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齐默然落座,脸上犹有不忿,却无法再驳。皇上搬出先帝“满汉一家”的圣训,这是政治正确的大旗,任谁也不敢在明面上反对,尤其今日还是太子千秋。
殿内众人神色各异。汉臣一系,如张廷玉等人,虽然面上依旧恭谨,但眼底难免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振奋与欣慰。皇上此举,无疑是对汉臣地位的一种实质性抬举与信任,太子妃将来便是国母,其象征意义非同小可。
满洲勋贵中,亲附胤禩一党的,如阿灵阿、鄂伦岱等人,脸色都不大好看。他们视八旗特权与满洲地位为根本,皇上此举在他们看来无异于“忘本”,是向汉人示弱。但皇上理由冠冕堂皇,又是太子大婚之事,他们此刻若再群起反对,不仅扫兴,更显得心胸狭隘,反对“先帝圣训”。
中立或忠于皇权的满洲大臣,如隆科多(虽然隆科多心里小算盘打得很响)、十三爷胤祥等人,则多是若有所思。他们明白皇上这是在对无法完全争取的旧勋贵势力进行某种程度的“切割”与“制衡”,转而夯实汉臣的支持基础,虽冒险,却也是稳固皇权的一步狠棋。只是此举必定加深与八爷党及其背后势力的裂痕。
胤禩面上依旧挂着温润的笑意,仿佛全然接受,甚至还举杯向胤禛和弘晖道贺:“皇上圣明,不拘一格降恩典,实乃太子之福,大清之福。臣弟恭喜太子殿下!” 胤禟、胤?等人也跟着举杯,只是那笑容底下藏着多少冷意,便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弘晖自始至终神色平静,仿佛父皇决定的只是一件寻常事。他起身,向胤禛郑重行礼:“儿臣谢皇阿玛恩典,定当谨记皇阿玛教诲,不负期许。” 又转向张廷玉的方向微微颔首,礼仪周全,却让人窥不透他内心对这位即将成为自己正妻的汉军旗女子究竟是何态度。这份超越年龄的沉稳与喜怒不形于色,让在座不少老臣心中暗凛。
胤禛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他就是要这个效果。满洲旧勋的离心早已不是秘密,与其费力不讨好地去填那个无底洞,不如牢牢抓住能办事、且目前看来更忠于皇权的汉臣集团。太子妃人选,便是最明确的信号。至于那些不满…只要兵权、政权、民心在手,些许暗流,翻不起大浪。
“好了,此事已定,不必再议。” 胤禛一锤定音,举杯邀饮,“今日是太子的好日子,众卿满饮此杯,共贺太子千秋!”
殿内气氛被强行拉回表面的热闹,丝竹复起,觥筹交错。但许多人心思早已不在酒宴之上。太子妃人选的尘埃落定,意味着未来后宫乃至朝局的格局将发生深远变化,每个人都在心中急速盘算着自家的立场与下一步。
前朝的风,从来吹得比后宫更烈、更寒。而这道关于太子妃的旨意,如同一颗投入深潭的重石,其激起的涟漪,正迅速向着后宫蔓延而去。
景仁宫这边的宴会仍在继续,但关于养心殿已定下太子妃人选、且出自汉军旗张氏的消息,已如同长了翅膀,通过往来伺候的太监、耳目灵通的宗室福晋之口,悄然传了进来。
最先得知确切消息的自然是皇后宜修。剪秋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宜修握着酒盏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面色如常,甚至眼底划过一丝了然与满意。皇上此举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张廷玉是皇上心腹,其家族清贵,侄女听闻也端庄贤淑,更重要的是,这能牢牢绑定汉臣中最核心的力量支持弘晖。至于满洲勋贵的反弹…有皇上和太子在前面顶着,她只需打理好后宫,让这位新太子妃顺利入主毓庆宫即可。她淡淡瞥了一眼不远处正与人言笑晏晏的华妃,年家是汉军旗,但更是勋贵武将,不知华妃得知未来的太子妃、皇后出自“文臣汉军旗”,而非她“武将汉军旗”时,会是何种心情?
消息如同水波扩散。敬嫔、曹琴默等心思缜密之人,也很快从各种渠道听闻。曹琴默垂眸,心中快速权衡:太子妃位定,毓庆宫格局将稳,安陵容的未来侧福晋之位或许也能更早提上日程。这对她而言算是好事。只是…她眼风扫过对面席上正因沈眉庄“成功”而眉眼舒展、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甄嬛。这位菀答应,恐怕根本无暇关注,也无能理解这则消息背后复杂的政治意味与对未来的深远影响吧?她大概只会在自己的妄念里,继续做着可笑的迷梦。
果然,当“太子妃已定张氏女”的低语终于传到甄嬛耳中时,她先是一愣,随即蹙起眉头。汉军旗?张廷玉的侄女?她对此人毫无概念,心中涌起的首先是一股莫名的不屑与…隐隐的嫉妒。太子妃?将来的皇后?一个汉军旗女子,也配?
