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章：最后的礼物
雨下了整整一夜。
萤坐在窗边，看着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无数透明的伤痕。屋内静得可怕，只有银偶尔起身倒茶的轻微响动打破沉默。陌尘闭目坐在房间中央，断裂的玉佩摆在面前，指尖偶尔划过那些复杂的符文图纸，眉头紧锁。
\"哥哥……\"萤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陌尘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眸子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疲惫：\"萤，有些路一旦走上，就没办法回头了。\"
\"但你要彻底消失啊！\"萤的声音陡然提高，\"不是离开，不是去别的世界，是永远、永远不存在了！\"
银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洒在桌面上。他迅速用袖子擦去，却不敢抬头看任何一个人。
陌尘的表情柔和下来：\"我知道。\"
\"你知道？就这样？\"萤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怎么能这么平静？你怎么能就这样接受？\"
\"因为我算过所有可能性。\"陌尘轻声说，\"这是唯一能确保你和银都平安的方案。\"
\"平安？\"萤的声音破碎了，\"没有你的世界算什么平安？算什么幸福？\"
她绕过桌子，扑进陌尘怀里，紧紧抱住他，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消失。陌尘的身体比昨天更加瘦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嶙峋的骨节。这个认知让她的泪水彻底决堤。
\"求你了，哥哥……不要离开我……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家人……\"
陌尘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的背上：\"萤，听我说。这十年来，能成为你的哥哥，是我穿梭无数世界中最珍贵的经历。\"
\"那就留下来！\"萤抬头看他，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还有其他出路！\"
【警告！系统能量仅剩1.2%。世界排斥反应加剧。】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宿主身体组织开始量子级分解。若不立即执行终末方案，将失去修复能力。】
银猛地抬头：\"什么叫做'量子级分解'？\"
陌尘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推开萤，卷起自己的袖子。萤倒吸一口冷气——那些青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肘部，皮肤下隐约有细小的光点在游走，就像无数微小的星辰正在从他体内逃逸。
\"这……这是什么？\"萤颤抖着伸手想触碰，又害怕弄疼他。
\"世界正在删除我的存在数据。\"陌尘平静地解释，\"就像电脑删除不需要的文件一样。\"
\"不！\"萤摇着头后退，\"这不对……这太残忍了……\"
银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陌尘，告诉我实话。执行终末方案后，我和萤……还能保持触碰的能力吗？\"
房间陷入死寂。雨声突然变大，敲打在屋顶上如同无数细小的脚步声。
陌尘的目光从银身上移到萤脸上，又移回来：\"不能。\"
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规则将完全恢复原状。\"陌尘继续说，\"你会回到被诅咒的状态，不能触碰人类，否则就会消失。但至少……你们都能活着。\"
\"那我们这段时间的回忆呢？\"萤急切地问，\"一起逛祭典、跳舞、牵手的那些……\"
\"会保留。\"陌尘肯定地说，\"那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不会被抹去。只是未来的可能性被改变了。\"
银缓缓坐下，双手抱头：\"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回到不能触碰的状态。\"
\"除非……\"陌尘犹豫了一下，\"除非你们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萤和银同时抬头。
\"什么意思？\"萤问。
\"我的系统可以带三个人穿越世界壁垒。\"陌尘解释道，\"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往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这些规则束缚的世界。\"
萤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
