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的绸缎庄老板赵万金,此刻正站在自家仓库里,指尖捻着匹云锦的边角,嘴角噙着精明的笑。仓库角落里堆着十几个木箱,箱底露出的麻布沾着些暗红——那是从南域逃难的流民身上剥下来的棉衣,被他用三文钱一件的价格收来,打算拆了棉絮重新弹过,掺些芦花做成“新棉袄”,再用十倍的价钱卖出去。
“老板,战神宗的人又来了。”账房先生抱着算盘跑进来,袍子上还沾着墨迹,“说要咱们捐些棉衣给流民,还说……还说不能掺假。”
赵万金“嗤”了一声,将云锦扔回货架:“捐?他们怎么不自己捐?战神宗富得流油,还差我这几件破棉袄?”他眼珠一转,拍了拍账房的肩膀,“你去回了他们,就说咱家的棉衣都定出去了,实在腾不出。对了,把后院那批掺了沙土的米拿两袋送去,就说‘略表心意’,别让他们再来烦我。”
账房先生面露难色:“可那些米……是要卖给军营的,掺了沙土会吃坏肚子的。”
“吃坏肚子怕什么?”赵万金瞪了他一眼,“军营给的价钱压得那么低,不掺点沙土怎么赚钱?再说了,当兵的皮糙肉厚,拉几趟肚子死不了人。”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以为战神宗真在乎流民?他们不过是想赚个好名声,咱们顺水推舟送点东西,既不得罪他们,又不亏本钱,这才是生意经。”
账房先生还想说什么,却被赵万金推了出去:“快去!晚了他们该起疑心了。”
看着账房的背影,赵万金得意地哼起小曲。他这辈子信奉的就是“商人思维”——凡事都要算成本、看利润,哪怕是行善,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换来好处。就像三年前南域闹旱灾,他囤了大批粮食,等灾民快饿死时再高价抛售,一转手就赚了个盆满钵满,还落了个“赵大善人”的名声,那才是生意的最高境界。
可他没注意,仓库梁上的阴影里,蹲着个穿补丁衣服的少年。少年手里攥着块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是从南域逃来的,昨天亲眼看见妹妹因为穿了赵万金卖的“新棉袄”(里面全是芦花),冻得发起高烧,现在还躺在难民棚里哼哼。
三日后,青州城突然下起了冻雨。难民棚里的茅草顶被雨浇透,寒风裹着冰碴往里灌,不少流民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赵万金站在绸缎庄二楼,看着街上冻得直跺脚的灾民,对掌柜的笑道:“瞧见没?这雨再下两天,咱们的棉袄就能涨价了。我早就备好了炭火,到时候买棉袄送炭火,一搭一卖,又是一笔好赚头。”
话音刚落,街对面突然传来喧哗。一群流民举着木棍冲过来,为首的正是那个蹲在仓库梁上的少年,他手里举着件拆开的棉袄,芦花随着冻雨飘得满地都是:“大家看!这就是赵万金卖的棉袄!里面全是芦花!我妹妹就是穿了这个,快冻死了!”
人群瞬间炸了锅。有人举起手里的破碗,里面盛着从赵万金那里买来的米,沙砾沉在碗底,看得清清楚楚;有人撕开自己身上的棉衣,露出里面发霉的棉絮;还有个老婆婆哭喊道:“我给孙子买的救命药,他掺了一半草木灰!现在孙子快不行了……”
赵万金脸色骤变,急忙让伙计关上门:“胡说八道!他们是眼红我的生意,故意找茬!”可门外的喊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开始砸门,门板发出“咚咚”的闷响,像是敲在他的心上。
就在这时,战神宗的弟子来了。为首的风离翻身下马,看着被砸得摇摇欲坠的店门,又看了看手里拿着的验毒报告——难民棚里有七个孩子因为吃了掺沙土的米,得了痢疾,其中三个已经没了气息。
“赵万金,出来。”风离的声音冷得像冻雨,长枪往地上一顿,枪尖插进青石板半寸深。
赵万金缩在柜台后,双腿发软。他想不通,自己不过是赚点差价,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那些流民明明昨天还在给他磕头求施舍,今天怎么就敢砸他的店?这不符合生意的逻辑——他给了他们活路(虽然贵了点),他们就该感恩戴德才对。
伙计们架着他走到门口,冻雨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风离举起那份验毒报告:“七个孩子,三个没了。你卖的米里掺的沙土,含有铅毒。”
“我……我不知道啊!”赵万金扑通跪下,抱着风离的腿哭喊,“是粮商给我的货!我也是受害者啊!我可以赔钱,多少都行!五十两?不,一百两!”
他以为这又是一场生意,用钱就能摆平。可他没看见,那个少年举着妹妹的小鞋,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没看见那个老婆婆抱着孙子冰冷的身体,眼神空洞得像口井;更没看见周围流民的眼睛里,燃烧着的不是贪婪,而是绝望的怒火。
“你觉得钱能换回命?”风离一脚将他踹开,“你用商人思维算成本、算利润的时候,算过这些孩子能活几天吗?算过老婆婆的眼泪值多少两银子吗?”
赵万金还在哭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把赚的钱都捐出来!”他以为这是讨价还价,就像以前跟客户争几文钱那样,只要自己让步,总能找到平衡点。
可这次不一样。愤怒的流民冲了上来,手里的木棍、石头像雨点般落下。赵万金的惨叫声很快被淹没在人群的怒吼中,他那件价值百两的狐裘大衣被撕扯成碎片,沾着泥水和血污,像块破布一样扔在地上。
当风离好不容易把他从人群里拖出来时,赵万金已经没气了。他圆睁着眼睛,嘴角还残留着讨价还价的表情,手里攥着半块碎银子——那是他从柜台里抓出来的,到死都没松开。
绸缎庄被愤怒的流民烧了,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赵万金的账房先生站在远处,看着那片火海,喃喃道:“老板总说,做生意要精打细算,不能吃亏……可他到死都没算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钱来算的。”
冻雨渐渐停了,难民棚里升起了炭火。风离让人把赵万金囤积的棉衣、粮食全部分给流民,又让阿木带着医疗队去救治病人。那个少年捧着妹妹的药碗,看着炭火上跳动的火苗,突然对风离说:“我以后想当兵,像你们一样,保护大家。”
风离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话。他想起赵万金死不瞑目的眼睛,突然觉得这人死得可笑又可悲——他用一辈子的商人思维去算计世界,最后却被自己算进去了。他以为所有东西都有价格,却忘了人心的重量,是任何算盘都打不出来的。
青州城的天亮了,绸缎庄的废墟还在冒着青烟。有个老流民捡起地上那半块碎银子,扔进了炭火里,银子融化成液珠,很快就没了踪迹。就像赵万金那套害人的商人思维,在真正的苦难面前,终究是不堪一击,连点痕迹都留不下。
而那些活下来的人,围坐在炭火旁,分享着热乎乎的米粥,眼神里重新有了光。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却明白一个最简单的事实:人活着,不能只盯着钱袋子,还得看看身边的人,是不是还暖着,是不是还笑着。这比任何精明的算计,都要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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