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月光下的曼陀罗
江林城老教堂的尖顶在月光下投下锯齿状的阴影。沈墨铮翻过生锈的铁栅栏，落在松软的泥土上。腿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但落地时的震动还是让骨头里的钢钉隐隐作痛。
墓地荒废多年，墓碑东倒西歪，杂草丛生。夜风穿过破碎的彩绘玻璃，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沈墨铮打开手机电筒，谨慎地扫视四周。笔记本上说曼陀罗花生长在\"最古老的橡树下\"，但目力所及至少有十几棵符合描述的树木。
背包里的物品发出微弱的共鸣。沈墨铮取出东京带回的土壤样本和那颗金红色菩提子，两者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当他将菩提子靠近不同的橡树时，其中一棵使光芒变得格外强烈——树干粗壮，树皮上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铭文。
就是这里。
沈墨铮蹲下身，在树根处仔细搜寻。起初什么都没发现，只有普通的杂草和苔藓。正当他怀疑是否找错地方时，月光角度变化，照亮了一处隐蔽的凹陷——几株苍白的花朵在月光下静静绽放，钟形的花瓣内侧布满紫色纹路，像是凝固的血管。
月光下的曼陀罗花。传说中能连接生死两界的植物。
沈墨铮小心地戴上手套（笔记本上特别警告不能直接触碰），取出小剪刀准备采集。就在刀尖即将碰到花茎的瞬间，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拖入幻象——
无数个陌玄霄同时出现在视野中。有的白发如雪，有的黑发如夜；有的身穿神袍，有的西装革履；有的年轻如少年，有的苍老如耄耋……他们同时开口，声音重叠成震耳欲聋的回响：
\"选我……选我……选我……\"
沈墨铮头痛欲裂，跪倒在地。这不是普通的预知幻象，而是系统设置的陷阱！笔记本上艾琳的警告浮现在脑海：\"当你收集到第五件物品时，会看到陌玄霄被囚禁的景象。无论看到什么，记住那是系统的幻象……\"
\"选对真正的我……\"千百个陌玄霄齐声说，\"否则你的灵魂将永远困在这里……\"
沈墨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都不是陌玄霄，至少不完全是。系统在读取他的记忆，拼凑出这些似是而非的投影。真正的考验不是选择，而是……
\"我拒绝选择。\"他突然大声说，\"陌玄霄不会让我做这种选择。\"
幻象颤动了一下，但没有消散。一个特别清晰的陌玄霄投影走近他，银灰色的眼睛里满是悲伤：\"聪明的刑警先生。但规则就是规则。不选择，就无法获得曼陀罗花。\"
沈墨铮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距离归墟猎犬追踪到他的位置越来越近。他必须想出办法突破这个僵局。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唯有血誓者可唤我归来\"。如果他和陌玄霄之间真的存在某种\"血誓\"……
没有犹豫，沈墨铮拔出银色匕首，在左手掌心狠狠划下一道。鲜血涌出，滴落在树根上。他握紧拳头，让更多血液流下，同时高声呼唤：
\"陌玄霄，真名'归墟之渊、因果律的守望者'！以血誓者的名义，我命令你回应！\"
寂静。
然后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像是玻璃破碎。所有幻象投影同时凝固，然后如镜子般片片碎裂。真正的曼陀罗花在月光下突然变得透明，花瓣中的紫色纹路化为金色，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沈墨铮小心地剪下三朵，放入准备好的铅盒中。就在盒盖闭合的瞬间，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从地底传来，将他掀翻在地。最后的幻象强制侵入他的意识——
纯白的囚笼中，陌玄霄被银色锁链悬吊在半空。他的身体已经半透明，像是随时会消散的晨雾。系统机械的声音回荡：\"抹除程序78%完成……最终警告……\"
锁链突然收紧，陌玄霄仰头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就在痛苦达到巅峰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沈墨铮所在的方向。尽管眼睛已经失去焦点，但嘴角却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找到……我……\"他的唇形这样说道。
幻象消散。沈墨铮浑身冷汗地躺在橡树下，掌心伤口的血液已经凝固。铅盒中的曼陀罗花安静地躺着，任务完成。但代价是——系统加速了对陌玄霄的抹除程序。