\"但代价是永远不能回来。\"陌尘打断她，\"你们的家人、朋友，这个世界的所有联系都将切断。而且……\"他看向银，\"作为被山神祝福的存在，银离开这个世界可能会失去大部分力量，甚至可能无法维持人形。\"
银的身体明显僵硬了。
萤看看银，又看看陌尘，眼中的希望之光渐渐暗淡。她明白这个选择对银意味着什么——离开森林，离开他守护了数十年的地方，可能变成完全不同的存在。
\"还有多长时间？\"银突然问。
陌尘看了看手臂上蔓延的青色纹路：\"最多12小时。\"
\"那就用这12小时找出第三条路！\"萤猛地拍桌而起，\"哥哥，你不是总说'在这浩瀚宇宙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
陌尘怔了怔，随即苦笑：\"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我记得你说的每一个字。\"萤坚定地说，\"现在，告诉我需要修复哪些'破坏'，我们一起想办法。\"
【宿主生命体征持续下降。不建议消耗精力解释。】系统冷冰冰地提醒。
\"闭嘴，系统。\"陌尘轻声呵斥，然后转向萤和银，\"山神说有三个灵体穿过世界裂缝逃入人间。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会带来混乱和灾难。我必须找到并回收它们。\"
\"什么样的灵体？\"银问，\"有什么特征？\"
\"形态不定，但会附身在人类或物体上，引发超自然现象。\"陌尘指向桌上的一张图纸，上面画着三个模糊的轮廓，\"根据系统扫描，一个在村庄东边的古井里，一个附在了祭典用的神轿上，还有一个……\"
他突然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萤急忙扶住他，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几乎能透过他的袖子看到地板——陌尘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哥哥！\"
【紧急！宿主存在稳定性降至临界点！】系统的声音变得尖锐，【立即执行终末方案或脱离世界！立即执行！】
\"不！\"陌尘咬牙道，\"再给我……几小时……\"
他试图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银迅速上前扶住他另一边，两人的手在陌尘背后短暂相触，却都顾不上这难得的触碰。
\"萤，拿我的玉佩来。\"陌尘艰难地说，\"也许……还能争取一些时间……\"
萤抓起桌上断裂的玉佩，却在递给陌尘时不小心被锋利的断面划破了手指。一滴鲜血落在玉佩上，与她的泪水混在一起。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玉佩突然发出微弱的红光，那些裂痕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一小部分。与此同时，陌尘的身体也稍微恢复了实感，不再那么透明。
\"这……怎么回事？\"银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陌尘同样惊讶，他接过玉佩，仔细观察着那微小的变化：\"萤的血……和眼泪……竟然能修复系统载体……\"
\"我能帮你！\"萤激动地说，\"用我的血，多少都可以！\"
陌尘却摇摇头：\"不，这只能暂时延缓，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且……\"他心疼地看着妹妹手指上的伤口，\"我不会用伤害你的方式来换取时间。\"
\"但至少这说明有希望！\"萤不肯放弃，\"也许我的血里有什么特殊成分？或者……\"
她突然停住了，一个模糊的记忆浮现在脑海——小时候她受伤时，伤口总是愈合得特别快；有一次从树上摔下来骨折，医生都说恢复速度快得不正常……
\"哥哥，\"她缓缓抬头，\"我……是不是不是普通人？\"
陌尘的表情变得复杂：\"为什么这么问？\"
\"直觉。\"萤紧盯着他的眼睛，\"还有这些年的种种异常。我的愈合能力，有时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现在又是我的血能修复你的玉佩……\"
银的目光在兄妹俩之间来回移动，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陌尘，萤的身份……是否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雨声仿佛也变小了，等待着某个重要的真相被揭开。
陌尘深吸一口气：\"萤，你的确不是普通人类。你的母亲——\"
他的话被突然响起的尖叫声打断。那声音来自村庄方向，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三人同时转向窗外，看到东边的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灵体开始活动了。\"陌尘脸色一变，\"而且比预计的更快。\"
\"是古井那个？\"银问。
陌尘点点头：\"它在吸收村民的生命能量壮大自己。必须立刻阻止它！\"
他挣扎着站起来，却再次踉跄。萤和银同时扶住他。
