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神木之下
雨水顺着萤的脸颊滑落，与泪水混在一起。她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愈发幽暗的森林中，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陌尘的话仍在耳边回响——她有山神的血脉，母亲是山神的女儿，父亲是一个勇敢的人类……
\"这太荒谬了……\"萤喃喃自语，却无法否认内心深处的某种确信。那些她一直无法解释的异常，那些爷爷欲言又止的神情，现在都有了解释。
森林越来越暗，树木的形态变得扭曲怪异，枝干如同伸向天空的枯手。萤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而威严的气息，每走一步，都像在对抗某种无形的阻力。
\"神木在哪里……\"萤环顾四周，视线被雨水和黑暗模糊。突然，她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痛——是之前被玉佩划破的伤口。低头看去，伤口竟然泛着微弱的红光。
更奇怪的是，当她抬起手腕时，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回应——一点同样微弱的红光在森林最深处闪烁。
\"是那里吗？\"萤深吸一口气，朝着红光的方向前进。
随着距离缩短，空气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萤的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仿佛有人在用力推着她的肩膀，命令她回头。但她咬紧牙关，继续向前。
\"我必须见到山神……必须救哥哥……\"
红光越来越近，终于，萤拨开最后一丛灌木，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一棵巨大的古树矗立在圆形空地中央，树干粗得十个人都抱不拢，树皮上布满神秘的纹路，正散发着与她的伤口相呼应的微光。这就是神木，山神意志的具现化。
萤鼓起勇气向前走去，却在踏入空地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在地。雨水浸透了她的衣服，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哆嗦。
\"凡人，你不该来这里。\"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与之前在房间里听到的山神声音相同，但更加恢宏，仿佛整个森林在说话。
萤艰难地爬起来，直视着神木：\"山神大人！求您听我说！\"
\"我知道你是谁，半神之女。\"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厌恶，\"你母亲背叛神族的耻辱。\"
萤的胸口一阵刺痛，但她没有退缩：\"我母亲爱上了一个人类，这不是背叛，这是爱！\"
神木的枝叶突然剧烈摇晃，仿佛在表达愤怒：\"愚蠢！神与人结合只会带来悲剧！看看你的父母下场如何！\"
\"他们怎么了？\"萤急切地追问，\"告诉我真相！\"
一阵沉默。雨似乎小了些，但空气中的压力更重了。终于，山神再次开口：
\"你的母亲，我最疼爱的女儿，为了救你那愚蠢的人类父亲，牺牲了自己全部的神力。而那个男人，在知道真相后，选择跳入世界裂缝追随她而去！\"山神的声音如同雷霆，\"这就是违反规则的代价！\"
萤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旁边的树干才没有跪倒。她的父母……原来是这样死的。不是意外，而是殉情。这个真相像一把尖刀刺入心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那为什么……要让我活着？\"她颤抖着问，\"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抹去？\"
神木的光芒闪烁了一下：\"因为在你母亲消散前最后一刻，她恳求我保护你。\"声音中的愤怒减弱了些许，\"我答应了她，让你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生活，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萤的泪水再次涌出。她想象着母亲临死前的样子，为了爱情放弃神力，又为了孩子放下尊严向山神求情……这就是爱的力量吗？可以让人放弃一切，包括生命？
\"山神大人……\"萤擦去眼泪，声音变得坚定，\"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您如此痛恨规则被打破。但您错了——我父母的选择不是规则的错，也不是爱的错，只是命运使然。\"
\"狂妄！\"神木再次剧烈摇晃，\"若无规则，世界将陷入混沌！\"
\"但规则不应该成为伤害所爱之人的借口！\"萤上前一步，手腕上的红光突然变强，\"就像现在，您宁愿看着陌尘消失，也不愿稍微变通一下规则！\"
\"那个异界来客？\"山神冷笑，\"他肆意修改世界法则，引发裂缝，让危险灵体逃入人间！他罪有应得！\"
\"他是为了我和银！\"萤喊道，\"为了让我们能触碰彼此，不用忍受分离的痛苦！这有什么错？\"
\"错在他干涉了不该干涉的事！\"山神的怒吼震得树叶纷纷落下，\"就像你母亲一样，自以为爱能战胜一切，最终却只带来毁灭！\"
萤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抬起头，直视神木：\"山神大人……您不是在生气，您是在伤心。您失去了最爱的女儿，却无法承认自己也许……只是也许……错了。\"
一阵可怕的寂静笼罩了空地。萤几乎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震惊和愤怒，但她没有退缩。
\"您爱我的母亲，所以答应保护我。\"萤继续轻声说，\"那么现在，请您也看看我——我也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一个被您诅咒的妖怪。历史在重演，但这次，我们可以选择不同的结局。\"
神木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在进行某种激烈的内心斗争。雨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响动。
终于，山神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你想要什么，半神之女？\"
\"给陌尘一个机会。\"萤恳求道，\"让他修复那些逃逸的灵体，然后……不要抹除他的存在。修改规则不一定非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天真的孩子……\"山神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疲惫，\"世界有其平衡。任何重大改变都需要相应的代价。你的母亲明白这一点，那个异界来客也明白。\"