手机震动。沈墨铮艰难地掏出来，是艾琳的短信：\"猎犬已锁定你的位置，距离接触还有17分钟。教堂地下室有密道，入口在圣母像后。\"
没有时间多想。沈墨铮收拾好东西，向破败的教堂主建筑跑去。腐朽的木门在推力下轰然倒塌，惊起一群蝙蝠。月光透过残破的穹顶，照亮了积满灰尘的圣坛。圣母像歪倒在一边，露出后面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沈墨铮刚钻进去，就听到远处传来犬吠声——不是普通的狗叫，而是一种近乎人类的凄厉嚎叫。归墟的猎犬到了。
密道狭窄潮湿，沈墨铮只能弯腰前行。黑暗中，他听到前方有水滴声，还有另一种更加不祥的声音——像是某种多足动物在墙壁上爬行。手机电筒照出一张蛛网，中央的蜘蛛竟有巴掌大，眼睛在光线下反射出诡异的红光。
\"该死……\"沈墨铮拔出匕首，小心翼翼地绕过蛛网。没走几步，背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接着是爪子刮擦石壁的声音。猎犬追上来了！
他加快脚步，密道却突然分岔。左边有微弱的光亮，右边漆黑一片但隐约有流水声。直觉告诉他选右边，流水可能通向城市下水道系统。
犬吠声越来越近。沈墨铮冲进右侧通道，差点踩空——通道尽头是一段锈蚀的铁梯，下方是湍急的地下河。他刚抓住梯子，第一只猎犬就扑了出来。
那不是普通的狗，而是某种半人半兽的怪物——大体是犬形，但前爪有类似人类的手指，脸上长着六只眼睛，排列成诡异的图案。最令人作呕的是，它没有皮毛，而是覆盖着一层黏液般的透明皮肤，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见。
\"嘶——\"猎犬发出蛇一般的吐息，\"神骨……气味……\"
沈墨铮迅速往下爬。铁梯年久失修，每一级都在重压下呻吟。上方，第二只、第三只猎犬出现在洞口，六只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绿光。
就在他离水面还有三米时，最上方的梯级突然断裂。沈墨铮失手坠落，重重摔进污浊的水中。急流立刻卷着他向前冲去，猎犬的嚎叫声渐渐远去。
地下河冰冷刺骨。沈墨铮拼命保持头部在水面上，同时护住背包。黑暗中无法辨别方向，只能随波逐流。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光，水流速度减缓——是一个排水口。
沈墨铮抓住出口处的铁栅栏，用尽全力掰开生锈的栏杆，爬进一处检修通道。这里干燥些，有微弱的灯光从远处透来。他瘫倒在地，喘着粗气检查背包——铅盒完好无损，曼陀罗花安然无恙。
笔记本在口袋里发烫。沈墨铮颤抖着取出它，p156自动翻开，浮现新的文字：
\"月光曼陀罗已获得。下一项：囚禁过我的锁链碎片。地点：系统审判厅（进入方法见p112）。警告：猎犬追踪暂时失效，但归墟已启动最终协议，派出'清道夫'。剩余时间：39小时22分钟。\"
p112的内容让他心头一沉：
\"进入系统审判厅需满足以下条件：
1. 持有五件以上唤醒物品（已完成3\/5）
2. 灵魂离体状态（方法：曼陀罗花毒+神血土壤）
3. 血誓者的自愿引导（你自己）\"
这意味着他必须先收集第五件物品（纯黑乌鸦的左眼，已净化），然后……自杀？沈墨铮的掌心伤口隐隐作痛。这计划疯狂至极，但为了救回陌玄霄，他别无选择。
检修通道尽头是一扇标着\"市政设施 闲人免进\"的铁门。沈墨铮轻轻推开，外面是一条安静的后巷。凌晨三点，整个城市都在沉睡。他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整，然后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老教堂酒吧，取回之前藏在那里的乌鸦左眼。
巷口突然闪过一道人影。沈墨铮立刻贴墙隐蔽，匕首在手。但那人似乎发现了他，径直走来——是个穿黑色风衣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支银色长笛。
\"沈墨铮。\"女子用笛尖指了指他的背包，\"你拿到曼陀罗花了。很好。\"
\"你是谁？\"沈墨铮没有放松警惕，\"归墟的人？\"
女子轻笑：\"归墟想把我大卸八块呢。我是莉娅，守望者的'乐师'。\"她转动长笛，月光下可见笛身上刻满与陌玄霄手串相似的符文，\"艾琳说你可能会需要帮助。看来她是对的，你看起来像刚从地狱爬回来。\"
沈墨铮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状态——浑身湿透，左手缠着染血的绷带，右肩有灼伤，脸色想必也惨不忍睹。
\"我需要取回一样东西。\"他谨慎地说，\"在老教堂酒吧。\"
