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三月，正是桃花纷飞的时节。林晚棠站在烟雨楼的旧址前，看着工匠们拆除残垣断壁，指尖缠绕着一缕飘落的桃花瓣。自昆仑事了，烟雨楼主被囚于惊鸿阁地牢，这座曾以诗酒闻名的楼阁便成了江湖的禁忌，直到上月，七星盟才决议将其改建为“盟史档案馆”，以警示后人。
“在想什么？”谢云舟提着两壶新酿的桃花酒走来，壶身上还沾着晨露，“工匠说，下月就能完工，到时候把各门派的典籍都迁来，也算给江湖留个念想。”
林晚棠接过酒壶，却没有喝，只是望着废墟中一株顽强存活的桃树：“我在想烟雨楼主的话。他说，七星盟看似团结，实则各怀心思——蓬莱想独占东海灵脉，佛窟暗中积蓄佛光之力，巫族……还在偷偷研究混沌蛊。”
谢云舟的脸色沉了沉：“这些事我们早有察觉，只是没到撕破脸的地步。”他将酒壶放在一块断石上，“何况有你我在，他们不敢妄动。”
话音未落，苏若冰的信鸽落在肩头，信纸上的字迹潦草，只写了四个字：“巫族反水。”
两人赶回惊鸿阁时，议事厅已乱作一团。蓬莱的敖青岛主拍着桌子怒吼：“巫族祭司带着混沌蛊潜入东海，若不是我儿发现得早，蓬莱的灵脉就要被蛊虫啃噬殆尽！这分明是挑衅七星盟！”
江南的几位掌门则面露难色：“祭司说，他们只是想‘改良’混沌蛊，让它能吞噬邪器，并非有意与蓬莱为敌……”
“改良？”无尘大师的念珠转得飞快，“混沌蛊以混沌之气为食，稍有不慎便会失控，当年暗影教就是用它炼制了多少邪物，难道诸位忘了？”
林晚棠坐在主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巫族送来的求和信上。信纸用南疆特有的芭蕉叶制成，边缘还残留着蛊虫爬过的痕迹——这与其说是求和，不如说是示威。
“冷轩，查清楚了吗？巫族祭司现在在哪里？”
冷轩推门而入，脸色凝重：“回阁主，祭司带着混沌蛊去了漠北，说是要找黑风谷的铸剑师，用蛊虫的毒液淬炼新的‘净化之器’。但黑风谷传来消息，他们的熔炉昨夜突然爆炸，地脉心火彻底熄灭了。”
“地脉心火灭了？”林晚棠猛地起身，惊鸿剑在鞘中轻颤，“那是镇压漠北混沌之气的最后防线，他疯了吗？”
谢云舟立刻道：“我去漠北阻止他。”
林晚棠却摇头：“你去江南，盯着蓬莱和佛窟的动静——我总觉得巫族突然反水，背后有人挑唆。”她看向无尘大师，“大师，能否借佛窟的‘天眼’一用？我要知道最近三个月，有谁频繁出入南疆。”
无尘大师点头：“老衲这就安排。”
三日后，漠北黑风谷。熔炉的废墟仍在冒着青烟，地脉心火熄灭的地方，裂开一道丈宽的口子，里面渗出丝丝缕缕的黑气。巫族祭司正站在裂口边，将一个青铜罐中的混沌蛊倒进去，蛊虫落入黑气中，竟发出兴奋的嘶鸣，体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林阁主来得正好。”祭司转过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你看，这混沌蛊在吞噬黑气后，毒性变得多纯粹？只要用它淬炼出‘净化之器’，以后对付混沌残魂，根本不需要七星盟费心。”
林晚棠握紧惊鸿剑，剑穗的银河纹路亮起：“你可知地脉心火熄灭意味着什么？不出三月，漠北的混沌之气就会扩散到中原，到时候别说净化之器，整个江湖都会变成蛊虫的巢穴！”
“那又如何？”祭司突然提高声音，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令牌上刻着“天权”二字，却是伪造的，“七星盟早就不是当年的样子了！林阁主偏袒蓬莱，谢副阁主打压江南门派，连无尘大师都在偷偷用佛光增强佛窟的封印——你们谁还记得，当年盟誓时说的‘共守江湖’？”
林晚棠心中一沉，这些话与烟雨楼主死前的叫嚣如出一辙，显然是有人刻意灌输。她正要追问，突然感觉到背后的黑气变得狂暴，那些被混沌蛊吞噬的黑气，竟凝聚成一只巨大的兽爪，朝着祭司拍去。
“小心！”林晚棠挥剑斩断兽爪，黑气却如潮水般涌来，将两人包围。祭司的混沌蛊在黑气中疯狂挣扎，却被反噬得不断缩小，眼看就要被彻底吞噬。
“这……这不是净化，是毁灭……”祭司终于慌了，瘫坐在地上，“是他骗了我……那个戴着银面具的人说，只要让混沌蛊吞噬足够的黑气，就能控制它……”
“银面具？”林晚棠护在他身前，镜灵之力形成一道光盾，“他是不是给了你一张漠北地脉的分布图？还说地脉心火熄灭后，混沌之气会自动汇聚成‘灵核’？”
祭司愣愣地点头：“你怎么知道？”
林晚棠的心沉到了谷底——这正是林墨在未来时空用过的伎俩，那个银面具人，很可能是穿越了时空的暗影教余孽，甚至……是另一个“林墨”。
就在这时，谢云舟的信鸽传来消息：江南的烟雨楼旧址挖出了一批暗影教的密信，信中提到一个代号“影主”的人，正在策反各门派中的不满者，巫族祭司只是其中之一。
