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东郊的临时机场笼罩在晨雾中。楚云飞站在跑道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配枪的枪柄。昨夜下过雨，青石板路缝隙里还蓄着水，倒映出灰蒙蒙的天空。他身后，方立功和钱伯钧带着一个排的警卫肃立，所有人都保持着异常的沉默。
\"团座，戴局长的专机应该到了。\"方立功看了看怀表，低声提醒。
楚云飞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逐渐清晰的黑点上——那是一架美制c-47运输机，机翼上的青天白日徽记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飞机着陆时卷起的狂风掀动他的军装下摆，露出别在腰间的山本匕首。
舱门打开，先下来的是六名全副武装的军统特工。他们迅速分散警戒，锐利的目光扫过接机队伍每个人。最后出现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藏青色中山装，圆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军统局长戴笠。
\"敬礼！\"
随着方立功的口令，警卫排齐刷刷举起右手。楚云飞向前两步，标准地敬了个军礼：\"戴局长远道而来，楚某有失远迎。\"
戴笠脸上浮现出公式化的笑容，伸手与楚云飞相握：\"楚团长一战粉碎'铜钱计划'，委座甚慰啊。\"他的手掌冰凉干燥，像蛇的皮肤。就在楚云飞要抽手时，戴笠突然收紧五指，拇指在他腕骨上重重一按：\"山本匕首的微型地图...去哪了？\"
这句话轻得像耳语，却让楚云飞后颈寒毛倒竖。他面不改色地抽回手，顺势做了个\"请\"的手势：\"地图已随战报呈交阎长官。戴局长旅途劳顿，不如先到行辕休息？\"
戴笠细长的眼睛眯了眯，突然大笑：\"好！楚团长果然是爽快人！\"他转身对随从挥手，\"把委座给楚团长的嘉奖令请出来！\"
授勋仪式在阎锡山的行辕举行。院子里临时搭起的高台上铺着青天白日旗，两侧站着晋绥军和中央军的代表。楚云飞注意到站在阎锡山身后的新任机要秘书——个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年轻女子，正低头记录着什么，左手无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令...\"
戴笠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楚云飞单膝跪地，感受着中正剑拍在肩上的重量。当戴笠俯身为他佩戴三等云麾勋章时，那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突然让他想起山本一郎审讯室里同样的气味。
\"楚团长年轻有为啊。\"戴笠的手指在勋章背面停留了片刻，\"听说你与八路军李云龙交情匪浅？\"
楚云飞直视他的眼睛：\"抗日救国，同仇敌忾。\"
戴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面向众人：\"委座有令，晋绥军358团即日起扩编为独立第18旅，楚团长晋升少将旅长！\"
掌声雷动中，楚云飞敏锐地捕捉到戴笠左手小指上的玉扳指——与死去的蒋鼎文那枚一模一样！更令他心惊的是，站在阎锡山身后的女秘书突然抬头，与戴笠交换了个难以察觉的眼神。
仪式结束后，楚云飞被单独召见。阎锡山的会客室里飘着龙井茶的清香，戴笠正把玩着茶几上的铜质镇纸。
\"楚旅长，\"戴笠开门见山，\"委座很关心山西局势。日本人虽然败退，但共匪势力日渐坐大啊。\"
楚云飞端起茶杯：\"八路军抗日积极，在柳林铺还救过阎长官...\"
\"糊涂！\"戴笠突然拍案，茶杯里的水溅出几滴，\"共匪最擅蛊惑人心！楚旅长可知道，就在三天前，晋南出现支打着358团旗号的部队，专袭我中央军据点？\"
楚云飞心头一震：\"绝无可能！我部从未南下！\"
戴笠从公文包里抽出几张照片推过来。模糊的画面上，确实有穿晋绥军制服的人在搬运物资，带队军官的侧脸竟与楚云飞有几分相似！
\"这...\"楚云飞手指收紧，照片边缘皱了起来。
\"还有更精彩的。\"戴笠又取出一纸命令，\"委座手谕，调你部即日开赴华中剿共。接防的是周世显的中央军第209旅——他可是委座嫡系。\"
