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警报那玩意儿，真不是给人听的。那声音像把生锈的锯子，在脑仁上来回拉扯，混着金属撕裂的电子杂音，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脊梁骨发凉的恶意。陈墨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金星乱冒，胃里翻江倒海，比在虫洞里被空间乱流当破布甩还难受百倍。这他妈哪是警报？分明是播种者给这颗星球上的“居民”开饭的号角！
虫洞出口像个巨大的伤口，还在淌着七彩的空间乱流脓水。而那片刚从“伤口”里涌出来的“蝗虫”——不，是比蝗虫恐怖一万倍的金属虫群——已经扑到了脸上！
它们没有整齐的队形，只有混乱而高效的杀戮本能。最近的几只，复眼里红光暴涨，覆盖着生物角质和冰冷合金的扭曲肢体猛地张开，露出底下蜂窝状的喷射口！
噗！噗！噗！
不是光束，也不是导弹。是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酸腐气味的墨绿色酸液团！如同高压水枪喷射，瞬间跨越了最后一点距离，狠狠撞在新方舟刚刚勉强撑起的灵能护盾上！
嗤——！！！
刺耳的腐蚀声像一万只指甲刮过玻璃！坚韧的灵能护盾如同被泼了浓硫酸的塑料布，瞬间腾起大股大股的恶臭烟雾，光芒急剧黯淡！护盾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酸液直接命中的区域，灵能结构肉眼可见地崩解、融化！舰体传来沉闷的震动和金属被腐蚀的嘶嘶声！
“护盾过载！A3、b7区域正在溶解！”舰桥里，负责护盾的光裔族战士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散开！快他妈散开！”雷烬的咆哮在灵能链接里炸开，带着晶簇摩擦的爆音。他所在的晶簇族主力战舰“熔炉号”舰艏猛地喷出两道粗大的赤红光柱，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迎面扑来的一小股虫群！
轰！轰！
几只冲在最前的金属虫子被赤红光柱直接汽化！但更多的虫子如同没有痛觉的潮水，无视同伴的湮灭，从侧面、下方，甚至绕到“熔炉号”尾部，用它们锋利的金属节肢和喷射的酸液疯狂攻击！赤红光柱扫过之处，虫群被清空一片，但瞬间又被后方涌来的填满！虫海战术，简单，粗暴，有效得让人绝望。
怨灵族的幽灵舰试图融入阴影，但那些虫子的复眼闪烁着诡异的红光，似乎能直接“看”到灵体！几艘幽灵舰刚化作阴影想穿透虫群缝隙，就被数道精准的酸液喷射命中！凄厉的灵魂尖啸在灵能链接中响起，那几艘幽灵舰如同被点燃的纸船，在墨绿色的酸液中扭曲、溶解、化为虚无！
“不行！数量太多了！根本冲不出去！”璃魄的声音带着惊惶，她的晶簇族小型护卫舰在虫群缝隙中左冲右突，险象环生，护盾上溅满了腐蚀性的酸液，滋滋作响。
“熵”和它的龙鲸群在虫群外围奋力冲杀。千米长的巨躯每一次甩动，覆盖着暗金鳞甲的尾巴都能像巨大的苍蝇拍，将一片区域的虫子抽成齑粉！它们张开巨口，喷吐出熔金色的能量洪流，在虫海中犁开一道道短暂的空白沟壑！但虫子实在太多了！它们悍不畏死地扑到龙鲸庞大的身躯上，用酸液腐蚀鳞甲，用锋利的节肢疯狂凿击！暗金鳞甲上不断腾起腐蚀的烟雾，留下坑坑洼洼的痕迹，甚至有几头体型较小的龙鲸发出痛苦的嘶鸣，被虫群硬生生拖慢了速度，淹没在黑色的浪潮里！
“妈的！这样下去都得被耗死在这儿！”雷烬看着护盾能量读数像雪崩一样往下掉，晶化拳头狠狠砸在控制台上。
陈墨白死死盯着观察窗外那片地狱般的景象。新方舟的护盾在虫群疯狂的酸液攻击下剧烈波动，警报灯把舰桥染成一片血红。颈后那块纹着地球坐标的皮肤，此刻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一跳一跳地灼痛着他的神经。这痛感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极其诡异的…呼唤？像是有根无形的线，从这颗死寂星球的地心深处伸出，缠住了他的灵魂，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的吸力。
“墨白！探测到异常能量反应！”艾娅急促的声音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她双手死死按在控制台的灵能水晶上，七窍中渗出的血线又加深了几分。“地核！地球的地核！能量读数…和牧星者高度同源！正在…剧烈波动！”
什么？陈墨白猛地回神。牧星者能量？在地核？母亲最后消失的地方…薇拉？还是…不可能！他强行压下混乱的念头，弦维感知如同最敏锐的雷达，顺着颈后那灼热的“线”，狠狠刺向脚下那颗锈红色的星球！
感知穿透厚重的地壳，穿透沸腾的地幔…抵达核心！
嗡——！
一股庞大、冰冷、却又带着某种熟悉韵律的牧星者能量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清晰地反馈回来！但这能量波动极其混乱，充满了被强行扭曲、污染的狂暴感！更恐怖的是，在这股熟悉的能量核心深处，似乎还纠缠着另一种更加黑暗、更加贪婪的意志！播种者的意志！
