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章：断剑酒馆的残响
暮色像一块浸透墨汁的破布，渐渐覆上佣兵王国的边境丘陵。华伦特牵着追风踏入“断剑”酒馆时，门板上锈迹斑斑的铁环发出吱呀怪响，惊飞了梁上栖息的蝙蝠。屋内弥漫着劣质麦酒、汗臭与烤蜥蜴肉的混合气味，几十张粗木桌旁坐满了披甲带刀的汉子，他们袖口翻卷着绷带，脸上纵横着新旧交错的疤痕，眼神像饿狼般警惕地扫过新来者。
吧台后，酒保用脏抹布擦着豁口的锡杯，下巴朝角落努了努：“那边穿鹿皮袄的醉鬼，今早见过你要找的白裙丫头。”
华伦特丢给酒保两枚铜币，穿过满地木屑与呕吐物，在一个蜷缩在酒桶旁的老醉汉面前停下。老人头发纠结成毡，腰间挂着半块磨损的盾牌，盾牌上模糊的狼头纹章让华伦特想起银狼佣兵团的标志。
“老丈，听说今早有个穿白裙的姑娘用紫水晶换面包？”华伦特蹲下身，刻意放软语调。
醉汉打了个酒嗝，浑浊的眼睛眯成缝：“紫水晶…亮晶晶的玩意儿…那丫头说要去西边找爸爸…”他突然抓住华伦特的手腕，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可这儿不是黄金帝国的花园，小子！看见门口挂的断剑没？”他指向酒馆正门——那里确实挂着一柄锈断的长剑，剑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每道刻痕都是个死在佣兵王国的傻瓜！上个月有个贵族少爷跟你一样找什么人，第二天他的脑袋就被插在关隘上，乌鸦啄瞎了他的眼！”
邻桌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几个缺了耳朵的汉子用匕首敲着桌子：“老疯狗又在讲规矩了！”
醉汉猛地甩开华伦特，抓起地上的酒壶灌了一口，酒液顺着嘴角流进破烂的衣领：“规矩？这儿只有一条规矩——”他用脏兮兮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脖颈，“谁的刀子快，谁就能舔到最后一滴血！上个月赤斧佣兵团为了抢铁矿，把黑鸦佣兵团的俘虏全钉在矿洞墙上，活剥皮当旗帜！”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癫狂的兴奋，“还有三年前的排名赛，银狼佣兵团把对手的骨头磨成箭镞，射穿了裁判的喉咙！这就是佣兵王国，小子，你那白裙丫头要是被马贼抓到，下场比死还难受！”
华伦特的心沉到谷底。他想起紫莲临走时苍白的脸，想起她那句“我不属于人类世界”，拳头不自觉地攥紧。就在这时，酒馆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和女人的尖叫，紧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
“不好！是红沙马贼！”酒保尖叫着躲到吧台下。
华伦特冲出门，只见夕阳下，十几名头戴骷髅面具的马贼正挥舞着弯刀，围攻一支停在路边的商队。商队护卫中，五名佩戴银狼纹章的佣兵格外显眼——他们是银狼佣兵团的小队，本该是马贼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却因商队货物丰厚而遭偷袭。一辆篷车的帘子被砍破，露出里面惊慌失措的商人面孔。
“妈的，又是这帮杂种！”跟出来的老醉汉啐了口唾沫，“他们专抢落单商队，剥光衣服扔在沙漠里喂秃鹫！”他看向银狼佣兵的独眼队长，又瞥了眼华伦特，“这边的小哥身手不错，要不要他帮忙？他想找个白衣小姑娘的下落，我答应他了！”
独眼的佣兵队长闻言，裂开缺了半颗牙的嘴，冲华伦特喊道：“穿黑斗篷的！想赚赏金就帮忙！一个马贼换十银币！要是你够意思，今晚到砾石城的‘狼穴’酒馆，我请你喝烈酒！”
追风不安地刨着蹄子，华伦特望着马贼刀刃上反射的残阳，又想起醉汉那句“弱肉强食”。他猛地翻身上马，拔出腰间佩剑，斗气在全身流转——剑身在暮色中闪过寒光，那是雪莉送他的精钢长剑。
“希望你说话算话，驾！”
追风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华伦特压低身体，剑刃划破空气发出锐鸣。最前排的马贼刚砍倒一名护卫，回头就看见一道黑影扑面而来，他下意识举刀格挡，却听“咔嚓”一声，弯刀被齐柄斩断，剑尖直刺咽喉。
“保护篷车！”华伦特大吼一声，翻身下马，剑光如练，瞬间切入马贼阵型。他自幼接受林申的剑术训练，又在魔兽森林与神降城的斗争中磨练出实战经验，此刻面对只懂蛮干的马贼，剑招精准狠辣，每一次挥砍都带着致命的弧线。
一个马贼从侧翼偷袭，华伦特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刺入对方小腹。与此同时，独眼龙队长抓住机会，斧头劈倒了马贼头目。剩下的马贼见头领毙命，顿时慌了手脚，惨叫着四散奔逃。
“别让他们跑了！”独眼龙怒吼着追出几步，却被华伦特拦住。
“穷寇莫追，检查伤亡。”华伦特擦拭着剑身上的血，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商队护卫死了两人，银狼佣兵小队也有一人重伤，篷车的货物散落一地。