\"那就让我来付这个代价！\"萤毫不犹豫地说，\"用我的神力，我的寿命，什么都行！只要哥哥能活着！\"
神木的光芒突然暴涨，刺得萤不得不闭上眼睛。当她再次睁眼时，面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神木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鹿角冠冕下是一张苍老而威严的面孔，金色的眼睛正复杂地注视着她。
山神以人形现身了。
\"你的勇气……和你母亲如出一辙。\"山神缓缓说道，\"但你可知道，若要救那个异界来客，不仅需要付出代价，还需要完成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萤坚定地点头：\"告诉我该怎么做。\"
与此同时，村庄东边的古井旁。
银单膝跪地，手中的铜镜对准井口，口中念着陌尘教他的咒语。古井中不断传出刺耳的尖叫声，一团黑影在井壁上疯狂扭动，试图躲避镜光的照射。
\"以光之名……驱散黑暗！\"银最后大喊一声，铜镜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被吸入镜中。
银长舒一口气，正要站起来，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他扯开衣领，惊愕地发现心口处出现了一个发光的纹路——与陌尘手臂上的青色纹路相似，但呈现出银白色。
\"这是……什么？\"银困惑地自语，同时意识到另一件可怕的事——他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就像陌尘一样。
远处传来村民的呼喊声，银急忙拉好衣服，藏起异常。他必须尽快找到陌尘，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的陌尘，正站在祭典广场中央，面对着那顶被灵体附身的神轿。他的身体已经半透明，走起路来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雾。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坚定。
\"系统，锁定第二个灵体的位置。\"
【已锁定。目标位于神轿内部。警告：宿主存在稳定性仅剩9%，不建议继续行动。】
\"执行灵体回收程序。\"陌尘无视警告，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
【宿主，我必须再次提醒：终末方案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即使你成功回收所有灵体，你的存在数据也将被世界规则彻底删除。】
陌尘的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
【为什么？】系统突然问了一个它从未问过的问题，【为什么宁愿消失也要救他们？这不符合逻辑。】
\"因为有些东西比逻辑更重要，系统。\"陌尘轻声回答，\"比如爱，比如责任。\"
系统沉默了片刻：【我不理解这些概念。但……我会尊重宿主的选择。】
神轿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周围的摊贩和游客惊叫着四散逃开。轿帘无风自动，一团紫黑色的雾气从中涌出，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
\"又一个来送死的？\"灵体发出刺耳的笑声，\"你的生命力闻起来很特别，异界来客……\"
陌尘没有废话，直接举起那块部分修复的玉佩：\"以修正者之名，命你回归本源！\"
玉佩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灵体发出惨叫，挣扎着想要逃脱。但光芒如同无形的牢笼，将它一点点拉向玉佩。
\"不！放开我！我还没玩够这个世——\"灵体的声音戛然而止，被完全吸入玉佩中。
陌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的身体更加透明了，连周围的景物都能透过他看到。
【第二个灵体回收完成。宿主存在稳定性降至6%。】系统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急切，【你必须立即休息！】
\"没时间了。\"陌尘环顾四周，\"第三个灵体在哪里？\"
【扫描中……目标位于森林北部，正快速移动。】系统停顿了一下，【宿主，有个异常情况……银的生命体征出现波动，似乎正在经历某种转化。】
陌尘脸色一变：\"什么转化？\"
【不确定。但他的能量特征正在改变，与……与萤有相似之处。】
这个信息让陌尘陷入沉思。银和萤有相似的能量特征？难道银也有山神血脉？但这怎么可能……
没等他想明白，一阵剧痛突然袭来。陌尘跪倒在地，看到自己的手臂正在分解成无数光点。
【世界排斥反应加速！宿主，你必须立即前往安全地点！】
\"先找……第三个灵体……\"陌尘咬牙站起来，\"然后……执行终末方案……\"
他摇摇晃晃地朝森林方向走去，每走一步，身体就变得更加透明一些。但他没有停下，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陌尘！\"
银从雨中跑来，脸上满是惊恐：\"你的身体！\"
\"银？\"陌尘勉强聚焦视线，\"你回收了古井的灵体？\"
银点点头，举起铜镜：\"在这里面。但是陌尘，我……\"他扯开衣领，露出那个发光的纹路，\"这是怎么回事？还有，我的身体也开始……\"
陌尘的瞳孔收缩：\"这是……世界排斥反应。但为什么你也会……\"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倒吸一口气：\"银，你不是普通的妖怪，对吗？山神给你的'诅咒'，其实是一种保护？\"
银困惑地摇头：\"我不明白……\"
\"你的真实身份……我早该想到的……\"陌尘的声音越来越弱，\"萤在哪里？\"
\"她去神木见山神了。\"银扶住摇摇欲坠的陌尘，\"我们必须帮你！你不能就这样消失！\"
陌尘却露出一个苦笑：\"太迟了，银。终末方案已经启动。现在，带我去找第三个灵体……然后……去找萤……\"
\"不！\"银坚决地摇头，\"我们先去找萤，一起想办法！\"
陌尘想反对，但身体已经虚弱到无法争辩。他任由银搀扶着，朝神木方向走去。随着每一步靠近神木，银胸前的纹路就变得更加明亮，而陌尘的身体则相反，变得更加透明。
\"坚持住，陌尘。\"银的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萤说得对——在这浩瀚宇宙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陌尘想回答，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他的视野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里，他听到系统急促的警告声和银遥远的呼喊。
然后，世界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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