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姐,我老公呢?”
周丽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小辞,现在才五点,知行得六点半才能到家。”
自从有了叶嘉念,自从孩子开始夹在门缝里说话,全家人就都变得没规矩了。
“那嘉盛呢?我儿子几点回来?”
周丽终于明白薛宴辞的意思了,她不是要找叶知行就是要找叶嘉盛,这家里得时时刻刻有个人能和她见面,拥抱,说话,她才能好起来,才能稳定下来。
薛宴辞情绪反复起伏、波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路知行三个月前就和家里所有人嘱咐过,千万别和小辞有太多交流,她很容易发火、吵架。一旦出事了,也别责怪她,她不是有意的,只是情绪不稳定。
“小辞,要不要和项晴和小武去学校接小嘉盛回来?”
薛宴辞还没来得及同周丽说话,就被项晴挽了胳膊,“小嘉盛看到你来接他放学,肯定特别高兴。”
已经十二月底了,叶嘉盛还没放寒假,十五岁了,明年六月就该高考了。
高考一结束,叶嘉盛也要和其他两个孩子一样离开家了,离开父母到远方去了。
“妈妈!”
叶嘉盛长得真高,都快要和路知行一样高了。
“儿子,你还有多久放假。”
“不知道,管他呢……”叶嘉盛眉头舒展、眼含笑意,“妈妈,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去吃饭,好不好?妈妈,我还想送你一束花,好不好?妈妈,我今天早晨上学的时候,看到一辆紫色的mini cooper,我买一辆给你,好不好?”
“都不想要。”薛宴辞摇摇头,接过叶嘉盛的书包,“儿子,让爸爸明天给你请假,妈妈带你回天津住,我们陪爸爸去工作。”
“妈妈,我跟你说,港纳园区的食堂新引进了一个做豆腐菜的窗口,特别地好吃……”
叶嘉盛这个傻孩子,太笨了。
这道陕西渭南的豆腐菜是薛宴辞上个月到当地出差,为路知行新搜寻到的一道菜,但是当地做法太油腻了,并不适合路知行的胃口。
所以薛宴辞又找了一个广式菜的厨师到渭南学了一周,又改良了一下,将原本的红汤底换成了豚骨鸡汤底,就变得很好吃了,就变得很合路知行的胃口了。
薛宴辞和叶嘉盛刚下车,就看到站在电梯口的路知行了,真好。
“爸爸,给我请假。我们明天回天津住。”
路知行没答应叶嘉盛,只是越过儿子,牵起薛宴辞的手握了握。
昨天晚上她说今天要去单位交辞呈,今天叶嘉盛就说要回天津住,这未免有些太快了。
“媳妇儿,我做了芋儿烧鸡,还做了沙姜葱油鸡,我们去尝尝看。”
“爸爸,给我请假!”叶嘉盛马上就要十六岁了,还特别腻歪人,抱着路知行的胳膊摇晃个不停,一口一个爸爸,他扛不住。
叶嘉盛说话特别早,走路特别晚。薛蔺祯整日里将外孙抱在怀里和他讲闽南话,放在小推车里和他讲闽南话。
两三年过去,叶嘉盛就成了在北京长大的厦门人,说话口音一辈子都没改过来。和薛宴辞同路知行撒娇的时候,一口软糯糯地客家话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叶嘉盛,你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路知行板着脸提醒儿子一句,“而且明年六月就要高考了,上点心,别以为考清华、北大是多么容易的事。”
叶嘉盛才不管这些,仍旧摇晃着路知行的手臂,“爸爸……我就是不去上学,我也一样能考上清华、北大。”
“儿子,别说大话。明年六月你考不上,全家人都会笑话你的。”
叶嘉盛已经高考过两次了,第一次是和叶嘉硕去凑热闹,第二次是去年六月,考着玩的。当时他的成绩,确实是可以上清华、北大的,但叶嘉盛不知道。
成绩是路知行偷着查的,叶嘉盛根本对这事儿没兴趣,考完试连家都没回,跟着在校门口等他的姐姐叶嘉念就跑英国去了,说是去看马术比赛,晃悠到新学期过了一半,才回来,晒得黑黢黢的。
叶嘉盛到家第一天,就花了路知行四十万欧元,买了一匹马。
为着儿子这匹马,路知行还被动接受了一次税务稽查,怀疑他在进行非法金钱交易。
不过当所有核查人员看到这匹三百多万的马时,人人都双眼放光,都想上手摸一下。可这马,脾气特别暴躁,只让叶嘉盛摸,也只让叶嘉盛骑。
叶嘉盛骑马的样子十分矫健,腿部、背部的肌肉线条特别好,是两家人里长得最周正,身材最好的一个孩子。尤其是穿上马术服,高筒靴到膝盖,恰到好处地包裹显得他特别漂亮、特别有魅力。
路知行有段时间还想过要不要因此送儿子去骑马得了,参加一些比赛,或是单纯地去玩几年。但他这个想法一经提出,就被薛宴辞拒绝了。
她说所有的体育运动都是危险的、劳累的、伴随伤病的,叶嘉盛自小就是瞎摸索,一直都是家里人教他骑马,从没接受过任何专业训练,不能去参加比赛。
包括这匹三百万的马,薛宴辞也是不同意买的,但路知行就想给儿子买。买回来的第五个月,果然把叶嘉盛摔骨折了,在积水潭住了半个多月,才回家。但没过两个月,叶嘉盛就又开始骑马了。
“爸爸,我如果考上了呢?”
