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苍那句“嫁给我”，像一道天雷，在宁念的脑海中炸开，震得她四肢百骸都有些发麻。
她呆呆地看着单膝跪地的男人。
这位是神魔之主，是三界的实际统治者，是挥手间便能让天地变色的玄苍。此刻，他却收敛了所有锋芒与神光，以一种近乎凡人的虔诚姿态，仰望着她，等待一个答案。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了君临天下的霸道，只剩下最纯粹、最原始的恳求与爱恋。
夜风吹拂着摘星台，将他深沉沙哑的嗓音，揉碎在星光里，又一个字一个字地，清晰送入她的耳中。
宁念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撞得她肋骨生疼。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震惊、无措、还有一丝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蜜糖般化开的甜意，在她心底翻涌，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晕眩。
玄苍极有耐心地等着，只是那双执着她手的大手，指节微微收紧，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将她的手再次牵引至唇边，落下一个滚烫的吻，那温度透过肌肤，一直烫到了她的心尖。
“宁念？”他又轻唤了一声，像是在确认她是否还在。
宁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反而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看向脚下的万家灯火，低声问：“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是一个笨拙的转移话题的方式，但玄苍听懂了她话语下的慌乱。他没有逼迫她，顺着她的话，缓缓站起身，与她并肩而立。他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接下来，要去一趟人界帝都。”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静，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和平条约需要正式推行，三族互市的章程也需要你这位‘执印者’亲自去确立。最重要的是……”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有些旧账，总要回去亲眼看看，才算彻底了结。我希望你回去时，是作为这片天地的守护者，而不是一个背负着过去的逃亡者。我要让那些曾经轻贱你、伤害你的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当初丢弃的，究竟是怎样的珍宝。”
宁念的心猛地一颤。他总是这样，能轻易看穿她深藏心底、连自己都不愿触碰的角落。回到帝都，那个充满了背叛与伤痛的地方，是她一直下意识回避的事情。可玄苍却要陪着她，堂堂正正地回去，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斩断最后一丝名为“过去”的枷锁。
“好。”她终于点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三日后，一架由八匹神俊非凡的梦魇兽牵引的华丽车驾，在魔卫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驶向大雍王朝的帝都。
车驾内部空间宽敞，铺着柔软的雪色兽毯，角落的香炉里燃着凝神静气的异香。宁念靠在软垫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有些出神。
玄苍坐在一旁，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晶莹剔p透的朱果，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动作优雅，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剥好后，他很自然地将果肉递到宁念嘴边。
宁念下意识地张嘴含住，甘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
“在想什么？”他问。
“没什么。”宁念摇摇头，“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从废墟女王到三界执印者，从祭品到和平使者，这一切变化太快，快得让她时常有种身在梦中的错觉。
玄苍没有再追问，只是安静地继续为她剥下一颗果子，用这种无声的方式陪伴着她。
当车驾终于驶入帝都的城门时，预想中的剑拔弩张并未出现。街道两旁早已清空，无数百姓被官兵拦在远处，伸长了脖子，朝着这架象征着魔界最高权力的车驾投来复杂难言的注目礼。那目光里，有恐惧，有好奇，有敬畏，还有一丝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宁念透过车窗的纱幔，看到了那些熟悉的街道，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曾在这里狼狈地逃窜，也曾在这里被千夫所指。如今归来，心境已是天壤之别。
车驾缓缓行至街心，忽然，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不知从哪里挣脱了父母的怀抱，像只小炮弹一样冲了出来。她怀里抱着一捧在路边采的、还带着泥土芬芳的野花，跌跌撞撞地跑到车前，被护卫的气场吓得小脸发白，却还是鼓起全部的勇气，仰着脏兮兮的小脸，将花束高高举起。
“给……给神仙姐姐……”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带着哭腔，“谢谢神仙姐姐，救了我们。”
宁念示意车夫停车。
她推开车门，亲自走了下去。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她弯下腰，从那个快要哭出来的小女孩手中，接过了那束有些蔫了的野花。
“谢谢你。”宁念对她露出一个真正的笑，温柔得能融化冰雪，“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小女孩愣愣地看着她，忘了哭泣，直到被匆匆赶来的父母抱走，还一个劲地回头张望。
就在此时，前方不远处的一家包子铺忽然一阵骚动。一个身材壮硕、围着油腻围裙的汉子，像疯了一样挤开人群，冲到近前。当他看清宁念的脸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额头奋力地撞击着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小姐……不，大人！是小人！小人王二啊！”他涕泪横流，泣不成声，“小人对不起您！小人当年太懦弱了！没能……没能为您多做点什么！”
宁念的脚步顿住了。她认出了他。
是那个在冰冷绝望的侯府里，唯一一个在深夜偷偷给她塞过一个冷馒头的小厮。那个馒头又冷又硬，却支撑着她熬过了最难的一个夜晚。
她走上前，亲自将他从地上扶起，动作温和而坚定：“我记得你。在那个地方，你是唯一给过我善意的人。不必如此，都过去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分量不轻的钱袋，塞进他的手里：“好好做生意，以后会更好的。”
王二捧着钱袋，激动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只会一个劲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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