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云梦泽氤氲的水汽和泽北集略显嘈杂的市井声中,如涓涓细流般平静地淌过。转眼间,叶晓晓在这座小小的散修集市已停留了月余。
这一个月,是她自青冥天醒来后,最为安稳的一段时光。她租住的那间临河小屋,陈设简陋,却干净整洁。
每日清晨,当初升的阳光驱散河面上的薄雾,她便会起身,在窗前演练那套愈发纯熟的引气法诀,引导着从魂源深处渗出的精纯寒气,缓缓淬炼经脉,温养金丹。随着伤势彻底痊愈,她对寒气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冰蓝色的灵力在体内流转圆融,隐隐有了一丝沉静如渊的意蕴。
午后,她偶尔会戴上那顶半旧的斗笠,遮住过于惹眼的冰蓝发丝和眼眸,信步走入集市。她不再只是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有选择地接取一些力所能及的任务。有时是帮“百草堂”的老掌柜鉴别几株刚从泽中采来的、药性难辨的水生灵植;有时是受雇于一个小商队,护送一船普通的泽产干货,往返于泽北集和下游另一个更小的村落。
报酬不高,却足够支付房租和购买一些基础的修炼资源,更重要的是,让她完美地融入了这里散修的生活轨迹,像一个真正为生计奔波的普通修士。
她的修为在稳步提升,虽然距离突破尚有距离,但灵力比之前更加凝练浑厚。尤其让她欣喜的是,对金乌真火的精细操控有了长足进步。
如今,她已能随心所欲地凝聚出细如发丝、却温度极高的火焰针,用于处理药材或应对某些精细场合;也能将真火化为一层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温热焰衣覆盖体表,在不露痕迹的情况下驱散湿寒、加速气血运行。这种对力量的入微掌控,带来的安全感远胜于单纯的破坏力提升。
而最大的变化,来自于那枚被她日夜以精纯玄冥寒气温养的墨鳞蚺卵。
起初,这枚卵只是安静地待在储物袋的角落,散发着稳定的阴寒波动。但近几日,叶晓晓敏锐地察觉到,卵内的生命气息变得愈发活跃和清晰。
通过每日例行的心神沟通,她甚至能隐约感受到一种懵懂而亲昵的意念反馈,如同初生的幼兽对母亲的依赖。蛋壳表面的暗灰色螺旋纹路,也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偶尔在月光下会闪过一抹极淡的幽蓝光泽。
这一发现让叶晓晓既期待又忐忑。她不确定这枚卵最终会孵化出什么,更不确定该如何对待这个因自己掠夺而生的“孩子”。她只能按照玄女若有若无的提示,继续以寒气滋养,并小心维系着那丝微弱的心神联系。
这一日,叶晓晓接了一个稍微特殊的任务。集市上“陈氏渔行”的老板,需要人护送一批新鲜的“银线鲮”鱼苗,前往云梦泽深处一片被称为“月牙湾”的水域放生。据说是为了祈求来年渔获丰饶,是当地渔民的传统。任务简单,报酬一般,但叶晓晓看中了“月牙湾”这个地点——她记得之前似乎在万事楼的某本杂记上看到过,那里水脉特殊,偶尔会有稀有的水属性灵材伴生。
黄昏时分,小渔船载着叶晓晓和几大桶活蹦乱跳的银线鲮鱼苗,驶离了泽北集码头。船夫是个沉默寡言的老汉,只顾摇橹。
叶晓晓乐得清静,站在船头,任由带着水汽的微风吹拂面颊,神识却悄然散开,感知着周围的水灵之气变化。
船只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渐暗,四周愈发僻静。就在即将抵达月牙湾时,叶晓晓的神识忽然捕捉到侧前方一片茂密的芦苇荡中,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还夹杂着压抑的喘息和金属交击的细响!
有人在那里争斗!而且动静刻意压得很低,显然不想引人注意。
叶晓晓眉头微蹙,立刻示意船夫放缓速度,将小船悄无声息地靠向一片远离声源的芦苇丛。她收敛全身气息,如同融入夜色,小心拨开苇杆望去。
只见月光下,三名穿着黑色劲装、面带煞气的修士,正围攻一名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中年汉子。那汉子修为不过炼气四层,手中一柄鱼叉舞得虎虎生风,却已是强弩之末,身上添了数道伤口,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而那三名黑衣修士,招式狠辣,配合默契,修为都在炼气五、六层之间,明显是职业的打手或杀手。
“李老四,识相的就交出东西!饶你一条狗命!”为首的黑衣人厉声喝道,手中鬼头刀带起一道寒光,劈向汉子面门。
“呸!黑蛇帮的狗腿子!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把‘那玩意’给你们!”那名叫李老四的汉子目眦欲裂,嘶吼着格挡,却被震得连连后退,口喷鲜血。
黑蛇帮!
