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凤看着贾晨和刘爱国、刘庆国还在那儿挤眉弄眼,就开口喊:
“晨晨,别跟爱国、庆国瞎闹了!赶紧回家去,别一会儿让你哥看见你疯,又得说你!”
贾晨吐了吐舌头,拉着刘庆国的胳膊:“走,去我那屋玩弹玻璃球去,
我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你那花玻璃球可要揣好了,小心别被我给赢过来!”
刘庆国笑着点头,不服气地哼了声:“行啊!输了可别耍赖,谁耍赖谁是废物点心!”
俩小子临走前还不忘喊:“妈,干妈,我们回屋了!”
说完才朝着中院贾家耳房跑去,脚步声咚咚响。
院里终于安静下来,秦淮茹松了口气,端起搪瓷缸喝了口茶,揉了揉太阳穴:
“可算都走了,吵得我脑瓜子都疼,跟炸了锅似的。”
薛小凤也点头赞同,伸手拍了拍大腿:“可不是嘛!
我脑瓜子这会儿还嗡嗡嗡的,这些孩子还真是精力旺盛。”
两人相视一笑,又接着唠起了家常。
当夕阳把外院东南角的小院子染成暖融融的橘红色时,
三十二岁的于丽正坐在院角的小马扎上。
她穿件剪裁合体的浅灰色的确良衬衫,领口别着枚小小的毛泽东头像,
衬得脖颈愈发纤细白皙。
齐肩短发梳得一丝不苟,光洁额头上几缕碎发随晚风轻飘,平添几分柔美。
岁月格外优待她,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脸上不见多少细纹,
只眼角藏着淡淡笑意时,才显露出温柔弧度 —— 那是生活沉淀后的从容韵味。
抬手时,手腕上半旧的上海牌手表在夕阳下泛着温润光,指尖修剪得整齐干净。
她伸过手帮闺女理了理衣角,指尖划过布料的动作轻缓,透着熟女特有的优雅沉稳。
目光始终追着四岁的于丽娟,小姑娘穿件洗得发白的碎花小褂,
蹲在地上用小树枝拨弄搬家的蚂蚁,时不时抬头朝她笑,露出两颗刚长的小门牙。
“娟儿,起来歇会儿,别累着腿。”
于丽声音温和,伸手把闺女额前汗湿的碎发捋到耳后,掌心温度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又顺手擦了擦她沾泥的小手,眼神软得能掐出水来。
一旁的闫解成正低头擦二八大杠,夕阳落他身上,更显比三十三岁的年纪苍老。
常年重体力劳作压得他背微微佝偻,脸上布满细密皱纹,
额头和眼角的纹路深得像刻出来的,那是风吹日晒、肩扛手提的印记。
双手粗糙,指关节粗大变形,掌心指尖全是厚茧,有些地方还留着未愈的细小伤口。
身上蓝色劳动布褂子洗得发白,袖口领口都磨出毛边,却穿得整整齐齐。
这辆二八大杠是他去年攒够钱买的,车皮掉了大半漆,
车把缠着几圈旧布条,在他眼里却比啥都金贵。
手里攥块破布,先仔细擦了车座,又蹲下身一点点抹车轮上的泥垢,
连车辐条缝里的小石子都用指甲抠出来。
擦到车链时,特意从口袋掏出小盒黄油,
用小木棍挑了点小心翼翼抹上去,动作慢得像摆弄稀世珍宝。
那专注模样,跟他爸闫埠贵打理自行车的样子如出一辙 —— 这要是有邻居打这儿过,
不经意瞥一眼保准得愣,那股子认真劲儿,不就是年轻时闫埠贵的样子?
闫解成擦完晃了晃车把,又推了推车,听着车轮 “咯吱” 转,脸上露出满足的笑。
自打有了这车,他打零工再也不用靠腿跑,
去远点儿的工地或城郊带货都省劲,这对他来说比啥都实在。
“粮店今儿玉米面又缺货了,下周来货你记得早点去排队。”
于丽开口,声音清亮却不尖锐。
她在沙口井副食品店当售货员,每天听街坊念叨紧俏货,
自家粮本也得掐着日子算 ——每月定量的玉米面要是断了顿,也是个麻烦事。
不过她心里不慌,家里吃穿有孩子亲生父亲私下供着,
这些年她也攒了不少钱,真缺货也能周转开。
闫解成直起腰,捶了捶发酸的后背,动作迟缓却连忙点头:“放心!我记着呢!
昨儿去胡同口买馒头,陆婶还跟我说这事儿。到时候我天不亮就去,
揣上咱家粮本粮票,保准能买到,板上钉钉的事儿!”
说话时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眼神瞅着于丽,满是讨好。
这些年他在这儿住从不是白吃白住,每月主动交伙食费,水电费、燃煤费也都平摊,
能有这么安稳的住处,他早知足了 —— 毕竟是熬过三年困难时期的人,
饿肚子的滋味刻在骨子里,如今不用给闫埠贵交食宿费,
也不用愁下顿没饭吃,这样的日子多难得。
“还有,你打零工别太拼,留神身子,真病倒了没人伺候。”
于丽接着说,语气平淡却藏着关切。
看着他比实际年龄苍老的模样,心里难免不忍。
“成,我有数。” 闫解成应着,手自然摸向口袋,
掏出包 “海河” 烟 —— 天津卷烟厂的平价货,一毛五一盒,在普通工人里常见,
比一毛二的 “红金” 稍贵,比两毛多的 “牡丹” 便宜,是他能承受的极限。
抽出一根用火柴点上,烟雾缓缓散开。
于丽眉头轻轻一皱:“你这‘海河’也别总买,省着点钱给你妈买点好药多好。
没见她这段儿咳得更厉害了?昨儿我去院外倒垃圾,
听见她在屋里咳得直喘,听着都揪心。”
虽说当年跟三大妈不对付,老太太总跟着闫埠贵算计,不给她吃饱还动手,
可这么多年过去,怨气早散了。
看着老太太咳得撕心裂肺,她心底的善良终究占了上风。
闫埠贵那抠门性子她太清楚,估摸着就算买药也舍不得买贵的,最后还是委屈老人。
闫解成夹烟的手顿了顿,脸上皱纹挤成一团,露出愧疚,猛吸一口烟才说:“我知道。
今早去院子挑水,见我妈在门口晒太阳,咳得腰都直不起来。
我想给她买止咳糖浆,我爸却说家里有感冒药,让她扛扛就过去,甭瞎花钱……”
话里满是无奈。
他跟爸妈住一个四合院,前院西厢房离外院没几步,老太太的病他看在眼里,
可每月除了家用和五块养老钱,手里实在剩不下多少,
想买好药也力不从心,这滋味跟猴儿吃大蒜似的 —— 不是滋味。
于丽轻轻叹气,眼底闪过柔软:“你也别总听你爸的,老太太身子要紧。
实在不行,下次我去药店帮你瞅瞅,有合适的川贝枇杷膏先给你垫上,别太为难。”
闫解成连忙摆手:“别介别介!我自己想办法就行,哪能让你花钱?”
这些年赖在这儿占了不少便宜,哪还好意思再让她为自家的事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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