“必须立刻重建地脉心火。”林晚棠对祭司道，“用你的混沌蛊，加上我的镜灵之力，或许能暂时点燃心火，但需要你以精血为引——你敢吗？”
祭司看着不断逼近的黑气，又看看林晚棠坚定的眼神，突然咬碎了一颗牙齿，将满口精血喷在混沌蛊上：“我巫族虽有错，但也不能让漠北变成炼狱！来吧！”
混沌蛊吸收了精血，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体型暴涨十倍，张开巨口将黑气吸入腹中。林晚棠趁机将惊鸿剑插入裂口，镜灵之力与蛊虫的毒液交织，在地脉深处燃起一道微弱的红光——地脉心火，竟然真的被重新点燃了。
但这终究是权宜之计，红光随时可能熄灭。林晚棠拔出剑，剑身沾染的黑气正在被银河纹路净化：“跟我回惊鸿阁，你需要协助我们找到那个银面具人，否则不仅是漠北，整个南疆都会被你的混沌蛊反噬。”
祭司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返回惊鸿阁的路上，林晚棠收到了无尘大师的回信：近三个月，有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频繁出入南疆，每次都带着不同的面具，但身形与林墨极为相似，且每次离开后，巫族的态度就会强硬一分。
“果然是她。”林晚棠捏紧信纸，“但她为什么要挑唆各门派内斗？混沌魔神已被封印，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谢云舟策马与她并行，低声道：“或许……她想毁掉七星盟，阻止某个会在未来发生的事。”他想起林墨留在光幕中的画面，“比如……你成为容器的那个预言。”
林晚棠突然勒住缰绳，惊鸿剑指向远方的天际：“不，她想毁掉的不是七星盟，是‘信任’——各门派之间的信任，你我之间的信任，甚至……我对自己的信任。”
前方的官道上，一群江湖人正围着一辆马车争吵。走近才发现，那是蓬莱的弟子，正与佛窟的沙弥争夺一批运往漠北的药材。双方剑拔弩张，显然是积怨已深。
“看看吧。”林晚棠的声音带着疲惫，“影主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轻轻推一把，我们就会自己走向毁灭。”
她翻身下马，走到人群中间，惊鸿剑“呛啷”出鞘，剑身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圆弧，将双方的武器都震开：“漠北地脉刚稳，你们就在这里争利？可知昨夜有三位黑风谷的铸剑师为了重建熔炉，被混沌之气灼伤？他们的药还在这辆马车上！”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蓬莱弟子的脸涨得通红，佛窟沙弥则低下头，双手合十道歉。
林晚棠收剑回鞘，目光扫过众人：“七星盟不是谁的工具，是用来护着大家活下去的。若是连这点都忘了，不如散了干净。”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湖面，在每个人心中激起涟漪。谢云舟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明白林墨最害怕的不是他们的力量，而是这份能让人心重新凝聚的勇气。
回到惊鸿阁时，已是深夜。林晚棠坐在窗前，看着月光洒在那株从江南移来的桃树上，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谢云舟端来一碗热汤，放在她手边：“巫族祭司招了，影主确实给了他一张预言图，说你会在秋收时彻底觉醒混沌之力，到时候第一个要灭的就是巫族。”
“秋收？”林晚棠笑了笑，“还有半年呢。”她拿起汤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度，“云舟，你说我们要不要办一场盟会？就在黑风谷，让各门派的人亲眼看看重建的熔炉，看看地脉心火——有些恐惧，见了光就散了。”
谢云舟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好，我去安排。”
窗外的桃花瓣突然被一阵风吹起，像极了当年在迷雾森林初见时，她落在他剑上的那片。林晚棠望着满天飞舞的花瓣，突然想起林墨消散前的眼神——那里面藏着的，或许从来都不是恨，是从未得到过的信任。
秋收还远，但春天已经来了。只要这桃花每年都开，只要握剑的手始终温暖，再深的阴影，也挡不住破晓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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