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后,每个周末的晨光里,总能听见外孙女踩着滑板车在楼道里哼歌的声音。这成了我最盼的时光——老骨头带着小丫头,把长沙的山山水水逛个遍。这周的目的地,是岳麓山。
公交在东门站停下时,丫头已经攥着滑板车跑远了。青石铺就的山道旁满是樟树,风一吹就飘来淡淡的香,她踩着滑板车在前面蹦跳,滑板轮子碾过落叶沙沙响,总在十几米外停下,叉着腰喊:“姥爷快点!”我气喘吁吁地慢慢挪,看她的小身影在绿意里忽隐忽现,倒比自己走得轻快还舒心。
爱晚亭藏在枫树林里,朱红的柱子在阳光下亮得晃眼,亭檐下“爱晚亭”三个毛体字苍劲有力。我扶着亭柱歇脚,仰头望见亭内刻着的《沁园春·长沙》,忍不住低声念起来:“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丫头正踮脚够亭角的蛛网,闻言转过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姥爷,橘子洲是能吃的橘子吗?”我笑着摸她的头,把到了嘴边的“书生意气”咽了回去——有些故事,得等她再长大些才懂。其实这亭子里藏着更久的故事,当年毛主席和杨开慧也曾在这里并肩谈心,只是这些,此刻说给丫头听还太早。
出了亭子,山路忽然陡起来,石阶一级级向上延伸,滑板车再也滑不动了。丫头起初还攥着车把往上冲,没过百级就蹲在地上喘气,小脸红扑扑的:“姥爷,腿好重。”我只好把滑板车拎在手里,弯腰抱起她。小家伙的胳膊搂住我的脖子,温热的呼吸蹭着我的耳廓,滑板车拖拉在石阶上发出笃笃声,和外孙女轻轻的哼唧声叠在了一起。走走停停歇了三回,总算看见麓山寺的黄墙了。
寺里的放生池边围了不少人,丫头一落地就挣脱我的手跑过去。池子里几只老龟趴在青石上晒太阳,纹路里都浸着岁月。“姥爷!”她突然回头喊,声音脆生生的,“乌龟吃饼干吗?它们妈妈在哪呀?晚上睡水里会冷吗?”一连串问题砸过来,我盯着乌龟慢悠悠划水的样子,竟一个也答不上来。只好挠挠头:“回家姥爷查书,一定告诉你。”后来才想起,这庙里的乌龟许是沾了灵气,连北宋时都有仙人在此观龟修炼的传说呢。
出了麓山寺,观光车刚好爬坡上来,我赶紧招手。丫头趴在车窗上,看着山道旁掠过的竹林和野花,手指在玻璃上画着圈。车子往山顶驶去,风渐渐大了些,带着湘江的水汽扑面而来。
山顶的观景台视野豁然开朗。湘江水像条碧绿的绸带,绕着橘子洲缓缓流,洲上的绿树看得清清楚楚;对岸的高楼鳞次栉比,五一广场的轮廓在阳光下隐约可见。丫头扒着栏杆尖叫,小手指着江面:“姥爷!船!明天我们去坐船好不好?”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几叶小舟在江面上飘着,像极了老照片里的光景。
本来还想带她去看“长沙之眼”,听说在上面能360度看遍全城,但山道起伏太大,滑板车实在没法带。眼看日头偏西,丫头的眼皮也开始打架,我便牵着她又上了观光车。下山时路过索道站,红色的轿厢在林间缓缓移动,丫头趴在我怀里嘟囔:“姥爷,下次坐那个‘空中摇篮’好不好?”
公交驶进市区时,丫头已经靠在我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片从爱晚亭捡的枫叶。我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忽然想起和老伴送女儿上大学时来岳麓山的模样——那时我和老伴也在爱晚亭读过诗,也在麓山寺喂过龟,只是那时的山路,好像从来都走不累。
掌心的枫叶还带着暖意,就像此刻丫头均匀的呼吸。原来有些风景从不是独自看的,年轻时陪爱人,年老时带孙女,岳麓山的风里,藏着的从来都是最绵长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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