“考上了,就考上了呗,你作为爸爸妈妈的儿子,考个清华、北大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叶嘉盛从小被人宠到大,一点儿和人吵架的本领都没学到,经常吃瘪。
现在连爸爸叶知行,也开始欺负他了。
“妈妈,你跟爸爸说。”叶嘉盛太委屈了,他不会吵架,只会撒娇。
可撒娇,在叶家、在薛家,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老公,给儿子请假到下学期开学吧。”
路知行板着脸瞪薛宴辞一眼,“不行,叶嘉盛必须得参加期末考试。这场考试是北京全市联考,正好看看他的水平怎么样。”
“那等期末考试那几天,我再带儿子回来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路知行放弃了,不再挣扎了,只看看电梯镜子里互相挤眉弄眼的母子俩,这两人一样地调皮捣蛋,不听话。
叶家这三个孩子,就没有一个是正儿八经在学校好好地读完所有课程的。
叶嘉念经常请假跟着父母出差、旅行;叶嘉硕经常请假被路知行带出去爬山、打棒球;到了叶嘉盛,本就没上过几年学,更是经常性地请假。
每年开学到学校缴学费和杂费,老师都会说一句,去年缴的还没用完。虽然不是什么责怪的话,但路知行每次都觉得特别尴尬。
三个孩子也都不参加学校活动、也不吃学校的餐食和水果,更别说在学校买东西了。
除了课本费、学费、校服费用是固定的以外,其他的,什么课外活动费、材料费、餐费从来就不用缴,甚至在叶嘉念和叶嘉硕毕业的时候,还退了一部分钱。
至于叶嘉盛,每年的期中和期末,班主任和年级组长都得拎着果篮来家访,水果底下还得压着五个信封,那是退回来的学费。
因为学校是没法儿直接退费的,而叶嘉盛连三分之一的出勤率都达不到,和在学校挂了个空学籍没任何区别。
更何况,薛宴辞为了能哄着儿子多参加几次集体活动,她每年都会全额赞助两次班级活动,其中一项就是极度烧钱的马术赛,就为了能让儿子开心地玩两天。
“行。”路知行同意了,但还没等叶嘉盛开始高兴,他又说,“如果考不到全市前一百,寒假就老实在家做题,不许回天津骑马,也不许滑滑板,也别想着去滑雪。”
叶嘉盛刚想说话,就又被薛宴辞打断了,“儿子,甭管你考没考进全市前一百,从今天起,都不能再骑马、滑滑板、滑雪了。”
“为什么?”叶嘉盛生气了,就只会睁大眼睛,大声说话,小笨蛋一个。
“因为妈妈怕你摔胳膊断腿,等到你考进全市前一百了,考进清华、北大了,肯定会有很多叔叔阿姨过来给你送礼物,妈妈可不想跟着你丢人。”
叶嘉盛长叹一口气,“妈妈,你怎么就这么爱面子呢?”
“你懂什么?你妈妈我不仅爱面子,还很喜欢听别人虚假繁荣地夸奖和赞美。”
路知行只摇摇头,拉着这两人赶紧到饭厅吃饭,他还有重要的事等着问薛宴辞了。
薛宴辞在外面,在圈子里,那是相当地虚荣。叶知行、叶嘉念、叶嘉硕、叶嘉盛都是她炫耀的资本。
我先生是本硕博的物理博士,三家上市企业的董事……我女儿……我大儿子……我小儿子……
这些话,薛宴辞经常说,尤其是聊天应酬的时候,总能一次又一次地找出自家先生、自家孩子的闪光点。
这些场面话,半真半假的,说来说去也都是些公开过的信息,对于自家的真实情况,孩子读的哪所学校,考试成绩怎么样,脾气性格是怎样……她一句都没说漏过嘴,全是瞎编的。
极其地虚假和繁荣。
她不仅自己这样,她还很能配合其他人说这些,满口的胡诌八扯。
叶嘉盛大抵是真的被路知行吓唬到了,吃过晚饭,竟然主动找了历年高考题,还拿了计时器开始做练习,真少见。
“媳妇儿,回天津住是怎么回事?”
“想和你在我们的婚房里睡觉。”
路知行看一眼五米开外的儿子,将薛宴辞覆在自己下颌骨上的手掰开了,“正经点儿,小老三在做高考题呢!”
“你不想?”
路知行最终还是没能抵住薛宴辞的调情,只好俯身与她接吻到没有氧气,再告诫一句,“好好说。”
“军委职务已经辞掉了,但封存材料、交接都需要很长时间,而且需要三方监督,现在已经开始在协调这件事了,一时半会集不齐人,我正好落个清闲,能陪你待一段日子。”
“至于行政职务,那是肯定辞不掉的。毕竟在职,才是最好取证的,这些你都知道的。”
路知行当然知道,薛宴辞可没少处理人,处理流程是怎样的,路知行再清楚不过了。毕竟有不少材料,都是他帮着整理攒全的。
“媳妇儿,你跟我交个底。”
“大概还能有个三四年安稳日子,然后是协查,最后是调查。毕竟得让我从炙手可热到无人问津,才能真的开始。”
路知行只沉默着点点头,三四年怕是太长了,应该只有一两年了。【------】。
别说是在四九城里没人待见,就算是一片稳中向好的新闻媒体也都已经开始不转发微信公众号上的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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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权益流向谁,谁就会拍手鼓掌,这是千百万年从没更改过的规律。
叶家、薛宴辞应该就会在第三批围剿名单里。至于已经开始的第一批,无一生还。
“薛宴辞,别害怕,我一直都在你身旁,我一直都陪着你呢。”
“瞧瞧我家叶先生,说起情话,我一点儿都招架不住。”
……
“爸爸,妈妈,你们能回卧室去吗?我在做高考题。”
路知行尴尬地放下手里遮挡着的书,横抱着薛宴辞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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