楚云飞盯着调令上\"三日之内开拔\"的字样，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分明是要把晋绥军主力调离山西！他刚要争辩，会客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那个女秘书端着茶盘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戴局长，您要的碧螺春。\"她的声音柔得像绸缎，放茶杯时小指微微翘起——楚云飞瞳孔骤缩，这个动作他在山本特工队的女间谍身上见过！
女秘书退下后，戴笠啜了口茶，突然换了个话题：\"听说楚旅长在太原有个红颜知己？叫...林雨晴？在博爱医院当护士？\"
茶杯在楚云飞手中发出轻微的磕碰声。林雨晴是他秘密发展的情报员，身份极为隐蔽！
\"戴局长说笑了，楚某一介武夫...\"
\"武夫好啊。\"戴笠意味深长地打断他，\"武夫忠心。三日后我来为楚旅长饯行。\"说完便起身离去，留下那杯碧螺春在茶几上冒着袅袅热气。
楚云飞回到临时驻地时已是黄昏。院子里，钱伯钧正在训练新兵拼刺，木枪撞击的\"啪啪\"声在暮色中格外清脆。
\"团座！\"方立功急匆匆迎上来，\"出事了！徐明远在晋南侦察时失踪，只传回这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支武装部队的宿营地，帐篷间隐约可见几个穿晋绥军制服的人。但楚云飞一眼就认出，那些人背的竟是日军制式步枪！更可怕的是营地中央的木箱上，赫然印着\"猎隼小队\"的徽记！
\"立即召开作战会议。\"楚云飞声音低沉，\"通知各营连主官，一级戒备。\"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楚云飞将照片和调令放在桌上，军官们传阅后脸色都变了。
\"狗日的栽赃！\"钱伯钧一拳砸在桌上，\"明显是要把我们调走，好让那些冒牌货坐实358团袭击友军的罪名！\"
方立功推了推眼镜：\"更可怕的是，周世显的209旅三天后就到。我查过了，他的参谋长叫周维汉——就是照片上那个'铜钱一号'！\"
楚云飞站在窗前，望着渐暗的天色。三天...他们只有三天时间破解这个死局。突然，他想起什么，转身问道：\"杨参谋长在哪？\"
\"自柳林铺一战后就再没露面。\"方立功摇头，\"据说在秘密审讯山本一郎。\"
正说着，卫兵进来报告：\"旅座，门外有个卖烟的小贩非要见您，说是...说是李团长让他来的。\"
\"李云龙？\"楚云飞心头一跳，\"带他进来！\"
来的是个精瘦的年轻人，破棉袄里隐约可见绷带。他左右看看，突然从烟盒底层抽出张纸条：\"李团长临终前交代，务必亲手交给您。\"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字：\"铜钱非终，樱花将开。名单在《水浒》\"。背面是用血画的简易地图，标着个仓库位置。
楚云飞立即派人按图索骥。两小时后，士兵们带回本破旧的《水浒传》。仔细检查后，在\"林教头风雪山神庙\"那页发现夹层——里面是份名单，记录着二十多个潜伏在晋绥军中的日谍代号，最后一个赫然写着\"樱花\"！
\"立即核对名单！\"楚云飞命令，\"但不要打草惊蛇。\"
夜深人静时，楚云飞独自在办公室研究材料。突然，窗户传来轻微的叩击声。他拔枪靠近，发现窗外站着杨爱源！
\"杨参谋长？\"楚云飞赶紧开窗，\"你怎么...\"
杨爱源敏捷地翻进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脸色苍白，右臂缠着绷带：\"楚旅长，情况危急。山本一郎临死前交代，'樱花'是日军最高级别间谍，已经渗透到高层！\"
\"是谁？\"
杨爱源摇头：\"山本也不知道真面目。只说'樱花'有个习惯——\"他做了个擦拭杯沿的动作，\"这是日本贵族特有的洁癖。\"
楚云飞突然想起阎锡山女秘书那个优雅的拭杯动作！他急忙问：\"戴笠今天见的那个女秘书...\"
\"苏婉婷？\"杨爱源脸色骤变，\"她是半月前阎长官从重庆带来的！\"
两人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楚云飞冲到窗前，只见城东方向腾起火光——正是存放《水浒传》名单的仓库位置！
\"糟了！\"杨爱源咬牙，\"我们内部有鬼！楚旅长，你必须立即做决定——要么三日后按命令开拔，要么...\"他压低声音，\"战场起义！但358团内部还有日谍...\"
