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雪，比漠北的沙更寒。谢云舟带着清邪司弟子抵达裂隙边缘时，刺骨的寒风正卷着冰碴，打在玄铁盔甲上噼啪作响。裂隙深处传来沉闷的咆哮，像是有巨兽在冰层下喘息，与他们携带的惊鸿阁信号烟火的光芒遥相呼应。
“信号弹已经放了三次，林阁主应该快到了。”副统领搓着冻得发红的手，目光不安地扫过裂隙周围的冰崖，“但这地方太邪门了，弟子们的灵力探查都被弹了回来，仿佛有层无形的屏障。”
谢云舟握紧剑柄，剑穗上的冰碴在掌心融化成水：“不是屏障，是守护者残魂的气息。这些被混沌吞噬的灵魂，自带‘噬灵’属性，寻常灵力靠近只会被反噬。”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是林晚棠临行前塞给他的，玉佩上缠着一缕镜灵之力，“用这个，能暂时护住心神。”
玉佩刚分发下去，冰崖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只见烟雨楼主站在崖顶，身边围着十位身披黑甲的护卫，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柄闪烁着黑气的长剑——正是用黑风谷铸剑师精血淬炼的邪器。楼主手中高举着一个青铜鼎，鼎中燃烧着幽蓝的火焰，火焰里隐约可见无数痛苦挣扎的虚影。
“谢云舟，来得正好。”楼主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快来见证‘归命者’苏醒的时刻——这些被混沌抛弃的残魂，马上就要成为我最锋利的刀。”
他将青铜鼎猛地砸向裂隙，鼎中的幽蓝火焰瞬间化作一条火蛇，顺着冰缝钻入地底。刹那间，裂隙深处的咆哮变得狂暴，冰层开始大面积龟裂，无数只苍白的手从裂缝中伸出，指甲漆黑如墨，抓挠着冰面向上攀爬。
“是守护者残魂！”谢云舟大喊，“结阵，别让它们爬上来！”
清邪司弟子立刻组成七星阵，剑光在风雪中织成一道光网。但残魂的数量太多了，它们无视剑锋的切割，前仆后继地扑向阵眼。有位年轻弟子的盔甲被残魂撕开，手臂瞬间被黑气侵蚀，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用玉佩！”谢云舟提醒道。弟子们连忙捏碎玉佩，镜灵之力化作防护罩，暂时逼退了黑气。但这终究是权宜之计，随着玉佩的力量耗尽，防护罩正一点点变薄。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穿透风雪，无尘大师带着佛窟弟子赶到。他手中的念珠抛向空中，化作数百道金芒，每道金芒都精准地刺入残魂的眉心。被金芒击中的残魂发出凄厉的尖叫，黑气渐渐消散，露出原本苍白的面容——那是些穿着上古服饰的战士，眉宇间还残留着守护的决绝。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无尘大师的声音带着悲悯，“这些灵魂被困在混沌中太久，早已忘了本来的使命。”
烟雨楼主见状，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令牌，令牌上的“归命”符与邪器产生共鸣。十位护卫同时举起长剑，剑尖的黑气汇聚成一道巨蛇，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佛窟弟子。
“小心！”谢云舟挥剑迎上，淬火剑法的火焰与黑气碰撞，激起漫天雪雾。他趁机看向崖顶，发现楼主正用匕首划破手掌，将鲜血滴在邪器上，每滴鲜血落下，裂隙中的残魂就狂暴一分。
“他在用自己的精血催化邪器！”谢云舟心头一紧，这样下去，残魂会彻底失去被净化的可能，变成纯粹的杀戮机器。
危急关头，风雪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剑鸣。林晚棠踏着冰棱而来，惊鸿剑在她手中化作一道流光，剑穗上的银河纹路与裂隙深处的地脉之力产生共鸣，硬生生将扑向佛窟弟子的黑气斩断。
“晚棠！”谢云舟眼中闪过惊喜。林晚棠落在他身边，镜灵之力顺着两人相握的手流淌，瞬间加固了七星阵的光网：“来迟了，路上遇到三波暗影教的伏击，看来他们把最后的力量都押在这儿了。”