旋即,一个更荒谬、更自大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太子妃定了又如何?太子能不能顺利登基还是两说呢!等我有了儿子…我的儿子才是真龙天子,到时候,什么太子妃、皇后,都得给我的儿子、给我让位!
她将这则重要的政治讯息,简单粗暴地纳入自己那套虚幻的、以自我为中心的叙事里,成了又一份刺激她野心的燃料,而非需要冷静分析的现实。她甚至觉得,连太子妃都定了,说明皇上对太子是真的看重,那自己更要抓紧时间,在皇上心中占据独特地位,为自己“未来的儿子”铺路。
于是,在旁人各怀心思的暗流中,甄嬛反而更加坚定了要“把握机会”的念头。她的目光,再次开始不安分地游弋起来,寻找着下一个可能“偶遇”皇帝,或者至少能“展现独特”的时机。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被几双冷静的眼睛,默默记录在案。而前朝后宫因太子妃人选激起的真正波澜,远非她那贫瘠的脑容量所能想象。
宴会散场了,甄嬛很高兴,她觉得沈眉庄招来了别人的注意力,她就安全了,但她不知道的是,有很多困难还在之后等着她。
甄嬛面对的第一个困难倒不是来自于外界,而是她自己都没发现的自己阵营的变化:浣碧的觉醒。
浣碧在反复抄书以后,明确了几个道理:
1.她以前替甄嬛骂人是很没教养的行为,是不应该的。
2.她和甄嬛是一个爹生的,甄嬛对她的奴役一开始就不合理。以庶充婢在大清是重罪,甄嬛拿她的出身压她更是荒诞,她的出身被曝光,她撑死了也就是坐牢,过几年出来又是一条好汉,但甄远道得身败名裂,甄嬛本就不怎么样的家世更是会清零。
3.甄远道画的大饼“服侍好小姐,就将你娘抬进甄家祠堂”,在浣碧抄书懂了一些大道理以后,也觉得不靠谱,甄远道可是儿子都没有,也没个家族什么的,那甄家祠堂要来何用?除非甄家招个赘婿,否则甄家绝后,甄家祠堂报废是必然发生的,但甄远道把甄嬛刻意养成柔则替身,甄玉娆看起来也不像是以后会招赘的,总不能把她浣碧直接认作女儿招个赘婿吧?那云辛萝那一关怎么过?
在想通了这些以后,浣碧对甄嬛的认知彻底变了,没有“小姐恩重如山”,反而多了一丝审视:【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明明知道我是她妹妹,还敢让我当奴婢?】;没有“我要努力让我娘进甄家祠堂”,反而多了一丝审视:【服侍好她,我娘进甄家祠堂?有什么用?还不如老爷直接认了我,招个赘婿,我当家做主了,自然我娘就能进祠堂,还不至于一代就没了。】
夜已深,碎玉轩前殿的灯火依旧亮着。甄嬛斜倚在榻上,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满足的笑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一只成色普通的玉镯——那是她今日“成功”后,沈眉庄送给她的,她戴着这“战利品”,仿佛这便能证明她的谋略何等高明。流朱在一旁默默收拾着宴会归来后略显凌乱的钗环衣物。
浣碧则坐在外间靠窗的小杌子上,就着最后一盏灯烛的微光,看似在整理今日甄嬛交代要“温习”的几卷经文。她的手指拂过粗糙的纸面,那些曾经晦涩难懂、如今却字字惊心的句子再次划过心头:“嫡庶有别,礼法森严”、“以贱充良,律所不容”、“祭祀之道,在于香烟不绝”…
她的目光,穿过半开的门扉,落在内室甄嬛那慵懒自得的侧影上。心底那片冰冷的审视,越发清晰。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 这个问题反复叩击着浣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荒谬的疑惑。甄嬛难道从未想过,将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充作婢女,日夜驱使,本身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将甄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的把柄?一旦事发,甄远道官声尽毁,甄嬛在宫中本就尴尬的地位更将雪上加霜,而她浣碧…一个被揭穿的“假冒奴婢”,或许会受罚,但比起甄家父女的灭顶之灾,简直微不足道。甄嬛那种理所当然的“主母”姿态,究竟建立在怎样的无知与狂妄之上?
【进祠堂?香火?】 浣碧嘴角几不可察地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老爷的许诺,如今想来空洞得可笑。一个注定断绝的家族祠堂,进去又有何意义?不过是画饼充饥。真正的出路在哪里?她眼前似乎闪过曹琴默那张总是沉静无波的脸,想起她偶尔投来的、带着探究却并无恶意的目光;也想起皇后赏赐笔墨时,剪秋姑姑那公事公办却意味深长的眼神。这宫里,聪明人很多,但似乎没有人像她“小姐”这般,将致命的破绽如此明目张胆地摆在身边,还自以为掌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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