叶晓晓心中猛地一凛!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在这偏僻水域,竟然又撞上了他们!他们在追杀这个李老四?为了他口中的“那玩意”?
她瞬间权衡利弊。出手,必然暴露自己,可能引来黑蛇帮的疯狂报复;不出手,这李老四必死无疑,而黑蛇帮想要的东西,或许……与自己追查的线索有关?
眼看李老四就要被一刀毙命,叶晓晓眼中寒光一闪,做出了决定。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性命在眼前消逝,更何况,敌人是黑蛇帮!
她并没有直接冲出去,而是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如同一条游鱼,借助芦苇的阴影,迅速接近战场。在距离最近的一名黑衣修士仅有三丈远时,她指尖悄然凝聚起一根细如牛毛、完全由寒气凝结的冰针!
“去!”
心念一动,冰针无声无息地破水而出,在夜色和芦苇的掩护下,精准地射向那黑衣修士后颈的某处穴位!
那修士正全神贯注围攻李老四,猝不及防,只觉后颈一麻,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瞬间侵入经脉,动作顿时一僵!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叶晓晓从水中猛地窜出,流云剑化作一道冰冷的流光,直刺另一名背对着她的黑衣修士后心!同时,她左手屈指一弹,一缕凝练的金乌真火射向第三名修士的面门!
偷袭!快!准!狠!
“噗嗤!”
被冰针所伤的修士僵立原地,被李老四趁机一鱼叉刺穿胸膛!而被叶晓晓偷袭的那名修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流云剑透心而过!第三名修士被真火灼面,惨叫一声,视线受阻,动作大乱!
形势瞬间逆转!
李老四虽不明所以,但求生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配合着叶晓晓这个突如其来的帮手,三下五除二,将剩余那名慌乱的黑衣修士也斩杀当场!
战斗结束得极快,从叶晓晓出手到三名黑衣修士毙命,不过短短数息时间。芦苇荡中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李老四粗重的喘息声。
李老四拄着鱼叉,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从水中突然冒出、身手矫健莫测的女修。月光下,她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但那双在黑暗中格外清亮的眸子,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敬畏。
“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李老四挣扎着想要行礼。
叶晓晓摆了摆手,声音刻意压低,显得有些沙哑:“不必多礼。黑蛇帮为何追杀你?他们想要什么?”
李老四脸上露出悲愤之色,咬牙道:“是为了一块……一块从泽底偶然捞上来的‘黑水玄铁’!那帮畜生,不仅抢了我兄弟几人的渔获,还要灭口!我拼死才逃到这里……”
黑水玄铁?叶晓晓心中一动,这是一种炼制法器的上好材料,但并不算特别稀有,值得黑蛇帮如此兴师动众、杀人越货?
她目光扫过地上三具尸体,蹲下身,仔细搜查起来。很快,她在为首那名黑衣修士的贴身内衬中,摸到了一块非金非木、触手冰凉的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首,背面则是一个模糊的“玄”字!
玄阴令! 和之前从孙婆婆身上得到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
叶晓晓的心跳骤然加速。果然!黑蛇帮的背后,绝对和“玄阴上人”脱不了干系!他们追杀李老四,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黑水玄铁,更可能是为了灭口,防止某些消息泄露!
她将令牌收起,又检查了其他两人,没有更多发现。她站起身,对李老四说道:“此地不宜久留,黑蛇帮可能还有后手。你还能走吗?”
李老四连忙点头:“能!多谢前辈!”
叶晓晓不再多言,迅速清理了一下现场,将三具尸体沉入深水,抹去打斗痕迹。然后,她带着惊魂未定的李老四,迅速离开了这片芦苇荡,返回了泽北集。
将李老四安置在一处安全的角落,并给了他一些疗伤丹药后,叶晓晓才回到自己的小屋。关上门,她取出那块新得到的玄阴令,与之前那块放在一起。两块令牌几乎完全相同,散发着同样的阴邪气息。
“黑蛇帮……玄阴令……频繁活动……”叶晓晓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们到底在找什么?或者说,他们背后的‘主上’,在谋划什么?”
平静的日子似乎被这块突如其来的令牌打破了。叶晓晓知道,看似安宁的泽北集,恐怕也并非净土。黑蛇帮的触角,或许早已伸到了这里。而自己,似乎又一次在无意中,触碰到了冰山的一角。
她看了一眼储物袋中那枚生命波动愈发活跃的墨鳞蚺卵,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稳步增长的力量。危机或许临近,但如今的她,已非吴下阿蒙。她有种预感,一段新的波澜,即将在这看似平静的云梦泽边缘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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