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苏婉婷站在门口，手中的勃朗宁手枪稳稳指向他们：\"真是感人的战友情啊。可惜，游戏结束了。\"
她身后，十多名穿中央军制服的人持枪涌入。楚云飞注意到他们右手小指都戴着假指套——全是\"铜钱计划\"的余孽！
\"楚旅长，你太危险了。\"苏婉婷的声音依然柔美，眼神却冷得像冰，\"戴局长本想给你个痛快，但我坚持要亲眼看着你死。\"
楚云飞的手悄悄移向腰间匕首：\"'樱花'小姐终于现身了？\"
苏婉婷笑了：\"聪明。可惜晚了。\"她抬了抬枪口，\"把名单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名单？\"楚云飞故作困惑，\"什么名单？\"
\"别装傻！\"苏婉婷突然厉声喝道，\"李云龙用命换来的那份！\"这个失态暴露了她的身份——标准的东京口音！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楚云飞猛地拔出匕首掷向电灯！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同时他一个翻滚躲到办公桌后。枪声大作，木屑飞溅！
\"别让他们跑了！\"苏婉婷尖叫。
混乱中，杨爱源拉着楚云飞撞开侧门冲进走廊。身后追兵的火把光越来越近，他们拐进间储藏室，杨爱源迅速推开个暗格：\"快走！这条密道通往后山！\"
\"一起走！\"楚云飞拽住他。
杨爱源却挣脱开来，从怀中掏出个信封塞给楚云飞：\"这是'樱花'在重庆高层的联络网！记住，明日午时，会有人在老槐树等你——带着部队起义！\"
说完，他猛地关上暗格门。楚云飞最后听到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接着整个密道都在颤抖...
两小时后，楚云飞满身尘土地出现在358团驻地。焦急等待的军官们一拥而上。
\"团座！太原城戒严了！说是抓共谍...\"
楚云飞抬手打断：\"传我命令，全团立即进入战备状态。钱营长，带特务连去这个地方——\"他写下个地址，\"接应一个穿灰布长衫的人。\"
\"方参谋，立即核对这份名单上的人。\"他递过染血的信封，\"凡有嫌疑者，全部控制起来！\"
\"其他人，检查武器装备，做好...\"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战场起义的准备！\"
军官们面面相觑，但无人质疑。片刻沉默后，钱伯钧第一个站出来：\"团座，咱们跟您干！管他中央军还是小鬼子，358团没怕过谁！\"
\"对！跟您干！\"众人纷纷响应。
楚云飞深吸一口气，走到墙上的作战地图前。他的手指从太原一路向西，最终停在黄河渡口：\"明日午时，我们...\"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一个满脸是血的侦察兵冲进来：\"报告！209旅提前到了！正在炮击我前沿阵地！他们说...说要剿灭叛军！\"
楚云飞猛地转身，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他一把扯下领口的青天白日徽章拍在桌上：\"传令各营——立即按二号预案行动！目标黄河渡口，我们要投奔八路军！\"
随着命令下达，整个驻地瞬间沸腾起来。士兵们默默摘下国民党徽章，有的还狠狠踩上几脚。楚云飞站在台阶上，望着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胸中热血翻涌。
\"团座！\"方立功急匆匆跑来，\"刚截获的密电——戴笠命令周世显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我们渡河！他们还派了...派了那支冒牌358团从南面包抄！\"
楚云飞冷笑：\"来得正好。\"他抽出山本匕首钉在地图上，\"通知各连，按'铁马冰河'计划行动。我们要让这帮杂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358团！\"
夜色如墨，战云密布。黄河的咆哮声隐约可闻，仿佛在召唤这支铁血之师踏上新的征程。而更远处，太行山起伏的轮廓像条蛰伏的巨龙，静待黎明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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