这颗星球…不仅是活体战星！它的核心驱动，是牧星者的力量！被播种者污染、扭曲、占为己有的牧星者之力！用他族人的力量，驱动着毁灭他族人的兵器！
一股混杂着滔天愤怒和被亵渎般剧痛的狂潮，瞬间淹没了陈墨白！
“雷烬！”陈墨白的声音在灵能链接中炸响，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沙哑，“给我砸开它！砸开这颗破球的地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就等你这句话！”雷烬的回应带着狂野的兴奋和暴怒，“‘熔炉号’！晶簇王血燃烧！给老子——撞！”
“熔炉号”庞大的晶簇舰体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赤金光芒！舰艏如同烧融的巨大钻头，所有能量护盾瞬间回收，全部转化为最极致的冲击动能！整艘战舰化作一颗燃烧的赤金陨星，无视了周围疯狂扑咬的虫群，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着下方地球表面一块巨大的、龟裂的焦黑平原，狠狠俯冲下去！
“掩护他！”陈墨白厉喝。新方舟主炮充能完毕，粗大的幽蓝弦能光束如同愤怒的标枪，狠狠射向“熔炉号”俯冲路径上最密集的虫群！光裔族残余的灵能帆船也拼死射出净化光束，怨灵族残存的幽灵舰更是直接撞向拦截的虫子自爆！一条用生命和炮火撕开的、短暂的通道在虫海中出现！
“熔炉号”拖着长长的赤金尾焰，如同浴血的战神，一头撞在了那片焦黑的平原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有一种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星球骨骼被硬生生折断的恐怖巨响！
轰隆隆隆——！！！
撞击点为中心，方圆数百公里的焦黑大地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向上拱起、碎裂！蛛网般的巨大裂痕瞬间蔓延至天际线！赤金色的王血能量如同熔岩般从裂痕中喷涌而出，灼烧着一切！
地壳，被硬生生撕裂了！
透过那巨大的、还在不断扩大的裂缝，透过弥漫的烟尘和喷涌的能量乱流，舰队里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让他们灵魂冻结的景象！
没有想象中的熔融地核。
暴露在星空之下的，是冰冷、精密、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械结构！
无数粗大如山脉的合金管道扭曲盘绕，流淌着暗红色的能量液，如同星球的血脉！巨大的齿轮咬合转动，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齿轮之间，是密密麻麻、闪烁着幽绿光芒的传感器阵列和能量节点！而在这些巨大机械结构的更深处，隐隐透出一个巨大无匹的、散发着幽暗光芒的球状核心轮廓！正是那个核心，在散发着与陈墨白同源的、被污染的牧星者能量波动！
地球，这颗孕育了人类文明的摇篮，早已被掏空，被改造，被塞进了播种者最恐怖的战争机器！
“我的…老天…”璃魄的声音在灵能链接中断断续续，充满了窒息般的恐惧。
就在这死寂般的震撼中，异变再生！
那些被撕裂、拱起的地壳碎片边缘，那些流淌着暗红能量液的巨大管道缝隙里，无数条粗壮无比、覆盖着粘稠生物黏液和冰冷合金鳞片的巨大触须，如同深渊巨兽苏醒的触手，猛地弹射而出！
它们的速度快得超越视觉！瞬间就跨越了空间，无视了混乱的战场，精准地卷向距离最近、体型最庞大的目标——正在虫群外围奋力搏杀的星穹龙鲸群，以及刚刚完成撞击、能量处于低谷的“熔炉号”！
“熵”发出一声震怒的咆哮，试图用布满暗金骨刃的巨尾斩断卷来的触须！但触须表面滑腻的生物黏液和坚硬的合金鳞片卸开了大部分力量，巨尾斩击只留下几道深痕，反而被更多的触须趁机缠绕而上！其他龙鲸也纷纷中招，被巨大的触须死死缠住，熔金色的血液从被勒紧的鳞甲缝隙中渗出！
“熔炉号”更是被几条最粗壮的触须瞬间捆成了粽子！赤金的光芒在触须的绞杀下迅速黯淡，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雷烬！”陈墨白目眦欲裂，新方舟主炮再次充能，却不敢轻易开火，怕误伤被缠住的友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陈墨白的弦维感知，如同被最冰凉的毒蛇舔过，猛地锁定了其中一条正狠狠勒向“熵”头部的巨大触须！
在那条触须靠近顶端、覆盖着厚厚粘液和合金鳞片的位置，粘液和鳞片在剧烈的动作中，被短暂地挤开了一瞬。
就在那缝隙之下，在那冰冷机械与恶心血肉的结合处，赫然镶嵌着一只巨大的、缓缓睁开的眼睛！
那只眼睛，冰冷，无机质，如同最完美的蓝宝石雕刻而成，却充满了绝对理智的审视和一种…令人心碎的熟悉感！
瞳孔深处，倒映着陈墨白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庞。
那是…母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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