独眼龙喘着粗气，走到华伦特面前，扔给他一袋银币，然后咧嘴一笑：“我叫‘独狼’，银狼佣兵团第十小队的队长。看你身手不错，又是冲着砾石城去的？”他指了指华伦特腰间的剑，“这把剑可不是普通货色，你不像个纯粹的佣兵。”
华伦特收剑入鞘，简单道：“找个人，路过砾石城。”随后憋了眼其他佣兵，“貌似你们人手有点少啊。”
“呸”独狼吐出一口唾沫，“我们银狼佣兵团在佣兵王国也是坐前三把交椅的佣兵团了，平时那个不开眼的敢来任我们，所以这次出任务就没带多少人，没想到遇上红沙这帮不开眼的东西，害老子差点阴沟里翻船。”
“不过巧了，我们也要去砾石城交任务。”独狼拍了拍华伦特的肩膀，力气大得让他踉跄半步，“红沙马贼敢动我们银狼的商队，回去得跟团长报备。你要是不嫌弃，今晚跟我们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你不是要找人吗？以我们佣兵团的实力，那还不轻轻松松。”
华伦特心中一喜，他看向独狼手臂上清晰的银狼纹章——作为三大佣兵团之一，银狼的势力覆盖佣兵王国各地，或许真能提供很大的帮助。
“好，我跟你们走。”华伦特翻身上马。
独狼哈哈大笑，冲队员们喊道：“兄弟们赶紧收拾战场回砾石城！今晚‘狼穴’酒馆，我请客！”
暮色如墨，最后一缕夕阳的金辉掠过佣兵王国边境的砾石城垛口时，一支商队正扬起漫天尘土冲入城门。城墙上，守城队长巴尔德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看着商队最后一辆篷车轱辘碾过吊桥，才挥手下令：“关门！“
绞盘转动的吱呀声中，厚重的铁皮城门缓缓下坠，将城外逐渐浓酽的夜色隔绝在外。巴尔德捶了捶酸痛的肩膀，正要转身下城，眼角余光却瞥见城门阴影里晃过一抹白色。
他皱着眉凑近垛口，只见月光下，一个穿白裙的少女正站在吊桥外沿，裙摆上沾着干涸的泥渍，几缕散乱的紫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仰头望着城墙，眼神像迷路的幼鹿，却又带着一股倔强的韧劲。
“还能进城吗？“少女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透过铁门缝隙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巴尔德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他守城以来第三个被关在城外的倒霉蛋。他探出头，尽量让语气显得温和：“对不起小姑娘，你来晚了。佣兵王国的规矩——日落后城门落锁，天亮前不开。“他指了指城楼上悬挂的青铜钟，“你看，梆子都敲过了，再开门要被团长扒层皮的。“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月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裙摆被夜风吹得微微晃动，像一朵即将凋零的白莲花。巴尔德看见她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垂下眼帘。
“城外不安全，“巴尔德忍不住多嘴，“往南走半里地有个废弃的岗哨，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在那儿躲一晚。听说红沙马贼今晚刚被银狼的人打跑，应该不会出来，但沙虫和魔兽...“他没说下去，这种话对一个孤身少女来说太残忍。
少女依旧沉默着，只是从袖中掏出一块亮晶晶的紫水晶，然后看了看袖口中所剩不多的紫水晶后，又默默塞了回去。巴尔德注意到她手腕上有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利爪划破的，不明白这样一个小姑娘为何为一个人在荒野行走，也许是从哪支被魔兽团灭的商队中逃出来的吧，这种事在佣兵王国中并不少见，只可惜她还是没在天黑前赶到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巴尔德脱口而出。
少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又黯淡下去。她转过身，白色裙摆扫过吊桥边缘的碎石，轻声道：“谢谢。“
说完，她便朝着城外的黑暗走去，步伐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巴尔德看着她的身影一点点被夜色吞噬，直到再也看不见，只有那袭白裙在月光下的残影，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里。
巴尔德低声咒骂着，一拳砸在城墙上。他见过太多在佣兵王国丧命的傻瓜，但从未见过一个像这样干净的姑娘，在黑夜里走向未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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