大，竟是独门独户的住在村外。”
“他们家没有孩子，也没有爹娘，就他们兄弟三人住在上面，胆子自是比旁人大些。”
小丫头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人继续往那边走去。
没孩子没爹娘，只有兄弟三人？
顾连山心里猛然一松，远离村子，又只有三人，这下不用担心了，他身后可是藏着十几个人的！
赢面在他这边。
藏在不远处的其他人，也都听到了俩人的对话，顿时信心大增，放轻脚步的跟在他们身后，没多会儿，一前一后的上了高坡。
到了高坡上，顾连山终于看到了屋子，是两间低矮破旧的茅草屋。
后面的顾天宝看到这一幕，瞬间红了眼，他娘一辈子也没住过这般破旧的屋子！
顾连山朝身后瞧了一眼，示意他们藏好别出来，随后又给了小丫头一颗糖，让她先回去，但回去后跟谁都不能说这事，不然，到时就会有人来抢她的糖。
小丫头被这话唬住了，将糖放到怀里，捂着嘴，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起顾连山。
等小丫头下了高坡，顾连山才让藏起来的众人出来，悄摸的靠近茅草屋，躲在屋门两旁，只要人一开门，保管将人拽出来压制住！
等人准备好，顾连山抬手敲响了门：“有人在家不？王二让我来送东西！”
顾连山不知道王二在不在家，若是在家，听到这话后，肯定会莫名其妙的开门质问自个儿。
如果不在家，那就好办了，出来的不管是王大还是王三，都得给他趴下！
随着敲门声落下，屋内想起一道男人的声音：“你是哪个？我二哥让你送啥回来？”
二哥？
那这屋内的人就是王三喽？
顾连山不动声色的继续开口胡诌：“我是跟你二哥一起做活计的，你二哥弄了块肉，只是他这会子走不开，便托我帮他送回来……”
肉！
屋内的王三立马站起身。
一听到“肉”这个字，此时他嘴里竟是渐渐溢出口水来。
家里半年没吃过肉了。
瞅了一眼床脚绑着的妇人，王三怕她将嘴里的布顶出来，拿绳子往她嘴上勒一道，并不忘朝外回应一声。
“稍等，这就开门！”
将绳子系好，他又将妇人塞进一个大箱柜里，随后盖上箱盖子。
确保不会让外人看到妇人后，这才过去开门。
他一心想着肉，一边开门，一边问着：“我二哥弄的是什么肉？有多少？”
等房门打开，王三看到了门外的顾连山，双眸下意识看向他的手：“肉呢？”
“肉？”顾连山一脸恍然，忽然伸手拽住他：“肉在外面，随我出来一看便知！”
王三根本就没防备，当即就被拽住拉扯了一下，被人拉出了屋子。
还没等王三发怒，左右两旁忽然窜出来两拨人，接着便不由分说的冲上来将人控制住，并将一团脏污的布塞到他嘴里，防止他叫喊出声。
顾连山特意叮嘱了两句：“先把人绑起来，先别打，若是进屋真找到我大嫂子了，你们再动手。”
得先确定卫魏氏真的在这里，万一要是打错了人，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唉！”众人应了一声，将王三拖到了一边。
顾天宝等不及了，抬脚就要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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