她看向崖顶的烟雨楼主，惊鸿剑指向青铜鼎的残骸：“你以为用精血就能控制残魂？太天真了。这些守护者当年自愿被混沌吞噬，就是为了在内部埋下‘灭灵’种子——一旦邪器的力量触发种子，所有残魂都会自爆，连同你和这裂隙一起化为灰烬。”
楼主的动作猛地顿住，脸色瞬间惨白：“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在时空镜里见过。”林晚棠的声音冰冷如霜，“未来的你，就是这样死的——残魂自爆时，整个昆仑山脉都塌了半边，你连灰都没剩下。”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刺穿了楼主最后的防线。他踉跄后退，手中的邪器“哐当”落地，黑气迅速从剑身褪去，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铁胎——原来所谓的“邪器”，不过是用普通铁矿滥竽充数，真正的威胁从来都是那些被蛊惑的人心。
十位黑甲护卫见楼主失魂落魄，突然齐刷刷跪倒在地，摘下头盔露出真面目——竟是三位门派掌门的亲传弟子，脸上还留着被胁迫的烙印。“林阁主，我们是被逼的！楼主用家人要挟，我们……”
“起来吧。”林晚棠打断他们，“你们能在最后时刻停手，说明良知未泯。”她转向裂隙中仍在挣扎的残魂，将惊鸿剑插入冰面，镜灵之力顺着剑穗流入地底，“无尘大师，麻烦您用佛光引导残魂，我来触发‘灭灵’种子——但不是自爆，是让它们回归轮回。”
无尘大师合十行礼：“善哉。”佛光如潮水般涌向裂隙，与镜灵之力交织成一道柔和的光带。残魂们在光带中渐渐平静，苍白的面容露出解脱的微笑，化作点点星光，顺着光带升入天际。
当最后一缕星光消散，裂隙开始缓缓闭合，周围的风雪也平息下来。谢云舟走到失魂落魄的烟雨楼主面前，长剑入鞘：“跟我们回去吧，黑风谷的债，总要有人还。”
楼主没有反抗，只是喃喃自语：“原来……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返回惊鸿阁的路上，林晚棠看着雪地里渐渐淡去的足迹，突然轻笑出声。谢云舟不解：“笑什么？”
“笑我们总把敌人想得多强大，其实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在害怕失去。”林晚棠踢起一块雪，雪沫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光，“烟雨楼主怕江湖无序，林墨怕失去我，连那些残魂，怕的也是被彻底遗忘。”
谢云舟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雪的寒意：“那你怕什么？”
林晚棠抬头看他，眼中的星光比昆仑的雪更亮：“怕来不及……来不及陪你看江南的桃花，来不及教弟子们练会完整的破妄剑法，来不及……把这江湖护得再安稳些。”
谢云舟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几片干燥的桃花瓣：“去年在黑风谷顺手摘的，想着总有机会带你去看盛放的样子。”他将锦囊塞进她手心，“只要我们一起，总有时间的。”
回到惊鸿阁时，已是初春。冷轩正在清点各门派送来的赔罪礼，苏若冰在药田嫁接新的药草，连巫族祭司都留在阁中，教弟子们辨认蛊虫与药草的共生关系。议事厅的长案上，放着新拟的《七星盟互助章程》，边角被春风吹得轻轻翻动。
林晚棠站在露台上，惊鸿剑在鞘中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回应远处传来的惊蛰雷声。她知道，江湖的风浪不会彻底平息，就像春天总会有倒寒，但只要握住身边人的手，守住心中的光，再冷的雪也会融化。
阁外传来弟子们的欢呼，原来是谢云舟在练武场教大家新创的“归尘剑法”，剑招里没有凌厉的杀意，只有守护的温柔。林晚棠笑着走过去，惊鸿剑出鞘的瞬间，与谢云舟的剑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鸣响，惊起檐下新筑的燕巢里，一对呢喃的春燕。
昆仑的雪已化，江南的桃花该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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