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厚敦话音落下,在场众人脸色皆变,袁可立忙开口道:“培卿(冯厚敦,字培卿)不得无礼!”
江宁却笑着摆了摆手,转而看向冯厚敦,神情坦然:“自古以来,成大事者无不毁誉参半,唯有籍籍无名之辈,才会庸碌一生。
本侯所作所为,无非求国家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至于身后之名,从未放在心上,哪怕百年后被人拖出来挫骨扬灰,也随它去。”
“有道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微末小民,生而无言,死亦无声,纵使白骨如山,在权贵眼中也不过蝼蚁,青史之上不过寥寥一笔。
可本侯偏要让世人知道:生而微末者,当真无声吗?
苍生无言,我为其声!”
“在士人眼里,本侯或许只是索命阎罗,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既然那些有能力的聪明人都躲起来不作为,本侯只能勉为其难。
若天下人都保持沉默,这世道定然鸦雀无声。
本侯此次南下,就是要让那些聪明人看到,这世上还有愿为百姓说话的人!”
“区区士绅豪门,又怎能代表天下人?
本侯并非孤身与他们为战,庙堂之上,有天子与诸位同僚鼎立相助。
此次南下,更有诸位同僚舍身忘死、齐心协力。
我就不信,些许士绅豪门还能翻了天不成!
只要能让天下百姓有饭吃、有衣穿,不再受人欺压,哪怕‘天街踏尽公卿骨,朱门甲第无一半’,本侯也在所不惜!”
“培卿,如今你们三人拜入袁阁老门下。
袁阁老在民间素有‘袁青天’之称,向来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不畏权贵、为民做主。
今后你们入朝为官,无论在庙堂辅佐天子,还是代天子镇守一方,都要记住本侯今日的话。
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与百姓站在一起,为民发声!”
冯厚敦听着江宁的话,心中涌起滔天巨浪。
何为敢为天下先?
何为为国为民?
眼前这位江侯爷,便是活生生的榜样——哪怕背负骂名也在所不惜,这才是值得自己效仿的楷模。
他当即恭敬行礼,一脸正色道:“多谢侯爷解惑!
学生铭记于心,此生绝不敢忘!”
江宁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几日,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时常来向江宁讨教,江宁毫不吝啬,一一耐心解答并指点一二,让三人受益匪浅。
他们也常向温体仁、郭允厚等人请教——这么多朝堂大佬齐聚一堂的机会难得,即便已经拜入袁可立门下,深知未来十有八九要外放历练,更需珍惜当下,用心学习。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江宁刚与阎应元交谈完毕,便见高文彩匆匆走了进来,抱拳行礼:“启禀侯爷,张煌言找到了!”
江宁顿时大喜:“太好了!
人呢?
带回来了吗?”
“回侯爷,已经带回来了。”
高文才答道。
江宁满脸笑意:“快,去把温阁老请来,让他来见见他的弟子。”
高文彩匆匆离去,不多时,便引着温体仁、朱由检、郭允厚、袁可立等人赶来。
温体仁神情激动:“侯爷,下官的弟子在哪?
快带出来让我瞧瞧!”
江宁笑道:“老温别急,这就让小高把人带来。”
高文彩领命而去,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很快领着一名年轻读书人走了进来,读书人身后还跟着个小孩。
温体仁赶忙上前,打量着那年轻人,点头赞道:“果然一表人才。”
江宁也微笑着打量,心中却有些疑惑,这张煌言怎么连孩子都有了?
难道自己记岔了?
温体仁转向那年轻人,温和问道:“张煌言,本官听闻你聪明好学,有意收你为徒,不知你愿拜本官为师吗?”
年轻学子闻言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身后的小男孩却探出头,眼珠子来回转动,打量着众人,最后看向温体仁,小声问:“这位大人,拜你为师,有冰糖葫芦吃吗?”
温体仁一愣,随即大笑:“孩子,本官是要收你父亲为徒,不过区区冰糖葫芦,自然管够。”
年轻学子却愈发紧张,连连摆手:“这位大人,学生、学生……”话到嘴边,竟说不下去了。
温体仁眉头微皱,正声道:“本官乃是中极殿大学士、太子太保、光禄大夫、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温体仁,难道你不愿拜本官为师吗?”
年轻学子吓得“扑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回阁老的话,学生张圭章,犬子张煌言。”
众人闻言,全都惊得目瞪口呆,江宁也瞪大了眼睛。
这时,躲在张圭章身后的小男孩开口:“我就是张煌言,这位大人,你要收我为学生吗?”
温体仁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五六岁的孩童,又满脸惊愕不已地看向江宁。
江宁赶忙走到小男孩面前,问道:“你说你叫张煌言?”
小男孩认真点头。
江宁又问:“你老家是不是浙江鄞县?”