\"你这样怎么战斗？\"萤急得眼泪又涌了出来，\"让我们去吧！\"
\"太危险了！\"陌尘厉声说，\"你们不知道面对的是什么！\"
\"那就告诉我们！\"银罕见地提高了声音，\"陌尘，信任我们一次！你不可能独自承担所有事情！\"
陌尘看着两人坚定的眼神，终于妥协了：\"好吧。古井里的灵体是'影噬者'，它会制造幻觉，引诱人类靠近，然后吞噬他们的影子——也就是他们的生命力。\"
\"怎么对付它？\"银问。
\"用镜子。\"陌尘从怀中掏出一面古朴的铜镜，\"反射它的本体，然后念这个咒语。\"他在银手心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记住，千万不要直视它的眼睛！\"
银郑重地点头：\"我和萤去处理古井的灵体，你在这里休息，保存体力。\"
\"不，银一个人去。\"陌尘坚决地说，\"萤留下，我有话对她说。\"
银看了看萤，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后，拿起铜镜冲进了雨中。屋内只剩下兄妹二人，和窗外越来越诡异的紫红色天空。
\"哥哥，你想对我说什么？\"萤轻声问。
陌尘拉着她坐下，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萤，关于你的身世……我本来打算永远不告诉你的。\"
萤的心跳加速：\"我准备好了。\"
\"你的母亲不是普通人类。\"陌尘直视着她的眼睛，\"她是山神的女儿，一位半神。\"
萤瞪大眼睛：\"什么？那我……\"
\"你有四分之一的神族血脉。\"陌尘点头，\"这就是为什么你的血能暂时修复系统载体——它含有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
萤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小时候大人们看她时那种异样的眼神，爷爷总是禁止她去森林某些区域，还有那次她发烧时全身发出微光的奇怪现象……
\"那爸爸呢？他是人类吗？\"
\"是的，一个普通但勇敢的人类。\"陌尘的眼中浮现怀念，\"他和你母亲相爱，不顾禁忌生下了你。但在你三岁那年，他们双双遭遇'意外'……\"
\"山神……\"萤喃喃道。
陌尘默认了这个答案：\"你被送到爷爷奶奶家抚养，所有关于你父母的记录都被抹去了。我来到这个世界时，系统检测到你身上特殊的气息，所以我才选择成为你的哥哥——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收集能量，另一方面……\"他顿了顿，\"也是想保护你。\"
萤的泪水再次涌出：\"所以山神憎恨人类，是因为妈妈爱上了爸爸？\"
\"不仅如此。\"陌尘叹息，\"你母亲是山神最疼爱的孩子，她的'背叛'和被惩罚，让山神对人类彻底失去了信任。\"
窗外，紫红色的天空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随后传来银的呼喊声和某种生物刺耳的尖叫。萤紧张地站起来，却被陌尘拉住。
\"相信银，他能应付。\"陌尘说，\"现在听好，萤。你的血脉可能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我能做什么？\"
\"理论上，作为山神的后裔，你可以直接与世界的本源力量对话。\"陌尘解释道，\"如果你能说服山神网开一面……\"
\"但祂恨我，不是吗？因为我母亲……\"
\"恨与爱往往只有一线之隔。\"陌尘轻声说，\"尤其是对神明而言。\"
又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这次陌尘吐出的鲜血中竟然夹杂着细小的光点。萤惊恐地看着那些光点飘散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时间不多了。\"陌尘艰难地说，\"萤，我需要你去森林最深处，找到'神木'。那是山神意志的具现化，你能通过它与山神直接沟通。\"
\"那你呢？\"
\"我会去找第二个灵体。\"陌尘坚持道，\"不用担心我，系统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萤咬着嘴唇，最终点了点头。她俯身抱住陌尘，这次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实体，仿佛在拥抱一团雾气。
\"答应我，一定要等我回来。\"她在哥哥耳边轻声说，\"不要擅自执行那个终末方案。\"
陌尘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去吧，小心安全。\"
当萤冲进雨中时，她没看到陌尘眼中闪过的决然，也没听到系统最后的警告：
【宿主，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是的。\"陌尘轻声回答，\"准备执行终末方案的前置程序。\"
【即使这意味着永远消失？即使她知道真相后会恨你？】
陌尘望向窗外萤远去的背影，嘴角浮现一抹温柔的微笑：\"有些爱，不需要被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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