莉娅点头：\"那里现在被归墟占领了，正在举行某种召唤仪式。\"她突然凑近，嗅了嗅沈墨铮的脖子，\"你用了月光花粉？效果快过了。猎犬会再次找到你。\"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是蓝色粉末：\"银月草，比月光花更持久，但副作用是……呃……你会看到一些不存在的东西。\"
沈墨铮想起艾琳给的粉末已经用了大半：\"为什么帮我？\"
\"陌玄霄救过我的命。\"莉娅的表情变得柔和，\"在我还是系统任务者时，他替我挡下了致命一击。像他这样的高阶神明本不必如此。\"她顿了顿，\"他说'有人教会我，有些生命值得牺牲自己去守护'。现在我猜那个人就是你。\"
沈墨铮胸口发紧。九世轮回，陌玄霄究竟为他牺牲了多少？
\"跟我来。\"莉娅转身走向巷口，\"我在附近有个安全屋。你需要休息，然后我们制定计划拿回你的乌鸦眼睛。\"
安全屋是一间不起眼的公寓，内部却出奇地宽敞。墙上挂满各种奇异乐器，从西藏唱碗到非洲拇指琴，每件都刻着符文。莉娅丢给沈墨铮一条毛巾和干净衣服。
\"浴室在那边。伤口需要重新包扎吗？\"
沈墨铮摇头，但接受了止痛药。热水冲走地下河的污秽和血腥味，却冲不走脑海中陌玄霄被锁链束缚的画面。\"抹除程序78%完成\"……时间所剩无几。
换上干净衣服后，沈墨铮发现莉娅在茶几上摊开了一张老教堂酒吧的平面图。
\"好消息是，乌鸦眼睛还在原处。\"她用笛尖点着图纸上的一个红叉，\"坏消息是，归墟在那里布置了结界，普通方法进不去。\"
\"你有什么建议？\"
\"音乐。\"莉娅微笑，\"每一种结界都有其频率。找到正确的音符，就能打开一道缝隙。\"她拿起长笛，\"我负责制造干扰，你溜进去拿东西。但必须快——银月草只能掩盖你30分钟。\"
沈墨铮检查武器。银色匕首，配枪（虽然对归墟的人可能没用），还有……他从背包取出一个小瓶，里面是东京带回的神血土壤。
\"如果情况危急，我会用这个。\"
莉娅挑眉：\"直接接触神血？那会疼死的。\"
\"比死亡强。\"沈墨铮平静地说。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两人悄悄接近老教堂酒吧，后门站着两个穿黑袍的守卫。莉娅示意沈墨铮等待，自己则举起长笛，吹出一段诡异的旋律。
那不是人类耳朵习惯的音阶，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声波。守卫们立刻变得恍惚，眼神呆滞。莉娅继续吹奏，向沈墨铮使了个眼色。
沈墨铮溜到后门，发现门上画着血色的眼睛图案。他取出银色匕首，小心地划破图案的瞳孔部分。结界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过。
地下室比上次更加阴森。墙壁上的黑色羽毛变成了真正的人手标本，中央祭坛上躺着一具无头尸体，穿着现代服装。沈墨铮强忍不适，向记忆中的藏匿点摸去——那块松动的地砖下，红宝石般的乌鸦左眼依然在那里。
就在他伸手去取的瞬间，祭坛上的尸体突然坐了起来！无头的脖颈转向他，胸腔发出咯咯的笑声：
\"抓到小偷了……\"
沈墨铮没有犹豫，抓起红宝石就跑。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是爬行的动静——无头尸体正以惊人的速度追来！
\"莉娅！\"沈墨铮冲出后门，发现乐师正在与三个黑袍人周旋。她的长笛发出刺耳的尖啸，将敌人逼退，但明显寡不敌众。
\"跑！\"她看到沈墨铮，大喊，\"去安全屋！我来拖住他们！\"
沈墨铮想帮忙，但怀中的红宝石突然变得滚烫。时间不多了，他必须优先保证物品安全。转身逃跑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莉娅的长笛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将黑袍人全部震飞。
安全屋的门被猛地关上锁好。沈墨铮瘫坐在地，颤抖着取出红宝石。接触空气后，它变得更加明亮，内部液体如同活物般流动。笔记本自动翻开，p78的文字更新了：
\"纯黑乌鸦的左眼已回收。下一项：囚禁锁链碎片。剩余时间：37小时08分钟。\"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沈墨铮清点已收集的物品：金红色菩提子、三滴心头血、神血土壤、月光曼陀罗、乌鸦左眼。五件齐备，只差最后的锁链碎片。
但获取方法让他不寒而栗——灵魂离体。这意味着他必须信任那个尚未完全了解的\"血誓\"，在生死边缘走一遭。
笔记本最后一页的文字在阳光下闪烁：
\"当所有世界线交汇之时，唯有血誓者可唤我归来。\"
沈墨铮抚摸着那些烫金文字，轻声自语：\"这次轮到我来找你了，陌玄霄。无论你在哪个世界，哪个时空……\"
阳光照在他疲惫却坚定的脸上，为誓言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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