舢板已经靠上鬼船湿滑的船体，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几名亲兵正试图抛出钩索，固定舢板。
林晚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迅速摇了摇头，仿佛要将不祥的预感甩出脑海。
她动作麻利地打开急救箱的手动卡扣——
幸好，机械结构还能手动开启。
箱内，那些分类放置的药品、器械，依旧安静地躺在各自的凹槽里，只是失去了往日那种“智能”的光泽。
她快速清点，拿出了里面仅剩的十几只浅蓝色的医用外科口罩。
“大家听着！”
林晚拆开口罩包装，一边示范如何佩戴，一边用尽量平稳的语调对所有人说道：
“每人一个，像我这样戴好，捂紧口鼻，这东西能一定程度上阻隔细菌和病毒。”
看到有人露出不解或嫌麻烦的表情，她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你们可能听不懂细菌、病毒是什么意思，但你们要相信，这艘船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上面任何东西都可能带着要人命的病气！”
“戴上它，至少多一层防护，除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大口地呼吸，尤其是看到灰尘、粉末，或者闻到特别奇怪的气味时，立刻屏息避开！”
她的解释半科学半玄学，但那份容置疑的严肃和关乎性命的警告，让所有人都凛然。
尽管觉得脸上蒙块布有些别扭，但关乎“病气”、“要命”，没人敢怠慢，纷纷接过口罩，学着林晚的样子戴好。
陆俊扯了扯挂在耳朵上的口罩带子，觉得这玩意儿勒得慌，又闷气，下意识就想把它扯下来。
刚拉到下巴，就对上林晚投过来的两道锐利如冰锥的目光。
那目光里的警告意味，让陆俊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悍将，都莫名地心头一虚。
他悻悻地“啧”了一声，，嘟囔了句谁也听不清的粗话，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口罩重新拉上去戴好，还特意用手指按了按鼻梁处的金属条，让它更贴合。
“行了，都戴好了吧？”
陆俊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目光扫过三艘舢板上的手下，见众人都已准备妥当，脸上的嬉闹之色瞬间收敛。
他压低声音，开始下达命令：
“所有人，抄家伙，检查装备！第一队，抛绳梯，挂稳了！老规矩——”
他指向旁边舢板上的几名精锐亲兵：
“你们几个，打头阵！上去之后别乱跑，先把落脚点方圆十步内摸清楚，确认没有埋伏，有任何不对劲，立刻出声警示！”
“剩下的人，看住绳梯和舢板，随时准备接应！”
“我和林神女，最后上！”
“是！”
被点到的亲兵低声应道，随即便将带着绳梯的钩索，抛向鬼船的船舷。
铁钩在朽木上刮擦了几下，终于勾住了一处相对结实的残破结构。
“上！”
领头的一名精悍老兵低喝一声，口中咬住短刀，双手抓住绳索，如同猿猴般向上攀去。
下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十几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以及上方那幽绿昏暗的船舷。
终于，那老兵的身影消失在了船舷之上，上面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就在下面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时，上面传来了三声有节奏的敲击声——这是事先约定的“安全”信号。
紧接着，老兵压得极低的声音传来：
“陆将军，甲板这边……暂时没看到会动的东西，可以上来！”
陆俊和林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仍是凝重。
“上！动作快，保持警戒！”陆俊一挥手。
队员们开始鱼贯而上。
林晚坚持留在最后，陆俊拗不过她，只能紧挨在她前面一个。
她的理由很充分：
她在队伍末尾，既能观察全局，万一真有什么东西从下面或者后面追来，她也能第一时间发现并示警，而且……必要的时候，她或许能利用最后的位置做点什么。
陆俊明白她的意思，心中暗骂这丫头胆子大得没边，却也生不出阻拦的念头。
绳梯因为多人攀爬而剧烈晃动，脚下的舢板也随之起伏。
林晚抓住冰冷湿滑的绳索，感受到掌心下那粗糙的麻纤维和浸润的海水。
她回过头，三丈外，三艘舢板上的留守队员正仰头紧张地望着她，更远处，破浪号已成了一个模糊的剪影。
她不再犹豫，手脚并用，向上攀去。
当她的双脚踏上鬼船的甲板时，第一个感觉不是触地的实在，而是一种……空洞的寂静。
太安静了。
不仅是之前感觉到鬼船自身散发的死寂，登上船后，这种寂静被放大了无数倍，并且向内渗透。
脚下腐朽的木板，踩上去本该发出“嘎吱、喀嚓”的碎裂声，但此刻，那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大半，只剩下极其短促的闷响。
身边同伴沉重的呼吸声、衣物摩擦声、武器的轻微碰撞声，在这片寂静中被扭曲、放大，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失真感，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而原本在舢板上还能清晰听到的海浪声、风声，在这里，竟然完全消失了。
你能看到远处海面的波光，能看到薄雾的流动，但属于那个世界的一切声响，都被拒之门外。
这种极致的静，反而滋生出一种嗡鸣般的幻听，压迫着人的耳膜和神经，让人心慌意乱，甚至产生一种诡异的孤独感——
仿佛自己被抛进了一个只有视觉没有听觉的死亡世界。
陆俊显然也感觉到了，他粗重的呼吸在口罩后变得异常清晰。
他环顾四周，幽绿的光线下，可见范围不过二三十步，更远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昏暗和船体扭曲的阴影。
他压低声音，用气音吩咐，仿佛怕惊扰了这艘船本身的“沉睡”：
“兵分三路！记住，不要散开太远，保持彼此能在视野内看到，一队向左舷，一队向右舷，一队跟着我和林神女，向船尾舵楼方向搜索。”
“有任何发现，哪怕是一块看起来不一样的木头，一片没烂透的布，都立刻出声警示，或者用信号，记住，我们是来探查，不是来送死！”
“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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