小男孩再次点头。
江宁一时语塞,按他了解的情况,张煌言此时应该还比较年少,却没想到年少到这般地步,看来身旁的张圭章便是其父亲。
温体仁满脸尴尬地看向江宁,袁可立等人也一脸愕然。
江宁走到温体仁身边,尴尬笑道:“老温,这孩子虽年纪小些,但绝对是个大才。”
一旁的高文彩也赶忙上前,小声道:“温阁老,侯爷说得对!
下官派人查探过,这张煌言可是当地有名的神童,三岁识千字,四岁背唐诗,五岁精通诗词歌赋,六岁便……”
温体仁闻言,又小声问:“侯爷,高大人没搞错吧?”
江宁看向高文彩,高文彩认真点头:“下官是按侯爷给的地址派人查找的,绝无差错。”
江宁一脸正色道:“老温,这孩子绝对是块璞玉。
你若嫌他年纪小,不想要,那我可就亲自收徒了,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温体仁哪肯放过?
江宁的识人之明,大家有目共睹,他一咬牙,走到张煌言面前,笑道:“本官想收你当弟子,你可愿拜本官为师?”
随即补充道,“冰糖葫芦管够!”
张煌言仰着小脑袋思索片刻,赶忙跪倒在地,满脸激动:“弟子拜见老师!”
温体仁顿时松了口气,先不说孩子是否有才,若是被个六岁孩童拒之门外,传出去自己也不用在官场混了。
堂堂内阁大学士求着孩童拜师还被拒绝,那可真是颜面扫地。
好在张煌言还算懂事。
江宁转头问张圭章:“张圭章,本侯看你也是个读书人,不知可有功名在身?”
张圭章赶忙回道:“回阁老的话,学生如今是举人功名,本准备参加春闱,只因朝廷暂停科举,便一直在家读书。”
江宁点了点头,看来张煌言确出身书香门第,父亲也有功名。
稍后考核一番,若有才学,便给谋个官职,也好给张煌言抬抬身份,让温体仁不至于太过尴尬。
随后,温体仁当场考教张煌言,从诗词歌赋到四书五经,张煌言皆对答如流。
郭允厚、杨涟、袁可立等人原本只是看热闹,此刻也都瞪大了眼睛,心中只有一个结论:神童!
温体仁心中大喜,又起了考较之心,询问起兵法见解,张煌言依旧应对自如。
温体仁激动不已,满脸骄傲地看向袁可立及阎应元三人,暗自得意,你袁阁老收的三个弟子全都已经成年,我老温这弟子虽然仅有六岁,却是神童,将来成就未必比不过他们三个!
随后,温体仁让人将张圭章父子带下去安置,打算将张煌言留在身边亲自教导。
至于张圭章,他无暇多顾,只想着稍后安排人考核,若有才学便给个官职,也算是对弟子有个交代了。
因为张煌言父子是自己安排人找来的,江宁索性帮人帮到底,为父子俩给温体仁摆了桌拜师宴。
宴席上,温体仁望着年仅六岁的张煌言,满脸骄傲,暗自下定决心要悉心培养这孩子。
至于张煌言之父张圭章,江宁直接安排金圣叹前来考较。
张圭章闻言顿时脸色发白——金圣叹“鬼才”之名,江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他也清楚,只要能通过考验,便能鱼跃龙门谋个一官半职,再加上儿子拜入温体仁门下这层关系,自己将来进步的空间十分大。
谁知金圣叹再次展现了何为“鬼才”:既不考四书五经,也不考经史子集,反倒出了十道极其刁钻的考题,涵盖民生、政治、经济、军事、商税、农税、外交、刑法乃至寻常百姓的生活琐事,一道比一道古怪。
江宁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张圭章更是僵在当场。
金圣叹倒不催促,笑着道:“不着急,慢慢想,一道一道答。”
张圭章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也只答出三道题,满脸失望。
江宁都觉得金圣叹的考题太冷门刁钻,正常人根本答不上来。
可就在张圭章心灰意冷之际,金圣叹却笑着宣布:“通过考核,成绩为中。”
张圭章瞬间愣住,江宁等人也略感诧异。
金圣叹解释道:“在下所出十题冷门刁钻,能答上三道,已是饱读诗书,可算中等。
答对六道,便是当世俊杰,成绩为良——袁阁老的三位高徒皆是答对六道。”
江宁笑着问:“那若答对九道,是不是可得‘优’?”
金圣叹摇头笑道:“回侯爷,学生这是混合测试题:一道答不上,是正常人。
答对三道,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答对六道,是‘变态’,可用但需引导,还算有救。
答对九道,那便是‘杀人狂’,基本没救了。
若是十道全部答对,便是‘变态杀人狂’,可以直接拖出去砍了。”
江宁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回应。
袁可立身后的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三人皆是冷哼一声。
张圭章额头也冒了层细汗——幸亏自己“发挥正常”,这要是多答对几道,搞不好真要被拖出去砍了。
温体仁赶忙打圆场,对张圭章笑道:“张圭章,你通过考教了,稍后本官会亲自向朝廷上奏保举你。”
张圭章激动行礼道:“多谢温阁老举荐之恩,学生没齿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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