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声响,是稀薄而清晰的。风是主角,它穿过枯树的枝丫,发出尖锐而空洞的呼啸。
姜姚神情焦躁踱着步。“入侯门深似海!”十二娘一时半会也出不来。可她偏偏耐不住性子,一会跑,一会跳,意图把墙头上的开的正艳的九重葛扯下来。这九重葛在现代有个洋气的名字,三角梅,冬天开花,花期可达半年之久,它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南方常在绿化带种植,她觉得自己跟这九重葛极其相似,好养活,给点阳光就灿烂。
朱红大门缓缓开启,十二娘走了出来,姜姚尚未注意到,她揪着墙头的九重葛,始终不愿意松手。
“夏荷!”十二娘饱含深情的唤了一声。阳光下,那个娇俏的身影始终在,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有人等待的感觉真好。
姜姚回头,十二娘完好无损站在稀薄的日光中,她沐浴在一片金灿灿的日光中。甚至连眼睫毛都沾染了一片金色。
“十二娘!”姜姚瘪着嘴,一副哭腔跑了过去。高宁庄园住着的人没有为难十二娘。真好,真好。全须全尾出来了。
“别抱,硌得慌。”十二娘双手抱着锦盒阻在她俩之间,身子不住后仰。小娘子过分热情,她也受不了。
“什么?”姜姚眼眸下垂,一个锦盒?十二娘抱着是什么?她心生疑惑,死死盯着那个漂亮的锦盒。
“房契,高宁庄园的房契!”十二娘挣脱出来,神秘兮兮说道。她嘴角上扬,一副得意的模样。对,她该得意,她囫囵个出来了。
“啊!什么情况?”姜姚咂舌。高宁庄园说查封就查封。说归还就归还。朝廷的政令跟玩过家家似的。一会说东,一会儿说西,朝令夕改的。
“事情骇人。你要听吗?搅进去——”十二娘撇嘴,神色愉悦做出抹脖子的动作。
姜姚看着十二娘半真半假说辞,心里咯噔响了一下,可她耐不住好奇,她半撒娇拽住锦盒道:“我不信了!说说说——”
十二娘顺时松开了手。她沉吟片刻,半真半假 说道:“唉,我以后可能当姑子了。”
姜姚一怔,她眉头紧蹙,费解问道。“姑子?道姑,尼姑,三姑六婆?到底是哪一种?”
一句话把十二娘问住了。她主观意愿是道姑,可皇室自古推崇佛教,刮秃脑袋的尼姑。一想到此处,她就不干了。“姑子不做了,大不了做北宫婴儿,以孝的名义一辈子不婚配。”
十二娘又恍惚了。她无什么至亲,何谈孝一说法。不嫁人?不嫁人,实际操作起来有点困难。况且,柳升赌咒发誓,要等她,她眉头紧蹙,完全沉寂在自己世界中。
“北宫婴儿是什么?”姜姚糊涂了。怎么绕来绕去绕到小“北鼻”身上了。
“什么?你说什么?”十二娘猛的发现自己走神了。
“没什么,十二娘,你之后会搬进去高宁庄园去住吗?”姜姚拽着十二娘往前走。姑子的问题到此为止吧。
十二娘恋恋不舍回头,凝视起高宁庄园,她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不会,那庄园太大了。我一人住,会害怕的。”
一人住?姜姚仿佛悟到什么,她拍了胸脯,半真半假道:“我不是人呀,十二娘,你这人真坏,人家还想住进去,好好享受一番。”她其实是为十二娘打抱不平,好好贵女,一夜之间,封号取消,仆役跑光,就连她最珍视的亲情,也充满着算计。
“夏荷,你确定,要住进去?”十二娘眉头始终不曾松开,她一脸认真问道。
“逗你的,新宅够住了。”姜姚叹了一口气,自从谢烨走后,她也感同身受,屋内空荡荡的。
“夏荷,你真想住进去,高宁庄园送你?”十二娘一脸认真说道。比起友情,这所庄园不值一提。况且,她还有其他打算。
“别,别,新宅够住了。”姜姚推辞道,可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十二娘当年要赠小院给吕雁,她内心是嫉妒的。现在,比起吕雁,她在十二娘心里比吕雁更重。况且,这种庄园,维护费贵,她承受不起。
“夏荷,之后,你打算做什么?”十二娘慢条斯理问道。她的语速很慢,态度舒缓,恰如他俩坐在庭院中,百无聊赖畅享未来。
姜姚一怔?她真不知该干嘛了,物价飞涨,燕春楼尚在查封中,一切赚钱的路子仿佛一夜之间让人全堵死。她微微转头,半倚在十二娘的肩膀上,嘟嘴道:“十二娘,那你之后打算干嘛?我俩得在一处,永不分离。”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她先听听十二娘的想法再考虑接下来要干嘛。
“我想去敦煌画洞窟。”十二娘兴奋说道,她无限憧憬着儿时的梦想,嫁人这条路让人堵死,她又萌生出心中那份强烈的渴望。
“敦煌?”姜姚眼中闪现出“飞天仙女”的造形。敦煌,旅途过于遥远,就算对于现代人来说,有飞机,有火车的。敦煌还是大多数可望而不及的梦。
“嗯。”十二娘转过身,盯着她,一脸认真说道:“夏荷,去吗?敦煌,来回,估计得走上一两年。”她莞尔,逃避似的转过身,蹦蹦跳跳往前走。随即,她又回头,逗趣道:“你走了,谢六郎,怎么办?”
谢烨?姜姚心事重重。谢烨当然是娶妻生子了。幸福过完这一生。这一切跟她没半毛钱关系,她抿着唇,心里难受。她低着头,眼泪不争气落了下来。
“怎么了?”十二娘快走两步,牵起她的手。
“谢烨婚期定了,今日该过大礼了。”姜姚深知今日胡玉欲言又止的话。
“过大礼?”十二娘大惊。过大礼意味着婚约的确立,双方不能轻易反悔。如此,她跟马晋,不是出了变故,马晋是不会轻易退婚的。
姜姚擦拭着眼泪,她与谢烨有缘无分,一路走来,她无怨无悔。况且,她可是手拿大女主剧本的人,为一个男人哭哭唧唧,不值得。她摇晃着十二娘的手,声泪俱下说道:“别说他了,去敦煌,路费颇多,我们得赚足路费。”
“夏荷,你很缺银钱吗?”十二娘一脸好奇问。她朦胧眼里藏着无限的困惑。
“缺!朝廷对北边又要开战了。”姜姚左右瞅了一眼,她凑近十二娘,紧张兮兮说道:“十二娘,你不知道,如今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宝钞如同废纸一般。”
开战?十二娘心里咯噔响了一下,开战意味着走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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